第106章 窗檯邊的人
一·窗檯邊的人
國慶之後，高三的生活開始變得更加緊湊起來，雖然跟衡水中學的“變態”軍事化管理相比還是遠遠不夠，但是日復一日，周復一周的做題、講題、改題、整理，做題、講題、改題、整理，做題、講題、改題、整理……這樣的閉環總是會讓高三的小可憐兒變得麻木起來，而不知道時間的流逝。
“徐景旭在嗎？”是歐梧為的聲音，徐景旭在試卷題號上畫一個圈，起身出門。
“常主任找。”歐梧為招呼着徐景旭，“應該是自主招生的事情。”
雖然面色如常，但是徐景旭插在兜里的拳頭卻緊了緊。
這大概是高三學生們除去高考之外最在意的事情了，自主招生在一定程度上來說算是一次小高考，根據不同學校不同項目獲得不同程度的降分政策優惠，前幾屆的學長學姐中，不乏有在自主招生中大放異彩，從而大大降低了高考壓力，只需要考過一本線就可以被學校順利錄取。
“這個……上一屆的祁可欣師姐啊，就是成功通過了北京大學的自主招生項目，獲得了北大十分的降分優惠。”常銘坐在凳子上喝了一口玻璃杯里的綠茶，“當然了，她的水平正常也能去，但是自主招生無疑是又給她上了一層保險。”
徐景旭撇了撇嘴：也不看看人家的高考成績，語文和英語都是140分往上，數學考砸了考了138分。
歐梧為發出了一聲輕嘆：“唉！”徐景旭望過去，兩個人眼神中的苦澀和無奈一覽無餘。
“我知道有的同學好久之前自己已經做過功課了，”常銘拿起桌子旁邊放好的一疊材料，遞給站在最前面的徐韻，“這些是不同學校的自主招生的招生簡章，從徐韻開始，大家可以傳着看一下，下周一填好學校意向申請交上來。”
“徐景旭留一下，其他人可以回了。”常銘捧着杯子捂着手。
眾人散去，辦公室的門被最後走的歐梧為關上，激起走廊里陣陣迴音，明明不怎麼大的地方，卻感受到了莫大的空虛，就好像整個“世界”便只剩下自己和常銘主任了一樣。
……怎麼突然覺得還有點浪漫？
“最近學習狀態不太好？”常銘慢悠悠地問道。
徐景旭背在後面的手緊了一下：“最近……有點浮躁了可能。”
“這次月考退步有點大昂，你們班主任楊老師還特意來找我聊了聊。”常銘將茶杯往桌子上一擱，單刀直入，“沒有情感上的問題吧？”
徐景旭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沒，沒沒，沒有……”
“注意學習方法，整理錯題，多總結，別光顧着寫題目。”常銘語氣關切道，“下課也去操場上跑兩圈兒，挺好的學生，別跟我們班熊昌昊似的。”
徐景旭心裏噗嗤一樂。
熊昌昊憑藉著自己優秀的大腦和智力，平時不怎麼學習的情況下考試也名列前茅——晚自習四節課，前兩節課畫自己的漫畫，后兩節課寫寫日記，臨了幾分鐘看看作業的題目，平時唯一的學習材料就是其他同學不會的題目——老師還往往拿他沒辦法。終於在月考的時候，熊昌昊因為粗心，數學和物理都沒有考到理想分數，導致名次退步了一大截，這可高興壞了常銘，總算是揪住你的小尾巴了，基本上每次和同學們私下裏交流，都會提上一嘴“熊昌昊”的光輝事迹作為方面教材。
熊昌昊呢？也就難受了一天，整日裏還是嘻嘻哈哈的，不過這段時間倒是挨了常主任不少批評，因為這次沒考好，平日還敢狡辯一兩句的老熊也啞了火，只能唯唯諾諾地聽着。
自主招生的事情沒佔用多長時間，上午半個小時的大課間還有十幾分鐘的空餘，徐景旭漫無目的地走在校園裏，放鬆一下最近疲憊的神經。大概高三以來一直綳得太緊了，都沒怎麼好好放鬆過，這一個多月以來都是“閉上眼睛睡覺，睜開眼睛做題”的狀態，中午吃過飯回宿舍原本就和室友侃侃大山，睡一個舒舒服服的午覺，如今自己推遲了吃飯時間，在教室留一會兒，或者刷一套數學選擇填空或者一套理綜選擇。
恨不得把一分鐘那60秒都掰開來用。
“班長！”
徐景旭被這一聲吆喝嚇了一跳，從小學以來“班長”似乎就已經成為了他另一個名字，所以不管是誰喊，都會下意識地答應一句然後抬頭看一看，也因為不是叫的自己而鬧了不少笑話，比如上次七中校友會組織82屆同學聚會，人群里有人高喊了一聲班長，徐景旭也答應一聲，抬頭一看，喊人的正是常銘主任，嚇得他扭頭溜走。
不過這次的這聲“班長”的確叫的是他。
尋聲望去，顧冬玥、孫一彤和沈芮芮三人剛從操場散步出來，準備回教室。
“剛去遛彎兒了呀？”徐景旭笑着打招呼。
孫一彤點點頭：“下節課亭亭的政治課，我和芮芮早點回去搬作業去。”
徐景旭看向沈芮芮，沈芮芮好像在神遊一般，偶然抬頭看到徐景旭的目光，不尷不尬地一笑。徐景旭也會意，對她笑了一下，然後擦肩而過。
就這麼……過去了？
徐景旭心裏想着。
就這麼……過去了？
沈芮芮輕咬下唇。
不過也好，她可以不受我的影響，安安穩穩地走自己的路了。雖然心裏有一點點難受，但是……但是也就是那麼一點點而已。徐景旭大踏步向前走去。
不過也好，我可以好好的努力成長，然後再努力去追我的愛情。沈芮芮悄悄回頭望了一眼徐景旭遠去的背影，再回過頭來的時候眼中的不舍已經煙消雲散，換上的是堅毅的目光。
但好像……兩個人之間隔了點什麼。
高三的時光總是這樣百無聊賴啊，徐景旭這樣想着，看着窗外慵懶的陽光，天上飄着几絲慵懶的雲，也不怎麼動，已經是十月中旬，正是秋風送爽的時節，外面麻雀嘰嘰喳喳叫着，似乎和三年之前踏入學校的那時候一樣的活潑；桌上擺得滿滿當當的課本、練習冊和試卷，和外面的大好風光格格不入，也不知道這麼爭分奪秒的做題目，是青春熱血拚搏的體現，還是對這大好的秋日時光的浪費。
課堂上又是講了昨天佈置下來做的試卷，老馬又念道了幾句他那經典的“再錯就真的把你們的頭都擰下來”的絕句，楊老師為大家又整理了幾個生物的知識點。
一上午的時間好像很快就過去了。沒有波瀾，也沒有任何驚喜。
班裏的同學都走得差不多了，都奔湧向了食堂。徐景旭剛拿出來周末去門口書店買的試卷，突然發現同桌高河還在教室前面的窗檯邊站着，朝着樓下張望着什麼。
“還沒走啊高河？”徐景旭打開試卷隨口問道。
高河卻被這聲問候嚇了一跳，順了順胸的氣，壓低聲音說道：“沒走呢，你叫人叫這麼大聲幹嘛呀？再讓樓下的人聽到！”
“大哥，咱這是四樓。而且我這聲音你在教室外頭能聽到就不錯了。”徐景旭被高河小心翼翼的樣子逗笑了，反問道，“你在哪兒幹嘛呢？跟做賊似的。”
高河回頭看了看，四下里無人，放鬆下來，靦腆一笑，問道：“你給我講個題唄？”
“行啊，過來啊，啥題我看看。”徐景旭點點頭。
“你來這兒講。”高河一邊往樓下看着一邊心不在焉地招呼着。徐景旭想一探究竟，看看這高河葫蘆里到底是賣了什麼葯，起身走到窗口，循着高河的目光向下望去——儘是來來往往的人群。
高河轉過頭來的時候，一雙不大但是充滿了疑惑的眼睛已經在他面前了，又給這位心理有鬼的高河同學嚇了一個哆嗦：“你啥時候來的呀！”
徐景旭滿額頭的黑線：“你不是要我過來給你講題么噶……講啥題啊……”
“哦哦，”高河想了想剛剛確實有這麼個事兒，“啥題啊？”
這一下子給徐景旭問住了，想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這……這不應該我問嗎？你讓我過來講題，你……你問我？”
“那當然啊！你沒拿題過來講什麼啊！”高河強詞奪理道，目光又飄向了窗外。
這下子徐景旭再不明白可就真成了個傻子了，撇撇嘴調侃道：“唉，沒想到啊，是在等……”
徐景旭的話說到這裏戛然停住，三個形影不離的身影映入眼帘——沈芮芮拉着孫一彤和顧冬玥努力地向前跑着，嘴裏還嘟嘟囔囔地講着什麼。
這傢伙，啥時候能改改這風風火火的毛病。徐景旭嘴角不自覺地翹起來個弧度。
“我去班長……”高河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像是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眼珠子差點從他眼睛裏瞪出來，“你這豬哥的樣子……還說……”
“說什麼！”徐景旭當機立斷，大喝一聲把高河震懾在原地，這次的聲音在教室外面的樓道里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都與牆壁起了“嗡嗡”的共鳴。
“你……你……”高河指了指樓下，“你也看了……”
“我看什麼我看，真的是了，叫人來問個題也不準備一下，也不知道一天天的這是在幹什麼……”徐景旭突然碎碎念起來，一邊喋喋不休地數落着高河的不正經，一邊迅速回座位拿起試卷拿起筆，迅雷不及掩耳地離開了教室，在門口還回頭狠狠地瞪了高河一眼，“下次問題整理好！”
“咚”的一聲門被關上了，留下教室里被突如其來的怒火嚇住的高河愣愣地發獃和教室外面臉紅到耳朵尖的徐景旭在樓道里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