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綠衫歌女（4）
畫像。畫像。天降神童的封筆。君安城主可以燒毀她的所有痕迹，但抹不去記憶。
“掛出來。”御官簡短回答，聲音如夢如幻，“我忽然有些不記得，日子確定是明天嗎？”
“明日是一連七天的小初祭第一天，大祭還有六十四天。”
“六十四天，六十四天。時間足夠了。”御官喃喃，聲音恍如隔世，“十一年了。”
百靈夫人低聲：“是的。東雷震國十一年一大祭。”
“這次大祭，東雷震國國師可能會回去。我真不想遇上他。”儘管過去多年，每每提及此事，御官還是覺得皮緊。
他慘笑，齒間吸一口涼氣：“老國師一手七節杖，傷筋斷骨，一頓打下來是真疼。到現在傷疤還在呢。”
百靈夫人覺得心疼，又不敢多問什麼，道：“我也聽說過啦，他曾經把你打成重傷，氣得城主出兵東雷震國。你姐姐十分氣憤，曾經說，只要他敢露面，一樣拿來問罪，打了你多少下，就還他多少下。”
御官苦笑：“皇姐做得出來。”
察覺到端倪的百靈夫人一顆心七上八下，撲棱撲棱跳個不停，生怕猜想得到證實：“十一年裏，你都沒出國君安城，偏偏今年出訪風臨。隔着冰湖大祭還有六十四天，你不會……真的想去東雷震國吧？”
御官笑道：“大祭我是去不了的。整個東雷震國拿我當死敵呢。也只能小祭的時候，自己在家懷念一下。”
百靈夫人道：“不去就好。咱們來風臨的路上，特意繞了遠路，就是不想踏上東雷震國國土，誰知道那邊還是派來殺手。你可絕對不能去，太危險了。”
御官道：“聽夫人的。”
“那你現在要不要去看看小神龕？”百靈夫人靠近，伏在他肩上，柔順的長發披在背上。
“今日挺累了，不去啦。明天赴宴回來再說。”
“好。”
鬧了大半夜，該休息了。
“對了，明日我穿白羽紗赴宴吧。雖說穿白赴宴並不吉利，但我那件白羽紗點綴了些淡雅的色調，是紫色和藍色，沒有紅色，也算端莊典雅，不會給你丟面子，也不會對逝者不敬。”
御官讚歎她細心周到：“你最識大體，我很放心。要穿什麼衣服，你自己定好了。”
百靈夫人又問：“靈位用松木無字的吧，還是刻上她的名字？”
御官搖頭：“別刻了，空着挺好，寫上名字，一旦被發現，就是麻煩事。”
百靈夫人說：“那一切都預備全了。”要讀讀小說網www.1ddu.com
御官躺在她身邊，感激地握着她的手，發自肺腑感謝：“有妻如爾，實乃三生之幸。”
百靈夫人溫柔微笑着。
月上中天，兩人都有了睡意。御官一如既往，掛起白紗帳子隔在床中間，摸索到了帳子那一側百靈夫人的手，輕輕攏在上面。成婚兩年多來，夫妻兩個一直相敬如賓，御官對她很是照顧，謹慎地遵守着約定，兩人就寢時都是和衣而卧。
越是寂靜的夜晚，蛙聲蟬鳴越被襯托的響亮。
御官在半夢半醒之間輕飄飄開口：“明天的戲有什麼能看的？”
“太史夫人請來幾個唱戲的角兒，還有百戲團，熱熱鬧鬧的雜耍。”她連忙道。
“太史老爺一向與民同樂，熱鬧挺好。你今日去太史府上了是嗎，我記得太史夫人和小公子一直卧病，不知道好點了沒有？”
“我跟摯兒一早就去了太史府上，晚飯後才回來。太史夫人母子兩人真是可憐，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病症，求遍名醫都治不好。那小公子年紀小小的，臉兒煞白煞白的，看着真叫人心疼。孩子生病了，做娘的哪有不着急的？偏偏太史夫人自己身子就不好，這一着急，心病更重。我今日去瞧，覺得她比小公子病得還要重些，小公子至少不咳嗽了。”
御官道：“太史府以禮相待，你有空就多去探望探望。”
百靈夫人應道：“那是自然。我聽說太史府上曾經出現魚精，吸了他們魂魄，直至今日仍沒還回來。”
“這又是什麼說法？”
百靈夫人越說越精神：“之前禮賓官也說了，風臨禁漁，我們都吃不到什麼海鮮。但我總感覺，有什麼事情發生。太史府戒備森嚴，人心惶惶，風臨城中人人禁談金魚，入城門的時候，搜查極其嚴格。”
御官不以為意：“是不是因為我在風臨城中，太史老爺加重了看守的兵馬？”
百靈夫人想了想：“可能是吧。”
御官那邊很快沒了聲音，似乎會睡得很快很沉，白紗帳那一側的百靈夫人卻如何都不能入眠。她睡不着，想起些瑣碎的小事，忽然笑出幾聲，朝着紗帳輕聲道：“對了，今兒個跟太史夫人聊天的時候，說起火離國國君之妹，就是跟太史府人很交好的那位夫人。她本來打算來探望太史府人，馬車在路上耽擱了，今天夜裏才到。那位二夫人最愛嗑瓜子兒，嗑完的瓜子皮都是隨手丟的，太史夫人提前叫人炒好不少瓜子，專門迎接她。那位二夫人在太史府上從來不把自己當外人，吃了瓜子皮都是隨手扔的。太史府人愛乾淨啊，就專門派兩個侍女跟在後面撿瓜子皮。你聽聽，多有趣。”
御官輕笑，同時有些困惑：“這位二夫人也是火離國老婦人最寵愛的外甥女，是遠道而來的客人，太史府必定不敢怠慢。但仍瓜子皮這個——”
“這就牽扯到他們之間的淵源歷史了。”
對這些八卦不感興趣的御官本想好好睡一覺，見妻子如此興緻勃勃，不好潑她冷水，強打起精神來：“是怎麼回事？”
“我還聽說呀，太史老爺年輕的時候四處尋親，還想過跟那位夫人提親呢。”
“哦？那怎麼沒能結親呢？”
“二夫人似乎並不願意嫁來風臨城。”
御官笑道：“結親這種事情本就不是自己做主，更何況火離國國君之妹。她的發言權倒是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