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生老病死
日復一日，盼兒見老了，誰也違抗不了天道。孫木一不做長生不老葯，呂延更無能為。再說不老就成妖精了，連呂延都得扮老糊弄外面的人。
年復一年，石頭成人了，小城留不住他，好男兒志在四方，他挎着劍揣着銀子就出去闖蕩了。
盼兒思兒心切，總有掉不完的淚，呂延只能安慰她，“翅膀硬了總要飛走的，別人家也是這麼過的。”
“養個兒子有啥用？”盼兒更加幽怨。
“就當上輩子欠的，這輩子還。”
石頭一年也難得回來一次，好在沒斷了書信。幾年來一直居無定所四處浪蕩，後來又去了南邊。
兒行千里母擔憂，聽說南邊打仗了，盼兒就會嘮叨：“不會波及到石頭吧？”
又聽說南邊鬧了飢荒，盼兒又嘮叨：“石頭不會挨餓吧，有飯吃也別被饑民搶了，他那脾氣可別惹上官司，要是帶着饑民鬧事就更糟了。”
其實呂延也擔心，好在他有天吝，眨眼工夫就是一個來回。知道石頭沒事他就心定了，還裝模作樣地數落盼兒：
“咸吃蘿蔔淡操心，他都多大了，吃咸鹽也該吃夠了。你要實在擔心，就撇下我撇下老爹老媽，跟你那孩子過去吧！”
每每盼兒又會反過來哄他：“我就是嘮叨嘮叨，不說出來心裏不得勁。我哪捨得撇下你呢，老夫老妻最舒服。”
又過了些日子，盼兒的嘮叨仍舊繼續，但是矛頭卻變了，“這孩子也該成個家了，咋就不知道着急呢！就他那粗手笨腳的，沒個女人照顧着怎麼行，再說咱就這一根獨苗，不能斷了香火呀！”
又來了！呂延直皺眉，“着急又有啥用，咱兒子啥德性你心裏沒數？他身邊缺不了女人，什麼時候玩夠了收心了，自然會成家立室的！”
“你不着急抱孫子？”
“我不急！有了孫子我就成孫子了，不受那罪！”
越說越擰巴，盼兒氣得把手裏的剪刀往桌上一扔，低頭生了會兒悶氣，轉而又自憐道：“我這多年的媳婦也該熬成婆了。”
呂延依舊看着手中的藥典，“那也是個惡婆婆。”
“我又不是刁婦，只要他給我領回一個人品端正的，不聾不啞不缺胳膊少腿的，我定會當自己的女兒般疼着。”
“你就是個瘸子！還說別人！”
“你！”盼兒抄起了剪刀，“不要臉的瘋子！”
呂延扔下書奪門而逃。
盼兒追着罵：“騙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麼把我騙到手的！
足足三天盼兒才消氣，呂延躲在專諸那兒喝了三天好酒，過癮得很。
可惜的是，孟氏夫婦到死也沒等到石頭成婚。老兩口都是無疾而終，先後只隔了三天，算是攜手終老吧。
石頭回來奔喪了，還帶着一個女人，後來聽說那女人是追來的，非要嫁給石頭，石頭卻始終不吐口。
人們都說石頭變了，變得老成持重，那雙深邃的眼睛不怒而自威。呂延覺得欣慰，這孩子沒有虛度人生。
喪事過了，石頭並未急着走，呂延也不急。
這天，呂延在看書，盼兒在做女工，兩人三言兩語地閑談拌嘴，石頭進來了，站在那兒不說話。
盼兒想問問咋了，卻被呂延按住了，“有點深沉，哪像個長輩。”
石頭看父母都不搭理他，就想自己先說，話到嘴邊又忍住，猶猶豫豫。
三人就這麼僵持了一會兒，呂延放下書看了石頭一眼，“野夠了？”
給台階就上，石頭也不憋着了，“爹，娘，孩兒就是猶豫，該不該成個家。”
盼兒一聽來了精神，剛要說話又被呂延按住，還挺嚴厲，“等我問完的！沒規矩！”
“爹爹能看出來，你喜歡那個女娃，喜歡就娶了吧。”
“可是！”石頭又吞吞吐吐，好像有難言之隱。
呂延過去拍了拍他的的肩膀，“你想說的我都知道，沒有什麼事能瞞過你爹的眼睛，你懂嗎？”
石頭詫異地看着父親，“懂了。”
“懂了就好，娶了吧，剩下的事和你娘商量。”
說罷呂延出去和孫木一請教藥典去了。
又過了些日子，孟家的喪期過了，石頭的婚事張羅起來，大操大辦是必須的，許多石頭的朋友都從外地趕來，把同福客棧都塞滿了。
盼兒好像打了雞血一般，腳不沾地的忙活，呂延懶得摻和，樂得當個牽線木偶，被盼兒支來喝去的。
總之，風風光光的一場盛事總算完成了，把盼兒累得躺了三天。
這一天，孫木一出去泡了個澡，颳了臉理了發，回來后又換了身新衣服，安安穩穩地坐在竹椅上，把呂延和石頭都叫到了跟前。
“我的陽壽到了，前些天就該死的，幸虧石頭的婚事，讓我多活了幾天。”
啊！石頭頓時傻了。
呂延心中哀哀，這一天還是來了。
孫木一面帶笑容，看着悲傷的石頭，“孩子，我是看着你長大的，喜歡你。別傷心，誰都躲不開生老病死，最重要是活的開心，和你在一起那幾年我最開心，此生無憾。”
說罷又看向了呂延，“我喜歡石頭強過喜歡你，不要生氣。”
呂延搖搖頭，怎會生氣呢。
“我死後一把火燒了吧，骨灰撒到院裏那棵樹下，千萬按我說的做！”
呂延點點頭。
孫木一閉上了眼睛，“由三而二，由二而一，由一得道，總算到頭了，好累。”含笑而終。
孫木一的死轟動全城，悲傷的細雨從早下到晚，像是人們的眼淚。
這一年過的，真不消停。
鐵匠鋪子裏，兩個酒鬼又喝起了悶酒，專諸有些低落，喝了許多酒後才嘟囔了一句：“為什麼，我覺得孫木一活的很好，比我強太多。”
呂延苦笑，“沒有為什麼，他也比我活的好，比我強。”
專諸笑了，呂延也笑了，兩人一飲而盡。
孫木一死了，醫館沒了頂樑柱，還能不能撐得下去？許多人都持懷疑態度。
原來孫木一收了個學徒，雖然算不上天賦異稟，這些年也長進不少，可惜人心隔肚皮，沒出幾日就被張家醫館挖了牆角，連封信都沒留就跑了。
石頭氣得要去整治那廝，又被呂延攔住了。
“該走的留不下，還來的攔不住。莫心急，等！”
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