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籠中鳥

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樂翻天的日子過去了。正月十五快到了，過完正月十五，這年便意味着結束了。該出門打工的出門打工，該上學的上學，該種地的種地。

所以村長朱前趁着正月十五之前召集全村人在村子搞了一場村長換屆選舉活動。

正月十二那天上午十點，陽光明媚，偶有微風，全村人都站在稻穀場上進行現場投票選舉，不知怎麼的，結果新一屆村長還是朱前，朱前從心裏樂開了花，心想這村長就他當得最長，這不能不說他還是有點能耐的。

安於現狀，也許正是這些留在村裏的人的思想造成了每次朱前當選村長的重要原因吧。因為對未來的不確定，不如就維持現狀。村裡人本來就不對村長抱有什麼希望，何必還勞力費神搞什麼新村長。

他們的希望都寄托在外面的世界，他們的目標很明確，每年掙幾萬塊錢回家，至於家裏留守的老人種好口糧，孩子上好學，能考上大學，就算萬事如意了。

正月十六的清晨，天色還很暗，晴了許久的天空開始下起了毛毛細雨，村頭村尾出門打工的人都拖着大包小包和親人一一道別，離別總是難捨難分，親人們冒着雨一直將他們送到村裡馬路口，因為團圓要等上幾乎一整年的時間。早上，出門打工的人一走，過年熱鬧的鄉村便開始人跡稀少，歸於恬靜。

今天桂花本來是想將曉躍送學前班去。可是昨晚上收到消息說今年的學前班延遲開學，便只好待在家裏。由於清晨被出門打工人們的吵鬧聲吵醒沒睡好，桂花便帶着曉躍睡了一個回籠覺。

何梅還是像往年正月十六一樣，將養在木桶里的幾十塊白豆腐撈起來，放在陰暗處一個鋪滿乾淨稻草的竹篩上，等一周上面長滿霉以後，就可以用調料腌制起來，裝進玻璃的罐頭瓶內，這美其名曰臭豆乳就做好了。每天早晚吃稀飯的時候每人夾上一兩塊，便覺得美味無窮。

何梅一邊擺放着白豆腐，一邊想着今年的打算。她的打算就是今年能把兩層的樓房蓋起來，稻子能賣一千斤，過年有頭肥豬就不錯了，全家大人小孩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她便心滿意足。

當然她還有一個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小七能夠懷上他們的孫子。自從她看見蔡蘭抱上孫子后便盼着抱孫子，這一盼便是七八年還不見蹤影。

小七呢，成天不是跟在何梅後面，就是跟在桂花後面，她沒有其他想法，她就是想學漢字，看着家裏的對聯便問這是什麼字。

可是何梅、大寶、朱愛明並不想讓小七認字，他們認為女孩子識字也不能當飯吃，何況這個外來的媳婦。小七也很無奈，只好偷偷跟曉躍學。

村裡沒有幼兒園，只有學前班，不過每個村裡都有自己的學前班。桂花嫁給劉家村，但是劉家村和朱家村兩村是臨村，為了看小七，她便帶着孩子曉躍住娘家，也方便孩子上學。曉躍去年下半年就上學前班了，明年要正式上小學一年級了。

此時，已經是四個村莊擁有一所小學了。教室由原先的土房子都換成了磚房，已經不再漏雨了，學校里除了操場，其餘的地方已經換成水泥道路了，大家再也不用搬凳子上學了，學校里也有自己的廁所了，不用再跑教室外借用別人的茅坑了。教師已經是一個年級兩個教師了，不過也都是初中畢業的代課教師師居多。

九年義務教育實行后，第一批初中畢業生多了起來，很多初中女生畢業了不出門打工便在家做起代課教師來。農村的正式教師工資本來就低，代課教師的工資更是低，於是越來越多的人不願意在家當代課教師，寧願出門打工。

今年朱家村的學前班和小學正都缺代課教師呢！村裡學前班裏原先的男教師嫌代課教師工資低，正月十五突然決定出門打工了，這讓小學校長何如意猝不及防。

小學校長何如意得知情況后開學第一天立即召集全體教師開會，討論朱家村學前班代課教師的問題，但是沒有一個小學教師願意再去兼任學前班的教學。

正在一籌莫展之時，正月二十，何梅的妹妹何小妹和丈夫朱江好帶着三個貌若天仙的女兒回村了（去年朱江好的的弟弟得知老大要回來，便把以前他家因計劃生育掀掉屋頂的房子重新整修了一番），大女兒朱仙花兩年前考入大學和村長夫人的侄兒李紅樹是同班同學，兩人他鄉遇老鄉，戀愛速度飛快，現已訂婚，就等着大學畢業結婚。還有兩個女兒朱仙雲、朱仙晴初中畢業，沒有工作。村長朱前便找到小學教導主任劉大峰安排兩人做了代課教師，兩人一起帶村裏的學前班。

村裏的學前班還是桂花小時候上學的老地方，村長朱前家的馬路對面就是。學前班已經由佈滿窟窿的土房子換成了一間青磚砌成的教室，窗戶上矇著一層白色的厚薄膜，室內還是沒有照明燈，教室的西頭有了廁所，教室的後面搭建了一間教師課間休息的小房間，還有門前的那顆大桑樹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了一顆大泡桐樹了。

小七從大寶家人的聊天中得知朱仙雲、朱仙晴兩姐妹當了學前班的代課教師，突然心裏羨慕起來，她非常想見識。

於是，曉躍開學的第一天，桂花姐便帶着小七一起去了村裏的學前班。小七初次見到朱仙雲、朱仙晴兩姐妹，心裏一驚，兩人容貌、身材驚人的相似簡直像是對同卵雙胞胎，都是一米六五左右的窈窕身材，高高的馬尾，白皙透紅的臉龐笑起來就是兩朵綻開的粉色陸地芙蓉，四人見面，一見如故。以後桂花每次去學前班接曉躍的時候，也順便帶上小七。天長日久，幾個人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有時小七也會請教她們，她們都是有問必答。

自從有了這樣的朋友，小七便開始自信起來，她覺得自己有了朋友，除了桂花姐。她一定要學漢字，身邊有兩位代課教師，一定得好好珍惜。桂花看見小七認真學習的樣子，自己都感到十分佩服，自己當初學習成績也很好，就是家裏太窮沒有繼續讀書，輟學以後渴望讀書的願望更加強烈，看到小七認真的樣子也很欣慰。大寶全家就她從心裏上鼓勵小七識字。接下來的日子，小七每天都愉快得像個開心的孩子。

農村村民們都是睡得早，起得早。何梅、朱愛明、大寶都天不亮就各自出門幹活了，放牛的放牛，澆菜的澆菜，洗衣服的洗衣服。何梅每天臨走前都把院子的大門鎖上，鑰匙自己一把，桂花一把。

每天早晨，桂花在客廳里教女兒曉躍認字的時候，小七總是放下手中的活在一旁認真地學，她看電視的時候也開始留心字幕了。慢慢，小七認識了幾十個字，雖然她一個字也不會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