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艱難生活第一次工作

第026章艱難生活第一次工作

見李木點頭承認,我接著說道:“當年李木正是風華正茂時,他哪裏會相信我給他算的,當年他從雞足山回來,我們一起喝酒時,順便給他算的,算得他早晚會遁入空門,地方就在雞足山,只是沒想到他會這樣早就去了。”

我當年算他會去雞足山入空門,其實是半算半猜,李木是一個酷愛看書的人,在看書和旅行方面來說,與我有共同愛好,我們常發信息分享彼此在書中、或者旅行中得到的感悟。那時的李木已經從文學、歷史類轉入哲學類,哲學類又偏愛宗教類書籍,他常常能從宗教經典中得出異於常人的理解。一個從不滿二十歲便開始,並一直在花紅柳綠、酒色迷離的夜店工作的人,偏偏愛上哲學宗教類書籍,而且讀得那樣深,多少讓人又些費解。

人從事任何一份工作的目的,都是為了獲取生存所需要的物質財富,根上並沒有熱愛與不熱愛,只是因為正好入了哪一行,在那一行里生存起來比別的更得心應手,如果發現更讓自己輕鬆容易的生存、生活方式,便會轉入另一行。

假如一個人不用工作也能活得逍遙自在、無憂無慮,他不會熱愛任何工作,每當我聽到有人說熱愛某一樣工作時,我知道,說那樣的話就是人的虛偽性,人生一世,不外乎名和利,而名和利就是讓人活得更豐富自在的東西。我和李木都贊成這個理,我並不熱愛算命這行業,自小便學得了這謀生的本領,這是我生活的保障,李木也並不熱愛夜店工作,那是他最熟悉的謀生本領。

人擁有複雜的思想,所以善變,慾望驅使着人不斷的改變,在其一生的生活方式上,不如畜生一生從一而終,比如牛羊一生吃草,不會想着嘗試別的是否更好吃。人每一個階段的變化,透露着他將來的某一階段的結局和歸宿,透過這種日常的細節變化,可以推斷出將來怎樣變化,加上我師門遠古傳承下來的算命經驗,在十年以前,大概推斷出李木可能會遁入空門。

就當時我算出李木會遁入空門的判斷,其實我和他都並沒有當真,不巧的是李木真的如我算的那樣,或許這是人生很多的巧合中之一吧。

十年前我們彼此也都沒有今日這樣包容、安靜的心,一直以來,我對我的一母同胞沒有什麼情感,小時候雖然玩在一起,也不過是兒時本性貪玩,又沒有條件玩別的,就我們幾個最窮,所以湊在一起。那時的我們太窮,別的孩子也不願意跟我們幾個玩耍,只有肖玲玲,足見肖玲玲是偉大的,我一直在心裏是這樣想的,可我也迷失了自己。

而李木說:“那一年,我從大理包車到達雞足山下祝聖寺時,已經是下午了,山下百姓勸我第二天上山,說萬一天色晚了沒到山頂,山中夜晚容易迷失方向,加上山路陡峭不安全。我沒有聽從他們的勸,獨自上山,就我一個人,那天下午,上雞足山的路途中好像也只有我一個人,登山比我想像中艱難,還沒到山頂,天就暗下來了,茫茫大山中黑夜裏的一條崎嶇山路,沒有人會不害怕,你們如果試過就知道,在那樣的深山老林一個人走夜路,平日裏的狂妄都會被無盡的黑夜吞沒,我永遠也不會忘了那感覺。

我到達山頂時,感覺累得快死了,看到山頂寺廟的僧人時,那一瞬間是無比幸福的,雖然累,因為看到了人,黑夜的恐懼卻沒有了。而僧人看見夜裏一個人爬上山頂的我,很是驚奇,說從沒有外地人這樣做過,就是那個僧人,他曾告訴我,我將來會遁入空門,當時的我並不在意,沒想到他竟然一語成讖,現在是我的師傅。”

素素在她的咖啡館聽任何人的故事都顯得非常認真,我知道,她把自己置於非常投入的傾聽之中,完全是為了她咖啡館的生意。一個長相優雅、溫婉、美麗的女人,很是認真的把自己裝扮成一個傾聽者,要麼是因為愛,要麼是因為利,而素素曾對我說過,愛能產生最大的利,她的道理,我只能似懂非懂。

而此時此刻,素素應該既不是因為愛,也不是因為利,至少眼前是無利可圖的,她有所有女人都有的好奇心,特別是與我有關的。我一直覺得,一個女人想真正了解一個男人的一切,一定不會是因為愛,而是為了掌控男人,面對素素這樣的女人,我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如我一樣心甘情願的,把自己的所有事情都告訴她,雖然男人都明白我明白的道理,還是願意和素素這樣的女人談心,只因她的情感是自由的,不會把任何男人套牢,素素也不願意被別人套牢。

“我才不要去嘗試黑夜裏一個人走在深山中,想想都覺得恐怖,李二哥,你覺得你入空門與那晚遇到的僧人,或者麥子十年前所測算的有直接關係嗎?難道真是命中注定?”素素極其合時宜的獻上自己的見解,這是一個好的傾聽者該有的配合。

而我是知道李木為何會遁入空門的,他是對所有人失望了,但他又不想死去,他想用相對簡單的方式活着,只有這樣活着,才能有最冠冕堂皇的借口,與所有他不願意理會的人徹底絕交。

也可能只有我理解李木所經歷的那些艱難,其實他比我還好一些,他獨自離開家鄉時,比我離開家鄉時年紀更大一些,但我剛離開家鄉時所遇到的那些艱難,他大概也都經歷過,我們曾彼此交流過。

我們兩個一直認為,我們是經歷過的那些歷經是最慘的,對於離鄉打工的人是,對於我們五姐弟更是。大姐李敏是通過職業學校派遣出去工作的,她不會明白我和李木那樣,獨自走向遙遠的異鄉,沒有一個熟悉的人,連黑夜降臨后,安放自己的身體都需要臨時尋找地方的感受;

老三李水雖然也是自己出門打工,可老三是在大學畢業以後才開始的,比我晚了八年,比李木晚了七年,晚了七八年的中國,早已沒有我們當初離家要面對的艱難,比如,不需要未婚證、暫住證等等證件了,不用擔心查暫住證被抓起來……祖國的法治建設也更加完備,手機通訊已經非常普及,互聯網找工作已經極其方便。不像我和李木出門時,還要靠寫信才能與別人聯繫,更沒有互聯網。李水獨自闖蕩是在大學畢業后開始的,二十多歲的年紀,加上大學所接受的教育,對社會的認知還是要好很多,加上時代進步所造就的方便性,比我和李木獨自闖蕩時所要面對的艱難猶如天堂比地獄。

老五李余更是不懂得我和李木那時的艱難,窮人家最小的孩子一定是家裏最幸福的孩子,至少我和李木都這樣認為,拋開“皇帝愛長子,百姓愛么兒”不說,哥哥姐姐都早已開始掙錢,李余少年以後成長過程中的日子,相對於哥哥姐姐富裕多了,特別是在李水也出門工作以後,陶春蘭所掙的錢都給了李餘一人。雖然那時的哥哥姐姐還不富裕,多少也會補貼一些給他,並且李余在大學畢業以後,家裏已經有能力幫他安排一個體面的工作,李余是絕對不懂少年離家漂泊的艱難滋味。

因為我懂得李木在獨自漂泊時留下的烙印,或者是我們曾有共同的經歷,所以他遁入空門三年以來,我是第一個他願意見面的親人。我和李木也都不是矯情的人,當我們兩個在一起暢聊剛離家那幾年的艱難時,沒有絲毫悲傷和遺憾,我們把那些經歷當成人生極其難得的財富,就如羅曼羅蘭所說:“世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在認清生活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

早些年我和李木都喜歡讀尼采,我們通過讀尼采,更堅定自己珍惜曾有過的那些艱難,如同找到了知音,尼采告訴我們:“你遭受了痛苦,你也不要向人訴說,以求同情,因為一個有獨特性的人,連他的痛苦都是獨特的……”

在我們剛離開家鄉,還沒讀過尼采時,似乎天然就已經知道尼採的道理:“受苦的人,沒有悲觀的權利……”那時候的我們,就是在對我們後來所讀的尼採的實踐:“我走在命運為我規定的路上,雖然我並不願意走在這條路上,但是我除了滿腔悲憤的走在這條路上,別無選擇。”

後來的我認為,一個用心生活的人,自然就會懂得尼採的生命哲學。

從小家境富裕的素素就曾問我:“當初你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離家千里到達一個陌生地方,在那樣的年月,不偷不搶,如何能生存下去?”素素問我這話時,我們還剛認識不久,那時的素素對生活很是迷茫,覺得活着太難,所以她來找我給她算命,因為她的美,我用自己曾經的經歷耐心開導她,告訴她什麼是真正的難,兩相對比,她從我曾經的艱難中看到她自己眼前的幸福。

我和素素能成為朋友,她一直堅持是因為我曾經有與眾不同的豐富經歷,而我知道,要是我沒有她認識我時的富足生活,素素這樣美的女人,跟我永遠也不可能成為朋友,甚至認識都是不可能的。女人願意為你過去的苦難而感動或珍惜,一定是因為你在她面前時的富足,假如你一直苦難,是沒有權利得到女人的關心的,除非那個女人是你母親。

而我歷經的那些艱難歲月時,連母親的關懷都不曾擁有過,沒有任何人關心,這一點李木與我有相同的體會。

在我十六歲獨自到達東莞時,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相當於一個不懂得游泳的人,掉進無邊無際的一面湖水中央,要想活下去,得一邊嗆着水,一邊在淹死前快速的自己學會游泳,而且沒有任何經驗參照學習,只能靠拚命的掙扎逃過死神的追捕。

當少年的我滿懷鬥志走出東莞火車站時,第一次知道什麼叫“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因為缺少那時打工所必要的未婚證和暫住證,沒有任何正規的企業願意剝削我。可我是一個極其聰慧的少年,被拒絕幾次以後,我準備用僅剩的錢去辦暫住證,而我發現我連辦暫住證的資格都沒有,因為辦暫住證需要有未婚證,還要戶口所在地有關部門出具的外出務工證,我都沒有,我只有偷偷帶出門的身份證。而我是不會回家去辦好那些證件再出來的,我知道,當時我要是回去了,可能就再難籌集到出門的路費,我也沒法寫信回去讓人幫忙辦好郵寄給我,因為我正露宿街頭,沒有收信的具體地址。

雖然我吃着饅頭,喝着自來水,夜晚睡在某個無人的角落,卻因苦得福,因為我的落魄樣子,到處查證件的聯防隊都不願意正眼看我,他們非常主觀的把我劃歸為丐幫行列,他們肯定知道,把一個叫花子抓進去,是不會有任何油水的。每當白天或者晚上,大街小巷因為查暫住證而追得雞飛狗跳時,我能十分悠閑的在一旁觀看,那一刻我覺得很幸福。

也沒法擺攤給人算命掙錢,一來沒有暫住證會被抓,再者也沒有人會相信一個落魄少年會算命。

記得我第一份工作是在到達東莞十幾天以後,一位非常有眼光的老闆選中我,他一定是因為看出了我是一個膽大心細的人,讓我給他發傳單,不是站在街上發,而是把傳單發到每個住宅小區樓下的信箱裏,要是沒有信箱,就塞門縫裏。老闆給我的待遇非常誘人,發一張傳單一分錢,外加每天給我十元錢吃飯,晚上允許我免費睡在他的辦公室里。

初到貴寶地,還真不知道有這個掙錢的門路,老闆是很有耐心的一個中年男人,他找到如我一樣急需要工作的幾個年輕人,對發傳單工作進行了精心的培訓,培訓的內容簡單易學:一是膽子大,而是被保安發現時拚命跑。

窮成我當時那個樣子,膽子是有的,我牢記着陶春蘭的教導:“人不能犯國法”,老闆非常肯定的告訴我,發傳單肯定不犯國法,那為什麼還要偷偷摸摸的去發傳單呢?老闆的解釋非常有說服力,要掙錢總得冒一些險,我問他:“要是被抓住呢?”老闆極其義氣的拍着胸膛保證會去救我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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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於1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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