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雲夢波瀾生（二）

雲夢劍氣

雲麓山下，有一隊人馬靜候於此，已有一個時辰。

他們看似閑適慵懶，彷彿只是臨時歇腳的路人，但殊不知這些人的眼耳鼻喉皆已伸到前方臨近澤畔的地方，伸到了那場所謂的雲天大會身上。

若是有熟悉湘鄂武林的江湖人在此，便會駭然發現，那個在此地幾乎無法無天的湘西屍宗宗主劉屍泉正恭恭敬敬地立在一個白衣少女身後，看其作態宛如一個老僕下人。

“小姐，這是前方小子們傳來的諜報，雲天門背後的神秘門主已現身，居然是個剛及弱冠的少年。”劉屍泉佝僂着腰，將剛傳過來的紙條雙手呈送到少女面前，聲音沙啞地說道。

“雲軒星……”帝語離接過紙條，重複了一遍上面寫着的名字。她扭頭看了一眼斜倚在樹邊的冷麵少年，剪水眸子裏閃過一絲關切。

“小姐，也不知這小子究竟是何人，竟敢……”一個神色嚴肅的黑衣中年立在帝語離身旁，望着紙條怒聲說道。

劉屍泉識相地往後退了幾步，生怕那位大人一個不高興就賞自己一拳。幻影閻羅卞城拳頭可不是誰都能挨得住的，最起碼他這把老骨頭不行。

帝語離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身邊人不要再說下去。只見她再次看向少年，目光中充滿了徵詢之意。

“孤星，是現在過去還是……”

“等會。”少年閉着眼，輕聲說道。

自始至終他連頭都沒抬一下。

帝語離點點頭，對着劉屍泉擺了擺手，後者心領神會，暗示宗門探子繼續去前方盯着。

帝語離抿了一口茶，目光遙遙望向遠處，露出一個冷漠的笑容。

反正不管早去晚去，都不會改變最終的結果。

“鄂地有傳說，雲夢隱仙人。這個江湖，太容易忘卻一些事情。”雲軒星一臉神秘，又有些惆悵地說道。“如今大家皆奉帝陽、帝獄為尊，又何曾有人，還記得那個與他們一般輝煌高貴的姓氏。”

“帝雲！你……你不會是……”冷良彷彿想起了什麼，一臉震撼地看向那台上少年，結合趙無憂等人古井無波的表情，他愈發確信自己的推測。“難道帝族雲氏，要重出江湖？”

此言一出，四座嘩然。

這些稱雄一方的武林豪傑彷彿炸開了鍋一般，紛紛順着冷良的思路推測了下去。

“我爺爺曾告訴過我，昔年帝族滅亡后，帝族雲氏舉族遷往雲夢內島，不願再問世事。我爹一直說那是爺爺的臆想，可如今看來，這事極有可能是真的！”

“哦？我怎麼聽說帝族雲氏在那場大戰中盡皆戰死，無一活口？雲夢之說，多半都是後人以訛傳訛，不可當真。”

“不可能！帝族雲氏何等強大，怎會一戰盡死？”

“你可別忘了，那可是帝族內訌，帝雲是強大，但與它敵對是帝陽和帝蕭，這兩家哪家不必他強？所以我看這事多半是真的。”

“那這又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冒出個帝雲傳人？”

“誰知道呢，說不定就是個騙子！”

“騙子？哪個騙子能將趙無憂這樣的高手納入麾下？你腦子壞了吧？”

“……”

桃花眼少年興緻勃勃地聽着這些武夫們口中的故事，還適時地露出“震驚”“崇拜”的表情來，玩得不亦樂乎。

江湖從來都不缺傳奇與故事，這些口口相傳的東西雖然很大程度上都做不得真，但勝在精彩絕倫，勝在別開生面，少年郎雖知道很多東西，但他還是喜歡聽這些武林傳言，這可比那些滿口胡謅的說書先生有滋味多了。

“諸位的想法本座都清楚，大家放心，我自有辦法證明我的身份。”只見雲軒星微微一笑，指尖匯起一股真氣，朝着空中微微一點，便看到一根雪白鎖鏈從他袖中乖乖鑽出，像一條飽受訓練的雜耍小蛇，主人指哪它去哪。“這便是我雲氏的無上神器——縛雲索，其威可捆縛天地，鑽山穿雲。大家若是有人不信的，大可上來親試一番。不過神器有靈，若是誰惹惱了縛雲索，那也只能自認倒霉，萬萬怨不得我。”

說罷，那小鎖鏈還左右搖擺了兩下，彷彿能聽懂人話一般。

“另外，在下身負帝族雲氏的至高心法《無盡雲則》，諸位可有想領教的，儘管上台來！”少年大手一揮，十分瀟洒道。

“哪位英雄想漲見識，就趕緊上來讓我家少爺賞你幾招。”牡丹娘娘嫣然一笑，諂媚地看向眼雲軒星。“如此神功，咱們這些凡夫俗子一輩子都未必遇得到一回，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那該有多可惜呢。”

人群中本有幾個膽子大的躍躍欲試，想上去掂一掂那小子的斤兩，但看到牡丹娘娘這幅作態，便又都消停了下來。

能讓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心服口服追隨之人，絕對不是什麼善茬！與其充大頭上去出醜，倒不如再觀察觀察，看看其他人的表現。

“諸位放心，我雲天門既在雲夢創派，以後便與大家都是鄰居。各位英雄都是我雲天門的朋友，在下又怎會傷害朋友呢？”看到下方一片寂靜，雲軒星拍了拍手中摺扇，笑着安慰道。“我們雲氏的《無盡雲則》推崇行止由心，斷然不會誤傷各位，大家盡可上來一試。”

看到雲軒星拍弄摺扇，桃花眼少年心裏突然有點冒火。他擼了擼袖子，正想着上去痛揍這傢伙一頓，卻不料突感身後涼風陣陣，一道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劍氣已率先斬向露台。

只見雲軒星躲閃不及，被那劍氣劈了個正着，但令人驚訝的是他居然毫髮無傷，仿若如有天助，使得下方眾人愈發相信他的身份。

除了帝族，還有哪家能有這麼神乎其技的本事？

“既然雲公子如此誠心，那我便來領教一番。”天上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男聲，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是何人作祟，便只看到一柄青色長劍十分飄逸地在空中乘風而行，無數凌厲劍氣隨風而動，從四面八方殺向白衣少年雲軒星。

“上！”雲軒星面不改色，示意身邊的四大護法出手解決麻煩。

“少爺放心，有我趙無憂在，這些江湖宵小之輩傷不到您！”一道墨光率先衝出，卻是趙無憂手執臨湘筆，瀟洒從容地迎上那漫天劍氣。只見他以真氣代墨，以天做紙，飛快地畫出一條氣勢不凡的長河奔涌圖來。那大河浩浩蕩蕩湧上天空，所到之處劍氣盡散，潰不成軍。

“不能讓趙無憂這老鬼一個人搶了風頭，我們也上！”牡丹娘娘招呼一聲，手中牡丹雙刀已寒光畢露。他們三人並肩而起，各施手段，一時間刀影屍氣漫天彌撒，將那風中劍氣盡皆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