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雲夢波瀾生(一)
雲天軒星
雲夢大澤,波瀾壯闊。
這是個難得的好日子,晴空萬里,天地通明,就連氣蒸霧繞的雲夢之地也頗為敞亮,雖不至於一眼望到雲煙深處,但起碼透得進陽光,讓人感到不那麼憋悶。
說是好日子,除了天色大好外,更重要的是有一場武林盛會即將在雲夢召開。
今日是雲天門的立派大典,許多江湖人士早早便來到此地等候,以往寂靜無聲的雲夢大澤也因此而多了點人氣。雖然這雲天大會的排場遠遠比不得九尊之流,觀禮的賓客也大都以普通的一二流門派為主,但在高手沒那麼多的湘鄂武林中,卻已儼然有了一番氣象。
雲夢澤畔,一座巨型松木露台拔地而起,遠遠望去如同一座低矮的山丘,突兀地立於水天之間,雖氣勢不俗,但細細看來卻與這片靜謐怡人的天地有些格格不入。其後側的牌面上赫然刻着行楷字體的“雲天”二字,識貨的人一眼就能認出這是某位湘地書法大家的手筆。
露台四周站滿了身着藍白紋樣武服的年輕人,皆是雲天門新招收的弟子們。他們一個個精神抖擻,氣勢非凡,乍一望去,頗具大派風度。
露台前方早已熙熙攘攘,人聲鼎沸。除了湘西屍宗外,湘鄂之地排得上號的各大門派基本到齊,那些有頭有臉的武林高手們互相噓寒問暖,彷彿彼此都是久別重逢的深交摯友,藉此機會歡聚一堂,自然你來我往,好不熱絡。身着不同門派服飾的弟子們則各列方陣,乖乖跟在自家長輩身後,紛紛擺出一副威嚴神武的模樣,生怕給師父師伯們丟了臉。
當然,除了這些隊列整齊的湘鄂豪門外,還有一些專程跑來湊熱鬧的好事之徒,零零星星也站了一堆。
“感謝各位英雄豪傑不遠千里奔赴雲夢,參加本門的雲天大會。本人云天門大護法趙無憂,在此有禮了。”此時一個樣貌儒雅的中年男子走上露台,對着台下賓客們做了一個標誌的江湖禮節,十分大方地說道。
一言既出,下方卻彷彿炸了鍋一般紛紛議論了起來。
“趙無憂,原來他就是趙無憂!”
“你說的難道是那位隱於湘江岸邊的湘水墨仙?”
“除了他還能有誰,這可是咱們湘鄂武林的大人物,不僅武功超絕,而且精通筆墨書法,是位文武雙全的神仙人物哩!”
“我也聽說了,當初那湘西屍宗為禍一方,打得周圍幾大派都沒甚脾氣,最後卻被這趙無憂一人一筆治得服服帖帖,不得不乖乖夾着尾巴做人……”
“趙先生,您不是一貫閑雲野鶴,不問世事的么?想當初家師三顧湘畔,數次相邀,甚至願將掌門之位拱手相送,這般誠心之舉都沒能請得動您老人家出山,您如今怎麼又自個跑出來了?”一名面容陰鷙的瘦高男子盯着趙無憂,皮笑肉不笑地問道。“您是欺湘地江湖健忘,還是欺我崀山派無人?”
此人一開口,周圍的議論聲不由自主地小了很多。當年崀山派掌門三請墨仙而不得,最後鬱鬱而終,成為此方武林一大憾事。如今自稱紅塵莫擾的趙無憂又自己踏入紅塵,這不是在打崀山派的臉么?
“冷掌門,昔年令師之事趙某實在抱歉,但一來在下只是婉拒了張老的邀請,並未有出格越矩之舉;二來在下也曾親自攜厚禮來貴派弔唁與道歉,那時你也並未對此有異議。因此趙某自認為並不虧欠貴派什麼,冷兄你又何必舊事重提?”趙無憂神態自若,不卑不亢地說道。
他說的很清楚,眾人聽得也明白。我趙無憂沒對你師父出手,是他自己心眼小,將自己活活氣死,我還為此事專門賠禮道歉,那個時候你冷良都沒說什麼,現在又將這事提出來是什麼意思?
江湖之事,與其打打殺殺無休無止,還不如以理服人,讓對方無話可說。
“哼,我看你無非就是嫌我崀山派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罷了,說到底還是沽名釣譽之徒。”冷良麵皮一抽,陰陽怪氣道,彷彿毫不因為自己的自找沒趣而尷尬。“不知這雲天門的掌門又是何方神聖,能讓趙先生這般人物屈尊紆貴,做其手下鷹犬?”
這話雖難聽,卻說進了眾人心坎。
大家都很好奇,這雲天門背後究竟站着什麼人,又怎會選擇雲夢這個鄂地禁區作為立宗之地?
“冷掌門此言差矣,趙先生如此風流人物,肯入我雲天門那是本門之幸,本座自當奉先生為上賓,怎能以鷹犬之名論之?”正當眾人紛紛猜測之時,一名白衣少年突然飛上露台,大方地笑道。
只見那少年唇紅齒白,目炯有神,眉宇之間英氣逼人。他手執一柄檀木素扇,與勝雪白衣相得益彰,再加上腰間那枚一看便知質地不凡的血色美玉,真真是一表人才,年輕俊彥。
不過與少年的賣相相比,站在他身後的三人卻是更加惹人注目,幾乎牽動了整個湘鄂江湖的目光。左邊的婦人臃腫矮胖,相貌奇醜無比,偏偏還塗滿胭脂水粉,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令人不忍直視;中間老者高高瘦瘦,顴骨峭立,一對眼球深深陷入眼眶之中,彷彿一具無神的殭屍;右邊則立着一個身高不過三尺的孩童,粉粉嫩嫩,煞是可愛。
這三位,與那趙無憂一樣,都是名震湘鄂武林的一流高手,而且和素來頗為愛惜自己聲名的湘水墨仙相比,他們可算得上惡貫滿盈的邪道巨擘。
如此桀驁不馴的四個人竟然都甘心進雲天門做什麼鬼護法,這少年的來頭恐怕非同凡響。
“能讓牡丹娘娘、湘江屍鬼和皮囊童子這樣的高手都甘心追隨,相必少俠你定有極為過人之處。”一名精神矍鑠的老人抱拳道,卻是龍感派的大長老孫不惑。“不知少俠姓甚名誰,師從哪方至尊勢力?”
“呸,老孫子,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那副德行,我家掌門的名諱也是你配知道的?”不料少年尚未開口,他身後的牡丹娘娘卻率先發難。她不僅言語粗俗,而且聲音尖銳刺耳,頗像一頭待宰母豬的哀嚎,實在令人生不出什麼喜色來。
“你這個老肥婆,竟敢如此跟我師傅說話,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那副死豬模樣,臘月二十三還沒到呢,就這麼急着想上案板?”孫不惑身後的一名年輕人滿臉嘲諷,指着牡丹娘娘鼻子罵道。
這年輕人的話引得在場的江湖人哄堂大笑,從來沒人敢這麼當面罵過那肥婆娘,這小子初生牛犢不怕虎,倒是做了件他們這些老江湖敢想不敢做的樂事。
但初生牛犢不怕虎,不代表不會被虎咬死。
孫姓青年眉飛色舞,正欲更加起勁地開罵,卻突覺一道纖細的寒光閃過,隨後就看到自己指着牡丹娘娘的那隻手緩緩與身體分離。
再看那牡丹娘娘,正扭着粗腰,風情萬種地沖青年連拋媚眼,一柄薄如紙片的粉色短刀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短粗肥厚的右手上,刀身上還沾着殷紅滾燙的鮮血,在陽光下反射出妖異的色澤。
牡丹刀!
眾人心中一凜,都乖乖地閉上了嘴。這肥婆娘雖然長得不堪入目,但功夫卻是一等一地好,湘鄂之地能打贏她的沒幾個人。那娃娃雖然囂張了一會兒,但招惹了牡丹娘娘,肯定不會有好果子吃。
“啊——!師父,救……救我……”
青年抱着手臂,疼得滿地打滾,他哭喊着請求師父出手相救,卻沒看到自己尊敬無比的師父此刻滿頭冷汗,連口大氣都不敢出。
“現在的娃娃呀,雖然一個個長得水靈的不得了,但就是有一點不好……”牡丹娘娘翹起蘭花手,故作嬌羞地笑道,那模樣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引得眾人心中一陣反胃。
“聒噪。”湘江屍鬼面無表情,乾巴巴道。只見他衝著青年緩緩抬起雙手,十根細如血管的暗色絲線從指縫中射出,直直扎進青年體內,隨後便看到青年的軀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他痛苦地蜷縮成一團,渾身不住地顫抖着,直到生機盡失才停止掙扎。
汲血之術!
如果說牡丹娘娘只是強悍的話,這湘江屍鬼便沾得上恐怖了。
“老鬼你幹嘛!這麼好的皮囊就這麼糟蹋了!嗚嗚嗚……你賠我!”這時那皮囊童子突然出聲,拉着湘江屍鬼又哭又鬧,彷彿被他弄壞了什麼喜歡的東西。
眾人心中升起一股惡寒,皮囊童子最喜歡扒取人皮做成各種玩物,然後遇到人便送出去,誰第一個損壞他做的東西,他就去扒誰的皮,當真邪門到了極點。
“諸位,差不多夠了,該請門主發言了。”趙無極看不下去,忍不住出聲制止道。與這樣的人共列護法之位,實在是令他不齒。
“方才有些吵鬧,在下不願擾了諸位雅興,便一直等着,現在終於安靜了。”那冷眼旁觀了許久的白衣少年終於站上前來,笑呵呵地“解釋”了一番。只見他一甩摺扇,頗為瀟洒地露出寫着“雲”字的扇面,卻不料這個小動作惹得台下某人嘴角微抽,只想上去一巴掌拍死他。
“我先回答孫掌門的問題。”少年接著說道,臉上不動聲色地露出一絲傲意。“在下雲軒星,並非出自江湖上的哪個大門大派,但我身後的家族,卻要高出所謂的九尊之流不止……一星半點。”
高出九尊,還不止一星半點?
這牛皮要吹破天了吧?
眾人面面相覷,露出明顯不信的表情。有一些膽子大的,甚至還嘲諷地笑了笑。
在那群無門無派的好漢之中,一名少年嘴角上揚,饒有興趣地看着台上那個大言不慚的傢伙,秀氣的桃花眸子中閃過一抹異色。他輕輕摩挲着手中銀扇,似乎在期待着什麼。
“雲軒星,這可真是個久遠又神秘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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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邀品讀
(再說明下。本卷為正文第一卷,卷名為劍盪星海崖,由於一些小bug,分卷寫成了楔子,不過並不影響閱讀,感謝各位諒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