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天問破心惑(二)
鎮帝大帥
只見張老上前一步,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揮袖盪出一股柔和溫煦的玄奇力量,如同潤物無聲的春雨,輕描淡寫地將來自那人的威壓盡數化去。
不知在什麼時候,一個身披金甲,面覆金戈鐵罩的魁梧男人已負手立在護佑朝堂的中央,冷冰冰地盯着張老與銘歌。
“一個小小的血令總使便敢對本帥大呼小叫,全然不懂上下尊卑之別,張老可真是教的一手好規矩!”
男子率先發話,聲音如同洪鐘大呂,毫不客氣地質問着張老,完全不給這位丞相大人一點面子。
“護佑朝堂乃鐵城不容辱蔑的重地,無論何人都不可在這裏胡作非為,銘歌身為鎮帝總使,負有守護之責,不可漠視朝堂可能面對的任何危機,因而多有得罪,還望大帥海涵!”
銘歌抱拳躬身,沖對方沉聲致歉,雖然將姿態壓得極低,但卻沒有任何認錯之意。
“本帥在與丞相大人說話,哪裏輪得到你來插嘴!”不料男人怒目圓瞪,毫不理會銘歌的解釋,反倒不留情面地呵斥了一句,舉止極為霸道。
“銘歌他確實肩負守御城內的重任,對任何可能發生的危機都不能視而不見,這是規矩使然,和鎮帝鐵軍護佑神洲是一個道理。大帥身為鐵軍統帥,自然明白‘軍令如山’,又何必介懷這點小事?”
張老臉上重新掛起笑容,對着男人溫聲說道,彷彿全不在意對方的無禮與霸道。
“規矩?恐怕在你張老的眼裏,已將那二位大人之外的所有人都視作了掌中玩物,規矩這種東西,何曾被你放在眼中過?”
李玄霸冷笑一聲,毫不買張老的賬。
“大帥說的是哪裏話,老夫一切都是奉傳諭者大人的命令而行,何曾有過逾矩之舉?”
張老一臉疑惑,不知道這人今天又發的什麼瘋,怎麼好端端的跑到這裏來給自己扣帽子?
“到底出了什麼事,怎的惹得大帥如此震怒?”
“張柬之,你莫要在本帥面前裝傻,若非你在後面示意,銘歌怎敢擅自攔下我的金令?”
李玄霸將目光緩緩轉向銘歌,嘴角勾起不屑的笑意。
“什麼時候,一個手執血令的鎮帝總使,有資格沒收鎮帝鐵帥發出的金戈鐵令了?”
“哦?有這等事?”張老看向面冷如鐵的銘歌,徵詢似的問道。“銘歌,這是怎麼回事?你怎會碰上金戈鐵令?”
“回丞相大人,確有其事,這枚金戈鐵令是我在接引接受鎮帝選召的少年時,在一個沒有資格入城的武者那裏沒收的。”
銘歌從懷裏取出鐵令,恭恭敬敬地呈送在張老面前。
“嗯,的確是大帥的金戈鐵令,並未作假。”張老拿起銘歌手中的鐵令細細端詳了一番,而後微微點頭,算是認可了這枚令牌。“你且將事情經過詳細道來。”
“屬下在接引眾選召者的時候,曾有來自帝陽宮的一個人手持此令求見元帥大人,並聲稱這是大帥賜予他的信物。”
銘歌言簡意賅,沉聲將事實說出。
“但一來屬下只負責接引選召者們入城,並沒有放他人進來的資格;二來鎮帝城從未有過外人憑藉信物便可擅自入城的先例,實在無法開這個口,便將此令收了回來,並驅逐了那人。屬下原本想等試煉結束后再和大人稟告此事,沒曾想……”
“沒曾想我這個正主會找上門來?”李玄霸冷笑一聲,理直氣壯地插嘴質問道。“照你這麼說,是我這個元帥不守規矩,違令在先了?”
“屬下只是如實相告,至於大帥有沒有錯,該如何裁定,還需看諸位大人的意思,銘歌無權置喙。”
銘歌迎上李玄霸的目光,針鋒相對地回應道,絲毫不懼對方的滔天威勢。
“不過鎮帝城之所以能屹立萬年不倒,很大一部分的功勞都在於城內之人嚴於律己,謹遵鐵則,才能不至於自啟禍亂。”
“你……”
李玄霸怒不可遏,正欲繼續以權勢相壓,此時張老再次開口,溫聲打斷了他。
“大帥自繼任以來,不過是出了一次鐵城,便將金令賜予了身份不明之人,還對其許下重諾,引他到訪鎮帝,會不會草率了點?”
“怎麼?本帥遊歷人間,發現了難得的好苗子,還需和你丞相報備一番才能賜令不成?”李玄霸面色冰寒,厲聲喝問道。
“這是你的權力,老夫自然無權過問。不過大帥執掌鎮帝鐵軍,責任重大,未經傳諭者大人下令便擅自出城,這本就觸犯了大忌……”
張老凝視着李玄霸,渾濁的眸子裏突然寒光迸射,如有利劍出鞘,不怒自威。
“上次是傳諭者大人寬宏大量,不咎你的瀆職之罪,可大帥這般趾高氣揚,非但不將過錯放在心上,還以昔日錯果為由來興師問罪,撼我護佑朝堂,辱我鎮帝總使,這又是何道理?”
“怎麼?丞相大人這是想參我一本?”李玄霸眼眸微眯,氣勢主動收斂了幾分,不再如之前那般咄咄逼人,但卻依舊不願相讓,絲毫沒有善罷甘休的意思。
“老夫並無參你之意,只是覺得你我同代為官,又都身居要職,肩上扛着的可是神洲人間億萬生靈的性命,自當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走好每一步。”
張老緩緩開口,一股浩然磅礴的氣勢隨之而起,將整個鎮帝朝堂都籠於其中,相比之下,來自李玄霸的鐵血戰氣便如風中殘燭,毫不足道。
“大帥莫要嫌老夫多嘴,鎮帝鐵城乃是庇護神洲之所,您還是要以軍務大事為重,若是被一些無關緊要的小心思蒙蔽了雙眼,自亂陣腳與方寸,恐只會得不償失……一人之勝負成敗倒不打緊,但若是引得神洲陸沉,辜負了鎮帝大人與傳諭者大人的重望,那便是千古罪人,萬死都不足以謝罪!”
李玄霸冷冷地盯着形容枯槁的張老,終究再沒能說出什麼話來。
鎮帝城的意志已被對方喚醒,如今有數雙眼睛默默盯着這裏,若自己還有什麼異動,便與叛城無異。
所謂大勢已去,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