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天問破心惑(一)
鎮帝大帥
護佑朝堂內,銘歌恭敬地立在張老身後,靜靜地等候着對方的指令,哪怕已經這麼保持了大半日的時光,男人面上也沒有絲毫不耐之色。
張老則始終面向無憂樓的方向,滄桑的眸子裏倒映出少年們朝氣蓬勃的面龐,臉上一直掛着溫和的笑意。
“這一次的小傢伙們心思還都挺多呢,我像他們這麼大的時候,似乎還傻乎乎的,什麼都不懂。”
慈祥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回蕩在護佑朝堂里,這還是張老今日第一次開口說話,言語間卻毫不掩飾地流露出羨慕之意。
“各懷鬼胎罷了,生逢將亂之世,由不得他們保持赤子之心。”
銘歌輕聲道,乾脆利落地說出了自己的見解。
“您的璞玉無竅心可是萬古罕見,僅此一枚,他們又如何能及得上。”
“呵呵,你這傢伙,到底是在誇我,還是在罵我啊?”
張老捋了捋鬍鬚,沒好氣地瞥了眼這個向來沉默嚴謹的魁梧男人,都不知該用什麼詞形容他才好。
璞玉無竅,貴在質樸,不為世間萬千紛擾所惑,但從另一個層面來說,那便是……傻。
“屬下只是實話實說,無任何褒貶之意。”銘歌依舊不卑不亢,一本正經地回應道,似乎並未聽出張老話語中的調侃之意。
“你呀……和我相比,你才是真的無竅璞玉吧?”
張老搖了搖頭,對這個無趣的傢伙頗為無語。便索性另起話頭,不再抓着一個話題不鬆口。
“銘歌啊,鎮帝試煉中,你覺得那一輪最為要緊呢?”
“鎮帝試煉乃是無數先輩強者嘗試總結的成果,每輪試煉皆有無窮深意,銘歌……不敢妄言!”銘歌面色一凜,鄭重其事地沉聲道。
“呵呵……你這傢伙,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太過刻板了些。”
張老無奈地搖了搖頭,徹底對這傢伙沒了辦法,便乾脆不理會他,自顧自地說道了起來。
“要老夫說呀,在鎮帝試煉里,最好的一輪便是這心魔試。”
“氣運雖是先天賜予,但並沒有什麼定鼎之能,古往今來能成大業者,並非都是得氣運眷顧的寵兒,而逆天改命也不是什麼非常罕見的事情,這樣的例子在鎮帝城裏還少么?”
“相比氣運試,真武試就實在得多了。身為武者,武功便是安身立命之本,所謂打鐵尚需自身硬,想要在遠離廟堂的江湖裏闖出點名堂,甚至建立勢力反過來聚攏氣運,穩固人間,沒點真本事是萬萬不行的。”
“但習武之人,更重要的還是在於修心,心術正者,本事越大便越能福澤天下,心術不正者,本事越大則危害越大。所謂德不配位,必有災殃,便是這個道理。”
只見張老輕輕揮了揮手,一張巨大的圖卷緩緩在護佑朝堂內展開,其中浮現出的正是尚在無憂樓內休整的少年們。
“心魔試的目的不在於他們能否打破心魔,恰恰相反,我們就是要看看他們在心中之魔被無限放大后,又會有怎樣的反應。心魔之屬,無形無相,但人皆有之,這並非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一個人如果能打破心魔之惑固然可貴,但更可貴的,卻是與心魔同行,和樊籠並存。”
“與心魔同行,和樊籠並存……”
銘歌身軀一震,眼中閃過一道明光,一直纏繞在他心中的那道枷鎖竟隱隱有了鬆動的跡象。
“多謝大人,銘歌受教!”
“至於後面的天問試和鎮帝試,雖然亦和錘鍊心智脫不開干係,但卻在無形中給他們套上了更重的枷鎖……”
張老說得興起,似乎並未察覺到銘歌的異常,依舊自顧自地發表着自己的看法。
言者無意,聽者卻……心驚肉跳。
“大人,謹言慎行。”
銘歌苦笑一聲,連忙開口打斷了這位丞相大人。與三輪前試不同,後面的兩輪測試分別由傳諭者和鎮帝大人親自執行,如此鄭重的環節,怎能隨意品頭論足?
“咳咳……我什麼也沒說,你什麼都沒聽到啊……”
張老也察覺到了不妥,連忙輕咳兩聲,亡羊補牢般地念叨了起來。
“心魔試已接近尾聲,不知下一輪試煉的名額……”
銘歌看向一臉心虛的老人,正色問道。
“再看看吧,后測之日還沒有過去,用不着那麼急着下定論。”張老搖了搖頭,渾濁的眸子裏突然閃過一絲異樣。“相比於這個,我們的當務之急應該是接待好這位客人才對。”
“張老可真是悠閑自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隨便動動嘴皮子便將鎮帝城的權柄都握在了手裏,是不是還要我這個鎮帝鐵帥向丞相一脈俯首稱臣,才算圓滿?”
老者話音未落,一股攜着無盡殺伐之氣的恐怖威壓如潮水般瞬間湧入護佑朝堂之中,十八根升龍柱同時微微顫抖,雕在其上的白玉盤龍紛紛抬起了碩大的頭顱。
隨後便聽見一聲聲嘹亮的龍吟回蕩在護佑朝堂的上方,凝聚起一股威嚴的守護之力,不斷化解着那股突如其來的強橫威壓。
銘歌面色一變,心中騰起一股劇烈的不安,在這股力量面前,他居然有一種不敢抵抗的畏懼感。
身為鎮帝鐵城的總使者,又是縱天巔峰的強者,銘歌已站在了這片天地最強大的那波人里,鮮有什麼力量能讓他如此不知所措。
雖然他尚未踏進傳說中可翻手覆天的至強層次,但在鎮帝鐵城裏他卻有着調動鎮帝之力的特權,就算是武神團里的那些手握銀令的覆天高手,頂多也就是與他打個平手罷了,絕計不至於令男人感到不可匹敵。
除非這位不速之客同銘歌一樣可以調動鎮帝之力,而且實力還遠在他之上,才能令這位鎮帝總使如此被動。
而這樣的人,普天之下也不超過一手之數。
“護佑朝堂,鐵城重地,任何人都不可放肆!”
銘歌面色一沉,被那人的肆無忌憚激出了真火,正欲調起護佑朝堂的全部底蘊,和對方拼個魚死網破,卻被一隻枯槁的手輕輕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