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九章
他本是來尋安國公蕭覃的,但蕭覃出門會客了,暫時不在。然而蕭覃走前留有話,讓他在書房等候。他便在多寶閣上尋了本書,坐在椅上看了起來,小廝抱書倒了香片上來。
蕭月白想起昨日夜裏一件東西落在父親書房,也過來尋找。
才走進屋中,赫然見父親往日裏常坐的太師椅上,坐着個身着玄色衣袍的青年男子。
蕭月白吃了一驚,定睛看才見是陳博衍。
陳博衍已脫了外袍,斜靠着椅背,單手握着書卷,一副閑散如常的姿態,彷彿這裏就是他家一般。
蕭月白進退兩難,微微想了一會兒,轉身欲走。
陳博衍卻放了書,淡淡說道「月白,過來。」
蕭月白便如定住了身子,停了一會兒,咬着唇一步步的走上前來。
陳博衍目光炯炯,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她不由垂下了頭,低聲道「四爺過來了我不知道呢,爹爹不在家呀」
原來,陳博衍已扣住了她的細腰,將她攬在了懷中。
書房裏四下無人,蕭覃喜靜,這書房從來少人伺候,平日也沒什麼人過來打擾。
陳博衍在這裏,那書房裏服侍的兩個小廝,更是不會進來了。
屋中,竟只有他們兩個。
只聽陳博衍沉聲低語「月兒,你想跟我退親」
蕭月白有些手足無措,被陳博衍那鋒利的眸子牢牢鎖住,她竟有種做錯了事被當場捉住的錯覺。
她低着頭,囁嚅道「沒有的,四爺哪裏聽來的這話。」
陳博衍卻似是生氣了,低聲呵斥道「還說謊昨兒晚上,你跟你父親,在書房裏說些什麼」
這聲音低沉暗啞,又帶了些許的怒氣,還有那麼一絲責備。
蕭月白有些慌亂,被陳博衍那鋒利烏黑的眸子看着,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陳博衍是個威嚴的長者,而她則一下子小了許多。在他面前,自己就像是一個不知事的小女孩兒一般,聽他的教訓。
然而,兩個人明明歲數相仿。
陳博衍看她垂首不語,自上而下只能看見那鴉羽般的黑髮,柔白細膩的肌膚,明澈的雙眸卻是低垂着,並沒有瞧他,乖巧溫婉,令人憐惜。
這是他喜歡的月白,是他打小就放在心裏,當小妹妹一樣看待着長起來的姑娘,大了就存了別樣的心思。
他始終以為,蕭月白心裏是有他的,她會一直跟他在一起,哪怕這世上所有人都拋棄了他,唯有她不會。就如上一世,他落魄到那種地步,幾乎已無翻身的可能,她卻還肯跟他。然而如今,她卻生出了退意。
陳博衍只覺得口中漫過了一絲苦澀,今生明明還沒有怎樣,她卻怕了良久沒有等來她的回答,陳博衍又說道「抬頭看着我,不準躲着我。」
蕭月白瑟縮了一下,還是抬起了頭,對上了他的眼眸。
漆黑的眸子裏,犀利卻又似乎隱含着那麼一抹傷處。
自己要退親,他很難過么
蕭月白只覺得心口一陣抽疼,這幾日下來,她也隱約察覺到了,陳博衍似乎並非對她全無感覺,他是有把她放在心上的。
想通了這一層,她的心裏便更加亂了。原本想着,他不喜歡她,退親也沒有什麼妨礙,但如此一來,她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親人和他,對她來說,都是極其重要的人。他們誰受到傷害,她都像剜心一般的痛楚。
被他的目光所惑,蕭月白一時也沒有多想,輕輕說道「我也不知該怎樣才好,我不擔心我自己,但是我爹娘祖母還有柔姐姐,那是我最重要的人」
陳博衍心中的怒氣稍微平息了些,打從昨夜自探子口中得知了她同蕭覃的對話,他當時便想立刻過府質問。
足足一整夜,他沒有合眼,一時想着前世兩人分別前的纏綿悱惻,一時想起今生她對他的疏遠淡漠。
她性格柔軟,卻並非是膽小怕事的懦弱女子,可如今的她,還是那個蕭月白么然而過了一夜,陳博衍已沒有昨夜那邊煩躁衝動了,聽了她的話,更冷靜了幾分。
她並非是害怕被他拖累,而是擔憂自己的家人。從昨晚上他們父女之間的對話來看,她似乎陳博衍不動聲色,將她摟在了懷中,低聲問道「你把他們放在心上,把我放在哪裏你隨意就能想出退親,足可見你心中根本就沒我。」
蕭月白慌了,她不願承受陳博衍這樣的指責,幾乎不曾多想,脫口就道「不是的,我不是心裏沒有你,我只是不想害了我爹娘」話出口,她才恍然似乎說漏了什麼,又看陳博衍那含着笑的眼眸,頓時便覺得羞澀難耐。
她便扭了身子想掙脫出來,口中便嗔道「你使壞欺負我,我不來了」
陳博衍哪裏會讓她跑掉,胳臂上只微微發力,便將她扣在了懷中。他將蕭月白抱起,放在了膝上,輕捏着她精巧的下巴,輕輕問了一句「月兒,你是我的月白么」
蕭月白有些錯愕,不明白陳博衍為何會這麼問。
但聽陳博衍又說道「八寶碎金明珠手釧,是你給我的盤纏,我戴了十七年至死都沒脫下來。」
蕭月白怔怔的聽着,霎時間淚就涌了上來,她顫聲道「你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