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過一段奇葩如陳正這樣的相親經歷,我算倒了八輩子血霉。可若是沒有陳正,我便不會上躥下跳到處尋人結婚,我若不到處尋人結婚,就不會碰到姜北笙。
沒有姜北笙,也就沒有先婚後愛的我們。
生活就是這樣有趣,將最甜的糖疙瘩藏在一堆玻璃渣里,再無聲無息的一齊迎頭砸向你。
這是后話。
陳正結婚的時候,我果然沒有收到他派發的請帖,但這絲毫不影響我一手挽着英俊瀟洒的姜北笙,一手捏着沉甸甸的大紅包,卑辭重幣的不請自去。
西裝革履、油光粉面的陳正,呆若木雞的杵在門口,等他回過神后臉上陣青陣白,我記得他同新夫人是這樣介紹的:“遠房表妹,隔壁單位當臨時工,找我幫忙轉個正。”
這個情景發生在兩年後的初秋。等過完那個秋天,我與陳正的緣分才算真正結束。
然眼下,不過是孽緣剛開始。
我將陳正懟到目瞪口呆后,帥氣的出了小茶樓,一路向北。走了不到一站路,手機響了。
掏出來一看:菜菜子。
我嘆了口氣,摁掉電話,改道去往最近的新灣廣場。
十五歲那年,我因日劇《東京愛情故事》喜歡上了日本男星反町隆史。二十年後,我仍然沒想明白,這二種之間的聯繫到底在哪裏?
反町隆史有個老婆,名叫松島菜菜子。我媽祖上姓蔡,從此以後,她便成了我的菜菜子。
菜菜子這個人,生得慈眉善目,萬事都可用知書達理去善待,唯獨我的婚事,她必須胡攪蠻纏。
我不接電話,是因為我知道我接了以後,只有被她興師問罪的份。
一想到要被她興師問罪,我就頭痛得很。
二十九歲那年,一米六二的我,與一個一米五五的男人相親告吹。菜菜子氣急敗壞,整整一個月沒有給我燒菜做飯。
三十歲那年,我斷然決然拒絕與一個禿了頂的鰥夫相親。菜菜子與我斷絕母女關係兩個月。
三十一歲那年,就因我不樂意給兩個孩子當媽,哦,錯了,是后媽。菜菜子愣是三個月沒有補貼我一分錢生活費。不要誤會,本人並非橫行霸市的啃老一族,不過是房貸猛於虎,略微需要外部偶爾救濟救急。
忌於菜菜子劣跡斑斑的過往,我決定給她買份禮物,讓她不那麼憤怒。
“姐姐,這是我們店最新款,試試唄。”
新灣廣場一樓大小五十個櫃面,有四十個櫃面是賣珠寶的。可見菜菜子的喜好,與奢侈是扯不上關係的。要扯,也就是普羅大眾中的俗人一個。
我若心存指責,那必是我不孝。
菜菜子的口頭禪就同她的知書達理一樣驚為天人。
我無力反駁。只能從一眾裝潢浮誇乃至奢靡的櫃面中,迅速鎖定一家略顯不那麼土豪的。
嚮導小姐就像一條訓練有素的獵犬,嗖嗖兩下,透明玻璃箱中數十條黃燦燦的鏈子已經齊齊整整依次擺在了我面前。
“姐姐,你脖子又白又挺還沒頸紋,簡直就是脖子中的龍鳳頸。這麼完美無暇的脖子,不佩上一根我家的項鏈,那就太可惜了。”
小嘴倒甜,就是不曉得價格會不會也跟這張抹了蜜的嘴一般甜。
我皺着眉頭將黃燦燦的鏈子上白色小標籤逐一翻過來看了看,實在是沒忍住,打了個哆嗦:“嗯,那個……請問你們店……最老的款在哪?”
嚮導小姐的嘴,塗得猩紅燦爛,卻在那一刻,宛如烏雲蔽日一般黯淡得慘不忍睹。
她嘟起嘴,輕輕“切”了一聲,我理所當然的以為這場買賣泡了湯,也就不再矜持的提着挎包,預備尋找下家。
嚮導小姐覷了我一眼,一邊收拾櫃面上金燦燦的鏈子,一邊有氣無力道:“阿姨,鍍金吊墜加鏈子外加一對鍍金耳環,500不講價。要就開單,不要您也甭去下家,去了也沒有。因為賣鍍金的,新灣廣場僅此我一家。”
那一刻,我感受到一種臉被人摁在地上摩擦的灼痛。我突然覺得,我十分需要菜菜子給我一頓暴擊。
於是,我什麼都沒買,空手回去了。
回到家中,一切果然很詭異。
菜菜子不但滿面春風的迎接我,還親自去廚房親手洗了一串葡萄,一顆不少的送到我手中。
我爸比菜菜子大十歲,打我記事起,這種洗葡萄的小事,從來都是菜菜子吩咐,我爸去落實。我不曉得太陽打西邊升起,到底意味着什麼,可我曉得,菜菜子若反常,那定然是出事了。
“媽,你這回又想怎麼罰我?”
我哆哆嗦嗦的將葡萄放了回去,小聲問道。
菜菜子穿着一件橘黃色的長衫,盤腿坐在橘黃色的沙發上,一雙眼睛泛發出橘紅色的光:“罰你?我為什麼要罰你?”
我咽了口口水:“你真的……覺得……沒關係?”
“哎呦呦~”菜菜子兩手一合,樂呵呵道:“女兒吖,你媽我不是老古董,這相親相一次就訂婚,是快了些。可你都什麼年紀了,再快,那與別人一比,也是慢了許多年。老媽不反對。老媽舉雙手贊同。”
訂婚?
我先暈了一暈,再跟彈簧一樣,咚的一下就從沙發上跳起來,結巴道:“你你你說什麼?誰誰誰,誰跟誰訂婚?”
“你跟陳正吖。”菜菜子一臉無辜的拍着大腿:“你舅媽打了電話過來,說陳正很滿意你的,你也蠻中意的。還說你們兩個想在這個月月末訂婚,怕我跟你爸反對,不敢說。哎呦呦,女兒吖,媽媽爸爸盼你結婚成家盼了這麼多年,怎麼會反對呢?”
足足花了半個鐘頭,我才將事情捋出一個頭緒:陳正在陰我!
心裏的火,別提多熾熱。
一通電話撥了過去,陳正好似一直趴在手機旁邊候着般,才響了一聲,電話通了。
“伍小柒,我陳正相親相了這麼多年,不是沒被人擠兌過,可讓臨時工懟,你是頭一個。你給我聽着,你要麼給我端茶磕頭道個歉,要麼,咱倆死磕到底。”
沒等我開口,陳正這副牌已經攤得惱羞成怒,不留一絲餘地。
我望了望對面殷切期盼的菜菜子,五味雜陳的對着手機忙音自說自道:“陳正,是我,伍小柒。我打電話過來只是想告訴你一聲,關於訂婚的事就當你我都沒那個意思。因為……因為我剛剛接到訊息,我……我等的人……回來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