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意難忘 第三十九章 再見師伯
“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小子在盯着你看?”
一大清早,被彭煥從被窩裏面拉出來的顧易在這走廊上面還沒來得及伸個懶腰彭煥就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
“哪個?”他順着彭煥的目光看過去,發現那應該是一名打掃衛生的僕役,模樣雖然看上去還比較方正,可是目光總感覺……有些幽怨。
“我之前應該沒見過他。”顧易在腦子裏轉了一圈,實在是想不出來見過這個人。
“那他之前是不是見過你?”顧易原本懶散的目光這才漸漸聚到了一起。
“那個劉嬤嬤說過,卯時讓我們過去。”彭煥說完這句話把手裏的毛巾放到了肩膀上,提着水盆往樓下走去。
此時為寅時七刻。
“啊……”顧易一邊打着呵欠一邊向走廊移着步子,直到站在了欄杆處從上往下看着宛如螞蟻一般走來走去的僕役,看上去就像是對於這種場景有些好奇。
他的身後就是那名一直盯着他看的那名僕役。
但是他不論對於那名僕役有着如何想法,他也絕不可能先開口哪怕一句話一個字。
“真困,卯時就要過去,這可比在門裏面的時候起的還早……”顧易順着自己的這自言自語伸了個懶腰,他身後的那名僕役微微動了動步子,將手中的東西收拾了起來,在和顧易錯肩而過的時候留下了“午時洗漱房”五個字便往着樓下而去。
而站在原地的顧易則是面色獃滯,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嚇到了一樣。
因為那名僕役的聲音和語氣竟然和蕭靈均一模一樣。
雞皮疙瘩起來了,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看着手臂上密密麻麻滲出來的小疙瘩,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陰沉又有些意外。
從閣中出來之後已是午時三刻,裝作一臉疲憊的顧易挪步來到洗漱房見四下無人,仿若無事的洗了把臉。
“沒想到你也會來到這裏。”
聽到身後故意流露出來的腳步聲,聽着那只是聽過幾次便絕對不會忘記的聲音,顧易轉過身來看着此刻不知怎麼裝扮竟然連誰都看不到絲毫端倪的男兒身,眉毛一挑道:“這不本來就是你們計劃好的事情么?”
“人算不如天算,何況一開始我們也沒有想到這多樂樓竟然也是那幾位公爺的產業,還以為你會被送到礦山或是其他我們已經調查到的幾處地方。不過這也是運氣,不然你來到這裏無人接頭,恐怕就算你再有能力也做不成之前我們謀划的事情。”
“你們讓我摻和進來到底是為了什麼?”顧易雖然已經再三推敲過蕭靈均她們的舉動,但到如今也只是有個大概的想法,遠遠不可能如蕭靈均她們這些知情者相提並論。
“為了安定後方。”蕭靈均在說這話的時候走到顧易身邊裝作洗手的樣子輕聲道:“一開始我祖父也只是告訴我要把你送到隴右郡的大牢裏面,至於之後的事情他們自有主張不需要我來插手,所以現在我跟你要說的都只是我一個人的推測。”
“那你知道的也必然會比我多得多,哪怕只是推測也對我接下來要做些什麼有着極為重要的提醒。”
蕭靈均看了一眼四周,悄聲道:“晚上你來這裏找我到時候再細說。”
等到蕭靈均離開洗漱房,顧易閉上眼睛雙手放在水中。
自從下山開始,這世間的很多事情便由不得他如同以往在崑崙那般隨意想什麼時候修行想在哪修行,細細算下來,這幾個月來他已經很久沒有打坐凝練體內的靈力了,而修行本就是個水磨的功夫。
水盆中原本已經到了頂的水面此刻微微上漲,直到漲過了水面高出了約莫一個指頭寬度之後這才緩緩的從盆邊上滑了下去。
瀚海觀水字秘劍取自於瀚海中海字劍訣之中海納百川之意,不論海湖溪窪凡是有水之地皆能夠仿若如臂指使般如魚得水。
只不過可惜他也只見過一次,而且甚至只是經受過起手勢,尋常人看過之後恐怕連門道都不得入,一般的天才也只能夠揣摩一兩分便是不得了,可他已是窺得門徑,若是能夠真正再看過一次,能夠掌握十之五六也不奇怪。
“劍意難得,修為難提,看來這段時間想要修行也難以有所突破了。”顧易嘆了口氣。
“不論是自創亦或是感悟前人劍意都需要時間,而你因為受你師傅的影響自小就以自創劍意招式為榮耀,殊不知唯有日日苦讀方有十年磨一劍之事,三天一劍十天一悟的,這世間頂尖的劍意那裏有像你這樣用數量堆出來的?”
顧易身上劍意剛起,一瞬間卻就被這突然出現說話的女子給震散,化為了無數看不到的無形碎片灑落在這屋中。
“許供奉!”顧易看着眼前此刻站在洗漱房門口的女子,正是昨天才和那位劉嬤嬤一塊見過被劉嬤嬤稱之為徐供奉的青年美婦。
“你都聽見了?”顧易向後開始緩步退去,在剛才這女子一瞬間震散他周身劍意之時他就清楚,以自己現在這狀態即便是給他時間施展星羅十九道也只有任她宰割,還不如看看有無機會能夠逃走。
不過她到底聽到了多少?是在他和蕭靈均談話之時就已經來到還是剛剛才過來,他剛才升起的劍意是不是會暴露什麼影響到眼前這女子的判斷影響到他接下來在這多樂樓要做的事情……
一時間無數念頭紛至沓來,顧易雙手握拳緊攥。
“沒想到這才幾天沒見,這麼快就認不出來師伯了?”
顧易聽到這和剛才這名許姓供奉語氣音色完全不同的聲音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陳蓉陳師伯。
在他來到山腳城之時曾經說過要教導他一些東西,然而從那一日在逍遙閣見過之後直到他離開山腳城都沒有再見過她一面,他原以為是有其它事情耽擱離開去了其它地方,卻沒有料到會在這裏見到,更沒有想到陳師伯竟然早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替代了這多樂樓中徐供奉的身份。
“要教導你的東西跟你之前想的不同,我在離開崑崙之後曾經在長安院任職之後又在大唐旅遊過數十年,所以我要教導你的東西並非是劍法也不是在書中可以讀到的那些人文地理,你師父想讓我教給你的,是我的所見所聞,是我在這天下遊歷間才能夠學會的閱歷。”
“山中人只求山中好,世間人但求世間平安,看來師傅是真的想讓我在這大唐好好做些什麼事情沒辦法輕易的回去咯。”顧易坐在屋子裏看着此刻已經消去幻化露出真容的師伯,深深嘆了口氣。
“想回山裡?為什麼?”陳蓉端着茶杯雖然未飲,但僅是看上去便已經美得不似人世可見,而且他還隱約聽到師叔師伯聽說過,當年師傅剛入門的時候就是師伯一直照顧着他,等師傅回到山上的時候更是毫不猶豫的站在了師傅身邊……也不知道當年師傅為何會對陳師伯一直不理不睬,難不成師傅眼瞎了?
罪過罪過,長輩的事情不是他可以隨意猜測的。
顧易在心裏默默念了一遍后這才回答道:“山上清閑適合我心意,若是能夠在山上一輩子就這麼一邊修行一邊渡過我也不會覺得厭煩。”
“你師父當年下山的時候可是開心的很,他可是一直覺得山上無聊呢,要不然當年師叔下山……”陳蓉說到這裏突然頓了頓,換個話題輕聲道:“你師父也是在這山外面看過了世間紅塵之後這才生出了隱世的心思,你小小年紀才見過多少看過多少?”
“師伯您應該也聽過,什麼樣的人就有着什麼樣的生活,或許我本來就應該一輩子待在山上過着閑雲野鶴的生活才是。”
“歷經繁華過往方才能夠明悟紅塵真意,你這隻不過是因為從小就在山上長大被你師父師叔師伯那些人感染到而已。”陳蓉看着還想要說些什麼的顧易伸出手來打斷他,接著說道:“或許你真的如你所說的那樣,但是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只要知道在這多樂樓里,你要把我教給你的一切都學會。”
“並且在後天的那場花蝶大會上,你還要做一件我們沒辦法去做的事情……”
“不不不不!”顧易聽完陳蓉說完的一切滿臉的抗拒,甚至一時間看上去都有些語無倫次的感覺。
“放心好了,師伯不會坑你的,對吧?”陳蓉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
“若痴他師傅也經常這樣講。”顧易身子向後脫開陳蓉的手,一臉決不答應的強硬。
“那你的意思是?”陳蓉搓着雙手突然笑了起來,不知為何明明是一道秀色可餐的風景,但是顧易卻感覺到自己的全身一涼,彷彿一瞬間就掉入了冰窖里。
他對於這種感覺並不陌生,他在崑崙的時候就經常被方師伯要求做一些他不想去做的事情,每當他想要拒絕的時候,方師伯都會給他一次難以忘記的教訓。
那種感覺和陳蓉現在給他的感覺一模一樣。
“那當然是要答應了!”顧易換上一副笑臉,唯有眼神透露着心裏真實的無奈。
他敢不答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