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荒廟鬼婆
山中的景物對於慕寒來說，是再熟悉不過。很少可以在其中見到動物跑動，植物也是十分稀疏，呈一片暗灰色，從半空俯視而下，就像是一塊難看的傷疤。
這座山脈叫什麼名字，村中沒有人知道，然而山上的一座寺廟，卻是大為有名。
靜若寺，並沒有穿行過多少山路，慕寒就站在這座曾經盛名的寺廟之前。
曾經的靜若寺，香火鼎盛，遊人、香客如織，僧人上千。那個時候，還沒有小廟村，靜若寺一直都是矗立在深山之時，而從溫淵河漂游而來的各界人士，都不忘來靜若寺，或參觀，或祈禱，或悟道參禪，盛極。
只是後來的某一天，當最早的一批遊人香客發現靜若寺的僧人全部身首異處之時，伴隨着大陸的轟動，曾經繁盛的大寺廟也從此隕落。
至於小廟村從何而來，大家都沒有統一的說法，當然，對於這個小小的村落，沒有什麼人會給予過多的關注。
有的人說，建立起小廟村的是一批靜若寺的純粹膜拜者，他們曾經在靜若寺上香祈禱，將心裏想法訴於諸佛，並得以實現，於是在靜若寺隕落之後，便建立小廟村，來守護這一片凈土。也有的人說，靜若寺的僧人並沒有全部慘死，有倖存下來的僧人重返紅塵，娶妻生子，但捨不得離開，便在這山脈周圍安定下來。
這些都是流傳下來的說法，孰對孰錯，小廟村的長輩們也是一無所知。但他們卻執着的認為這山脈中有鬼魂遊盪，神靈都畏懼無力，人一旦進入，就會被吞噬，從此永不超生。
慕寒並沒有相信這樣的說法，也可以說他的好奇心戰勝了村中長輩們的嚴肅警告。
靜若寺！
慕寒看着這三個字的時候，心裏升起一陣蒼涼之感。匾額上的金漆早已剝落，連同這三個字也被腐蝕地斑駁不堪。殘垣斷壁，凌亂廢墟卻隨着歷史一同走了下來。紅色門牆頹破不堪，曾經高大莊嚴的殿堂也斜斜歪歪立着，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盛極而衰，莫過如此！
慕寒跳過一根橫躺的石柱，看見後方廢舊院落中升騰起一陣濃密的黑煙。這黑煙，風吹不亂，雨打不散，要等一段時間才會自己慢慢彌散在空中。
每當這怪異的黑煙升起，村中長輩們就會告誡大家說：“看，那山脈中的鬼魂又出來害人了，大白天這鬼魂都不躲不避，真是厲害的妖孽呀。”
“那為什麼鬼魂不會到我們村來呢？”一些還不懂事的村中幼兒對鬼魂是不懼怕的，他們會如此問下來，話語中似乎還對鬼魂有些期待。
長輩們然後會略帶驕傲的告訴孩子們：“那是因為我們村子有無上神明的保護。”
慕寒自然知道，事實並非如此。當下他便踏在凹凸不平的廢墟上，循着黑煙，朝後院走去。經過幾條腐朽的長廊，無甚風景的後院便呈現在眼前。
最先出現在眼帘之內的是一個枯槁的身影，佝僂着背，慢慢挪動着，似乎每一步都萬分艱難，然而在搖搖欲墜的步伐中，卻並沒有倒下的意思。聽到有聲響傳來，那個身影終於微微顫顫地回來頭來。
一張嚇人的臉！
縱橫交錯的皺紋覆蓋住整張蠟黃的臉，一條粗長的黑色疤痕從眼睛下方延伸到下巴位置，像是把整張臉給破了開來，頭髮蓬鬆，隨意散開。從這張滄桑中帶着恐怖的面容上，依稀可以辨認這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婆。
“鬼婆。”慕寒雖然見過鬼婆不下百次，但仍然小心翼翼地踏入後院。
在這間頹敗後院的中央位置，堆積着干木材，火燒得正旺，火苗跳躍搖晃，不時發出“噼里啪啦”的脆響。在碩大火焰之上，一個黑色大鍋正被憑空懸挂，裏面發出“咕嚕咕嚕”的冒泡聲，像是在熬制着什麼東西，那濃密的黑煙便是從這大鍋里冒起，裊裊升騰到半空之中，被山下的村民誤認為出來作惡的鬼魂。
“過來吧，小子。”鬼婆的聲音很乾澀，宛如從喉嚨間擠出來一般，同樣也有着砂紙打磨般的尖銳。
看着慕寒靠近了些，鬼婆便拿起一個灰黑色的小碗，朝鍋里一傾，濃黑色的怪異液體便裝滿了整個小碗。
慕寒接過小碗，並沒有馬上喝下去，他看着沉默不語的鬼婆，猶豫着問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喝了這麼久卻一點也不見成效。”
慕寒再次失望了，鬼婆並沒有開口的意思，他明白，鬼婆不想說的事情，他就算問一千次一萬次也不能得到答案。
而對於鬼婆幾年前的突然出現，也一直是個謎。當然，這個謎是對於慕寒而言，因為小廟村的村民都不知道有鬼婆這號人物的存在。
鬼婆是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生命當中，慕寒也已然記不清楚，只約摸想起那是幾年前的一個黃昏，有薄如錦緞的落夕從天幕灑下，給山色添了一層斑駁的外衣，虹光驚艷，落幕寧祥。
慕寒在一座低矮的小山嶺中迷了路，焦急地亂竄，卻一直在原地轉圈，沒能夠走去奇異的山嶺。眼看落夕淡去，夜幕就要拉開，遠遠沒有現在鎮定的慕寒急得不行，心裏的恐懼也在一點一點吞噬他的理智。
那個時候，村中的少年們已經開始打拳習武，慕容的體寒讓他並沒能加入這一隊伍，於是他便偷偷溜進村外山嶺，想要偷偷習武，誰知這一去，他便被體寒折騰得痛苦不已，習武不成也就罷了，卻在黃昏時候迷了路。
鬼婆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鬼婆出現的時候，那醜陋恐怖的面容當時就把慕寒嚇僵了，慕寒以為自己遇見了真正的孤魂野鬼，要前來索命。在一段很長時間的掙扎中，他才恢復了神智，心裏漸漸有了想法。
“如果自己這一輩子都無法練武，一輩子都必須待着這彈丸之地，就算命歸於此，也並不是一件什麼壞事。”慕寒強裝冷靜安慰着自己，也許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鎮定沉着的性格開始形成。
夜色已經完全籠罩在山嶺之上，朦朧的月光也只是照出景物的大致輪廓，一切都看不真切。鬼婆的面容也似乎成了一道虛幻的影子，醜陋和恐懼早已被濃濃夜色遮擋去，慕寒也從強裝的冷靜中進入真正的鎮定狀態。
“小子，不要怕，我是來報答你的。”鬼婆終於開口了，聲音雖然讓人心裏發毛，但這樣的一句話，總比“小子，我是來吃了你的”要讓人安心一百倍。
慕寒又緊張了起來，心裏的疑惑正濃，“為什麼要報答我，我不認識你呀。”
“這話說來可長。”在夜色中，鬼婆頗為憂愁地嘆了一聲，續道：“我鬼婆曾經也有落魄之時，那時自己身負重傷，差點在野外山林中餓死，小子你的一個饅頭救了我鬼婆的命。現在我鬼婆死不了了，自然要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那為什麼我對這件事一點印象都沒有？”
“小子，因為你那是還小。”
小？有多小？慕寒的疑惑沒有絲毫的減退，在他想打破沙鍋問到底之時，鬼婆所說的話卻讓他將這種疑惑拋到九霄雲外。
“小子，從此之後，只要你聽我的話，包你可以練武成才。”
這是一種裸的誘惑，而對於熱忱習武的慕寒來說，他可以為其放棄所有的顧慮。雖然直到現在，慕寒也思索不出鬼婆的來歷，鬼婆所說的救命之恩也越發讓他覺得蹊蹺。
但，他的堅毅註定自己不會回頭，只會在這條道路上越走越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