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沈雪言順勢抱住了葉春晟的手臂。裕朝民風開放，沈雪言和葉春晟又是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妻，所以她這般作為倒也算不上失禮。倒是葉春晟臉皮薄，面上瞬間通紅，整個人說話都變得不太利索。

“你，雪言，這樣靠的太近了。”葉春晟將自己的手臂往回縮了縮，收穫了沈雪言的一對白眼。

“明年春天你我就要成親，提前叫你習慣習慣也好。”沈雪言不甚在意道，“走了走了，靈溪她們應該快要到天梯下面了，我們去天梯上等她們。”

葉春晟無法，只好紅着一張臉被沈雪言拉着走，哪裏還有之前逗趣季巡的那份爽朗。

季巡搖搖頭跟了上去：“你再這麼下去，怕不是要熟了。”

葉春晟給了他一個惱羞成怒的眼神，季巡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時的斐家眾人也到了天梯下。慧源寺建在桃源山的山頂，桃源山不高，山下有石梯直通山頂沒有半點曲折，看起來宛如登天之梯，所以就稱之為天梯。

每一個想要進入慧源寺的人都要走過這段天梯，而虔誠者跪拜而上，在長年累月之下，石階上都出現了凹痕。尋常人登天梯時都會避開那些凹痕，那是求道者的痕迹，帶着令人敬畏的信仰。

這日是個好日子，斐靈溪剛從馬車上下來，便看到了一位年過半百的婦人跪在石階的凹痕處，表情靜謐而莊重的拜下，讓原本嬉笑的人群都下意識住口。每個路過她的人都會安靜下來，有些人還會對她恭敬行禮。

斐辰漪身子虛弱，從馬車上下來時已是面如金紙，然而她看着那婦人的眼神卻是羨慕的，也不知在羨慕些什麼。

眾人休整片刻就開始一同攀登天梯，其餘人倒是還好，只斐辰漪半路就承受不住，只能讓一位體型粗壯的婆子背了上去。

季巡大老遠便看到了斐家的人，面上有了點笑意，卻也不知是為了誰才笑了出來。

葉春晟被沈雪言拉着就要衝出去，不過今日人多，眼看着就要同一位姑娘撞上，他便下意識將她拉入了懷裏護住。

這回換沈雪言不好意思了，窩在葉春晟的懷裏不敢出聲。

等斐靈溪來到慧源寺前白石鋪就的廣場時，看到沈雪言已經和一位面熟的小姐吵了起來。

時間回到一炷香前，沈雪言本來被葉春晟抱住之後沒有撞到前面那人，結果那位小姐倒是氣勢洶洶的自己找上來了。

“你這女人真是不要臉，光天化日之下撞人不說還和男人摟摟抱抱的，怕不是出來賣的。”

沈雪言有些納悶，她哪裏惹了這位滿頭珠翠像個珠寶庫一樣的小姐了？再看她的眼神一刻不停的盯着葉春晟，她哪裏肯干。

“你又是哪裏來的土財主，一頭珠釵得有十斤重，一副暴發戶嘴臉，沒有半點教養。”

要知道沈雪言在柳陽城也是橫行霸道的人物，一般的人哪裏說的過她，一句話就把這位小姐給噎住了。

唐采櫻這次是隨祖母回娘家修養來的，平日在京城雖然嬌縱，可也知道京城多的是她惹不起的人，便時常壓着性子。只不過到了柳陽城她就覺得沒人惹不起的了，便放縱起來，倒是忘了一句強龍不壓地頭蛇。

這回沈雪言給她提了個醒，她就不敢鬧了，又着實覺得這男人長得好看，還是忍不住又看了幾眼，氣得沈雪言一雙杏眼瞪得更大了。

正巧這會兒斐靈溪來了，唐采櫻這人她前世是認識的，正要提醒沈雪言一句就看見唐采櫻的祖母慢慢悠悠走了過來。

“采櫻，這是鬧什麼呢？是不是有人欺負我們小丫頭了，祖母給你出氣。”

老太太一頭銀絲，卻仍是有一種優雅從容的氣度，笑容慈祥而純凈，清亮的眼中帶着些孩子氣。

斐靈溪嘆了口氣，笑着迎了上去：“靈溪見過四姑奶奶。”

沒錯，這老太太正是她爺爺當年遠嫁京城的四妹妹，斐靈溪的四姑奶奶。這位四姑奶奶早在年前就說了要回家待一陣子，只是沒想到剛好遇到了她父親陣亡這件事。

沈雪言看了看斐靈溪，又看了看唐采櫻，這才恍然大悟的行了個禮。

這可真是叫人措手不及。

唐采櫻沒想到眼前這女子竟和斐家小姐關係這麼好，她再想到剛才她說的那些話，頓時羞愧得臉都紅了，藏在袖子中的手指攪來攪去滿是緊張。

斐靈溪看她那樣子，心中想着，唐采櫻還是這幅樣子。

斐靈溪前世是認識唐采櫻的，只不過第一次見面不是在現在，而是過兩日同她四姑奶奶一起去斐家時。唐采櫻這人最是喜好美色，性格衝動嘴上還不饒人，然而心思單純從未有過害人之心，只少不得被人當槍來用。

斐靈溪前世不喜她，她卻和斐明漣關係不錯。而等她終於明白了這姑娘的心思時，唐采櫻卻已經嫁人了，兩人再未見過。

她看着唐采櫻紅着臉給沈雪言和葉春晟道歉，不由得嘆了口氣。

可惜，她的結局也是不怎麼好的。

只不過此時什麼都還沒發生，而她與柳陽城無關的身份，會是她指正斐明漣和季巡時最好用的刀。

斐靈溪看着唐采櫻，目光中不由得更多了三分親近。

這時卻有人過來拍了她的肩：“在想什麼？怎麼沒看到我。”

斐靈溪微微一顫，這才轉過頭去看到了季巡。季巡此時看着她滿眼都是深情，真是好演技，也難怪她直到今世親眼所見才敢相信他和斐明漣的私情。

可這高門之中的女子，哪裏有不會演戲的？

她看了一眼毫無所動與四姑奶奶談笑的斐明漣，臉上也映出了七分柔情三分羞澀出來。

“阿巡，你等久了吧？是我出來晚了。”

季巡抬手拾走了她頭上的一片落葉：“不久，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斐靈溪臉上一紅：“方才登天梯時走的急了，許是沒注意。”

季巡從邊上取了一杯山泉水遞給她：“喝些水休息休息，瞧你這幅模樣，平日還是該多出門走走才是。”

斐靈溪笑着點點頭，捧着杯子喝了起來，登完天梯她着實是有些渴了。

斐明漣餘光掃到了兩人的互動，藏在袖中白皙纖長的手指攥緊，卻仍是同四姑奶奶說著閑話，看不出半點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