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色漸暗,賓客們已經陸續離開,靈堂里只剩下了斐青瀾和斐靈溪兩個人。斐青瀾突然間有些害怕,感覺有些冷,下意識抱住了雙臂。
說起來也奇怪,明明斐青瀾都是個生過孩子的婦人了,可只看那雙漂亮的眸子,甚至會有人認為她還不到十歲。當她盯着一個人的時候,那雙眼清亮如山間的幽潭,就連樹葉落入水面盪起的細波都清晰可見。
斐靈溪盯住她:“大姐,父親沒了,以後我們得自己護住自己了。”
斐青瀾點點頭:“我明白。”
斐靈溪卻搖了搖頭:“你還是不明白,如果你再這麼下去,怎麼護住淑靜?我一點點告訴你,現在你我手中拿着的那些財產都是禍根,有的是人盯着咱們。你不能露怯,一旦露怯一切都完了。”
斐青瀾低下頭,她不是不懂,可是她脾氣太軟了,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辦。
斐靈溪也明白一時半會兒她這性子也改不了,倒不如給她個幫手,便道:“等頭七那日去過慧源寺,你帶着我身邊的燕秋回孟府,她可信,有事不知該怎麼辦就問她。你只要在孟府護住燕秋,其他的不用管。”
斐青瀾這才鬆了口氣,這種事她還是做得來的。
這邊斐靈溪在靈堂里給斐青瀾一點一點分析孟府形勢,卻不知道遠在京城的平王府門口,平王世子霍軍呈正囑咐自己的幼子。
“寧安,若不是你岳林叔,這次爹就回不來了。”霍軍呈嘆了口氣,拍了拍霍寧安的右肩,“岳林臨死前放心不下的只有他那兩個女兒,大女兒已然嫁人小女兒卻還是待字閨中。如今岳林生了意外,他女兒在家中定是不好過的。柳陽斐氏不缺財物,所以你在送去這些遺物之後想法逗留一陣,能幫就幫吧。”
一身黑色武服的霍寧安對着自己父親嚴肅的行了個軍禮:“兒定會最快速度趕往柳陽城,將岳林叔的遺物帶回去。”
關於岳林叔這個父親的好友他是感激的,不過關於那所謂的小女兒,他卻是沒什麼感覺。岳林叔救了他父親一命,只要那女子不生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幫上一幫也是應該。
他心裏厭煩,這種商戶女,若不是岳林叔的女兒他定是不會接觸的。再想到京城中那位對他死纏爛打的陳小姐,心下厭惡之意更多出三分。
還是送了遺物便去歷練好了,總歸時間差不多就是。
斐靈溪叫斐青瀾去歇息,自己則是留在了靈堂中守夜。沈雪言本來還想在這住下陪她,結果被她哥哥沈雷航黑着臉拉了回去。斐靈溪在靈堂給先父守夜這是孝順,她一外人在這算什麼。
而季巡本來也想陪她守夜,聽到沈家兄妹這番說辭之後倒也不能留下了,只好告辭。
初秋的夜晚已經有些冷了,也不知是有人惦記還是受了涼,斐靈溪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直叫外邊守着的芍藥擔憂的又去小廚房熬了預防風寒的葯湯來。
芍藥看着自家一身孝衣的小姐,只覺得小姐從未看起來這麼脆弱過。
斐靈溪和斐青瀾長得有七分相似,近些年臉蛋長開了也是遠近聞名的美人。姐妹兩人都隨了早逝的生母白氏,看起來溫柔端莊優雅賢淑,美名才名都是極盛。只不過斐青瀾性子單純柔弱,斐靈溪卻是要早熟堅韌得多,面上也多了幾分英氣,少了三分嬌嫩。
或許是斐靈溪心思太重,整個人就顯得沉悶了不少,季巡也就這樣被明艷活潑的斐明漣勾了心去。
斐靈溪喝過葯湯,心中計算着幾日後的慧源寺之行。他們二人不是嫌不好相見么,她給他們提供了見面的機會,就看他們有沒有好好把握了。
沈雪言回家之後就給葉春晟寫了信,叫侍女寶珠送到葉春晟手上。她在信中沒有透露半點關於斐靈溪的消息,只說是要去慧源寺為家人祈福,問他到時候可有空閑。
然而寶珠去時葉春晟卻根本沒在葉家,她也只好將信交給了葉春晟身邊的書童便回去給沈雪言復命。
又過了兩個時辰,葉春晟才回來。書童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問也不敢問,只將信件交給她。
葉春晟有些頭疼,一邊揉着眉心一邊看信,過了好一會兒才和書童說:“你明日叫人去沈家跑一趟,就說我到時候會去的。”
書童問了一句:“那少爺可還回信?”
葉春晟皺着眉頭:“說上一句就是了。”
書童懂了,這就是不回信的意思了。想起那會兒寶珠塞到他手心裏的銀票,他明日還是還回去的好。
一晃便是幾日過去,沈雪言沒等斐靈溪,帶着葉春晟等人先去了慧源寺。
而斐家女眷都要去,人多了麻煩也多,出發自然快不了。除了斐青瀾和斐靈溪,二嬸段氏帶了雙生女兒斐明漣和斐辰漪,沒帶三歲的小女兒,三嬸姜氏帶了十歲的女兒斐月湖,還帶了兩個庶女斐南潯和斐黎汌。
主子多那侍女護院也少不了,如此一來浩浩蕩蕩的一大群人往慧源寺去,倒是顯得多麼虔誠了。
季巡獨自一人,當然是比斐家的人要快的,就先去尋了葉春晟。這柳陽城的上層圈子就這麼大,二人也是認識多年的好友,此時聚在一起倒也沒什麼意外。
葉春晟喝着寺中甘甜的山泉,笑道:“你今日是怎麼了,倒是比起尋常不太一樣。”
季巡嘆了口氣:“也不知靈溪精神可有好些,這些日子可是苦了她了。”
葉春晟見他如此,索性一甩袖子瀟洒的站起身:“看你如今這樣子!來,隨我到桃園下棋去,也給你好生靜靜心。”
季巡頗有些哭笑不得:“這時候那桃園裏盡數都是青桃,哪還有什麼意境在。你要下棋,便在這裏下就是。”
“不必了,你看,這不就好了。”葉春晟笑的爽朗,帶着些許捉弄的意思,“走,這會兒斐家人也該到了,我們既然無事便下去迎一迎斐家人好了。”
沈雪言不知道從哪裏跳了出來,一把抓住葉春晟的袖子:“我們一同去,休想將我自己丟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