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酸棗樹下 少女的心思難猜
離抓捕冥君的行動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了，京師出現了一陣平靜，大多數人都沉浸在準備中秋節的氣氛中。
江秉依舊是每日忙碌不停，冥君自刎后，大理寺牢獄中被關的布塔族王子也被人放毒暗殺了，案子雖然結了，卻留下了不少令人揣測的地方。
轉眼中秋節到了，哥哥要在書院裏參加完中元詩會再回來，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員及官員的親眷都被請去皇宮參加皇上舉辦的中秋節喜宴。
自從上次抓捕行動見過一次玉鼠后，就再也沒有他們師徒二人的消息了。
傍晚時分
梨落此時一個人帶着丫鬟在宮門裏面走着，由一位姓金的公公帶路，因爹爹臨時被叫去大理寺有要緊事處理，沈汐桐已早一步出府，她只好一個人前去皇宮。
這是她第一次來皇宮，她心裏十分忐忑，但又不暗地裏凝了凝心神，生怕自己一招不慎，失了分寸。
一條無人的宮道上，梨落突然聽到距她不遠處的宮牆內，一少女銀鈴般的笑聲傳來，那少女似乎有些輕聲嗔道，“寧二哥，快看，快看，這邊，這邊的比較大。”
梨落想着是皇宮哪家的少女，因不想與此人碰頭，急忙低着頭，往前走去，那少女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寧二哥，你太笨了，這都摘不到。”
那位寧二哥的男子，此時只呵呵一下，“你這臭丫頭，又來欺負我。”兩人關係聽起來十分之親密。
那少女又接着講道，“寧二哥，快一點，我要吃樹上最大的那個酸棗。”
那男子無奈地回道，“好好好，我替你摘。”
梨落早早就覺察到這男子的聲音，正是寧翊，她有些尷尬低下頭，對着身後的紫米和櫻桃講道，“我們快走。”
覺察到身邊有腳步聲走過，武寧公主好奇地伸出頭來，“金公公，你身後帶着的是誰呀？”
金公公急忙回道，“回公主殿下，是大理寺少卿江大人之女江梨落。”
梨落本想避過這一幕，沒想到中途被攔住，只好應聲行禮道，“小女江梨落拜見公主殿下，見過寧公子。”
武寧公主有些好奇地走了過來，她是當今聖上的掌上明珠，佟貴妃所生，排行第四，封號為“武寧”。
今日中秋喜宴，武寧公主穿着一身石榴紅的碧霞羅，風髻霧鬢戴着一副金海棠珠花步搖，顯得明艷奪人，她圍着梨落轉了一圈，眼神中似乎有些羨慕又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看完后，她用傲慢的口氣說道，“你就是江梨落。”見梨落點點頭，她又說道，“你說說看，是我漂亮還是你漂亮？”
梨落聽到這個問題有些欲哭無淚，她凝了心神，沉靜說道，“公主天然之姿，自然非臣女所及。”她說完后，偷偷看了一眼武寧公主的表情，似乎並沒有顯得有多開心，反而有些不耐煩，可能是平日裏奉承話聽多了。
寧翊有些尷尬地看着這一幕，剛剛被太監叫來給武寧公主打酸棗，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原來這個公主在這裏給他下套，看她還在為難梨落，他在一旁輕聲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們過去赴宴吧。”
武寧轉過臉去，似乎並未想放過江梨落，她早在宮中聽說了沈府來了一位漂亮的表小姐，今天特意過來為難為難她。
梨落只好接上了一句，說，“只是，”梨落看起來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只是什麼，有話你就直說，本公主竟不罰你。”武寧公主依然在梨落面前高傲地說道。
“公主的左頰臉上微微有些發紅，似乎是過敏。”梨落輕聲回道。
武寧公主從小臉上白皙，但經常容易過敏，聽梨落這麼一說，有些不自覺地說道，“我從小就這樣，沒辦法。”她突然看了一眼梨落，見她皮膚白皙，白裏透紅，散發著少女獨有的光澤，便開口問道，“你平時是用什麼護膚的？”
想着天下女子都一樣，梨落突然覺得這個武寧公主還挺可愛的，她回道說，“梨落從小被母親教了一些護膚之法，公主殿下若是有興趣的話，改天我在家摘錄一份，給公主送來。不過，每個人皮膚不同，公主可依據自身情況適當參閱。”
武寧公主聽到後有些滿意地點點頭，“你這個人還挺有趣的，我喜歡。晚上的宴會快開始了，我先走了。”說完她轉頭對寧翊說道，“寧二哥，我們走吧。”
寧翊本想等梨落一起，但見梨落低着頭，特意避開他的眼神，剛剛還被她看到自己和武寧公主一起打酸棗的情形，他心裏更加有些懊惱，只好對這位金公公說道，“江姑娘不認識皇宮的路，就勞煩金公公了。”
金公公急忙回道，“哪裏哪裏。”
說完，寧翊微微一嘆氣，跟着武寧公主往前走了。
此時，梨落的表情依舊沒有什麼變化，看起來絲毫不惱，像是完全不將它放在心頭。
櫻桃跟在梨落的身後，看着武寧公主和寧公子漸漸走遠的背影，若不是這裏是皇宮，她現在恨不得站出來說道，這位寧公子實在是過於花心，他是不是跟每個女子都如此這般交好？
想到如此，櫻桃就為自家小姐深感不值。
“我們也走吧，”梨落的聲音微微傳來，聽起來無任何異常之處。
皇宮中秋宴
中秋節的宴席設在了皇宮的太和殿，梨落到的時候，宴席廳里已經坐滿了人，她悄悄走了過去，坐在了沈汐桐旁邊。
沈汐桐見梨落過來，不好意思地對了笑了笑，說今日出門忘記叫她了，梨落只點點頭。
宴席分為里庭和外庭，里庭里坐滿了朝中的五品及以上的官員，以及皇室成員，他們今日身着宴袍，已開始觥籌交錯。
外庭是官員的家屬，分為男席和女席，因想要達到普天同慶的效果，故中間只各了一個空庭，並沒有設置屏風。
宴會的表演一場接着一場，眾人邊飲酒，邊紛紛起身對太子說恭喜，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
梨落看到自己桌面上放了一些葡萄酒，和一些點心，不知為何，她想起剛剛寧翊和武寧公主的場景，還是有些堵得慌，她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兀自喝了起來。
飲了一小杯后，一個公公的公鴨嗓響起，“聖上駕到！”
聽到此聲后，所有人紛紛站了起來，對着聖上行禮道，“聖上萬福金安！”
梨落看到，一位身穿金袍看着相當慈祥的老人朗聲說道，“眾位愛卿平身，今日中秋佳節，與眾位愛卿同樂，各位愛卿莫要拘束。”皇上突然想到，此次中元節之難，多虧大理寺和御林軍共同防禦，才得查出這幕後真兇“冥君”，便接著說道，“此次京師之難，多謝各位大臣與朕解憂，眾位大臣通通有賞！”
底下的眾位立馬誠惶誠恐地謝主隆恩。
絲竹管樂奏起，眾多在一旁等待的舞女紛紛湧入舞池，一展身姿。
眾位大臣繼續籌光交錯，所有人臉上看起來無比喜悅。
梨落看了看四周，幾乎都是她不認識的人，除了坐在不遠處的秦詩雨和歐陽青羅，還有見過一面的韓書瑤，令她感到意外的是，一般來說，臣女都是坐在外庭，除了今日備受恩寵的寧大將軍之女寧語，坐於父親身邊。
不過，裴府的裴佳也坐在內庭，她坐在裴貴妃身邊，想來，裴佳要成為晉王妃的傳言也不是憑空而來，只是二人看着不似自己想像中那般親密。
寧翊坐在沈睦州不遠處，看起來像是風度翩翩的公子哥，他不停地在自飲自酌，酒喝得極快。
在梨落看過去的時候，寧翊的眼神似乎也看了過來，梨落立馬低下頭，裝作吃糕點的樣子。
一輪過後，管樂聲戛然而止，大臣們又紛紛起來用盡自己所有的才華，給皇上說一些好聽的吉祥話，今日又是裴貴妃的壽日，大臣們更是搜刮肚皮。
眾人完說后，太子景瀾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寧語，今夜宴席，聖上如此歡心的理由還有，寧國公家寧武大將軍又立了戰功。
景瀾喝下杯中所剩的酒，走到庭院中央，對着皇上鄭重行禮道，“父皇，今夜瀾之有一個不情之請。”
此時皇上心情極好，看着景瀾一副大方從容的樣子，不再像之前那般懦弱，他有些欣慰地說道，“此次京師有難，你立下大功，有什麼就直說，父皇一定滿足你。”
其實皇上對這位太子心底還是喜愛的，只是古皇后在世的時候性子過於高冷，別的妃子都是恨不得說盡好話留他，她卻不同，兩人十多年夫婦后，常常因為一些小事鬧得不開心。
古皇后也從未因為他是皇上而隱忍不發，感情就這樣淡了下去，最近想想，其實自己跟古氏才是真正的髮妻之愛，才有一些尋常夫妻的感覺，自古皇後去世一段時間后，他又常常想起她的好來。
“瀾之已經到了婚嫁的年齡，母妃去世前的的最大心愿，也是希望兒臣早日成婚，今日中秋嘉宴，瀾之懇請父皇賜婚！”景瀾此話一出，眾臣皆暗暗私語了起來，要知道，東宮太子妃之位，可是關係重大。
台下有兩人此刻也無比緊張，一位是寧語，這段時間她時不時約景瀾出去賽馬，兩人之間愈發有了默契，她甚至忘記了之前景瀾跟韓書瑤有過的一段情。
另外一位是韓書瑤，她不停地飲酒，裝作毫不在意，卻還是忍不住用耳朵全身聽着。
“哦，不知道我兒心中可有人選？”皇上大方回道，對於這位兒子，他的確是有所忽視的。
“瀾之，心中卻有一人選，還望父皇成全。”景瀾有些緊張地說道，“此人現在正在場上。”
皇上笑着說道，“哦，不知是哪家之女讓我兒青睞有加？”
“寧國公之女寧語。”景瀾朗聲說道，他雙目看向寧語，眼中有一種別樣的溫柔，寧語此刻也看向景瀾，微紅的臉上滴得出水來，她心裏已經決定好了，她愛景瀾，無可救藥，縱然兩人未來撲朔迷離，縱然未來千山萬水，她都甘之如飴。
大將軍寧武震驚地看向景瀾，忽而又看了看身旁愛女的神情，她正在全神貫注地看着景瀾，帶有幾分少女的羞澀，還帶有幾分期許，他突然明白了些什麼。
皇上在上面看到了這對小年輕的表情，心裏立刻瞭然了什麼，他對寧武使了使神色，寧武也默默點了點頭，景瀾的確不是最佳的夫婿人選，但既然女兒都動心了，他也不好拂了聖上顏面。
見寧家沒有意見，皇上無比高興地給自己的嫡長子賜了婚。眾臣已經感受到，皇上的天平，已經傾向了景瀾，大臣們急忙向皇上景瀾還有寧家賀喜。
只有兩名大臣，面上是高興的，但心底已經是五味雜陳，洶湧澎湃，這便是內閣首輔裴伊和內閣大臣龍圖。
韓書瑤聽到皇上賜婚後，立馬當場暈了過去，因她的丫鬟反應及時，她們又在角落，便沒有引起多大波動，悄悄退下了。
皇上賜食物完后，武寧公主突然站了起來，對着眾人大聲說道，“父皇，我也要請求賜婚。”
梨落聽到突然心中一稟，想到武寧公主賜婚的對象，該不會是寧翊吧，梨落想到寧翊作為公府家嫡子，的確是有這個資格。
她看了看眼前的葡萄酒，一口喝盡，全部入肚。
沈汐桐似乎看出了點什麼，她用手微微把梨落手抓住。
梨落在一旁輕聲說道，“表姐，我沒事。”她繼續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聽說這酒是來自於西域的葡萄酒。口感微澀，牽腸入肚。
喝完酒後梨落突然感覺，肚子有些難受，便拿着一大塊糕點往嘴裏塞去。寧翊遠遠地看向梨落，看着她十分擔憂。
“我家寧兒看上在場的哪位公子了？”皇上對武寧一向寵愛。
武寧公主看了看四周，不少公子紛紛迴避她的眼神，這位公主刁蠻任性是出了名的，而且成了駙馬後，基本上與仕途無望。
寧翊像是知道結果一樣，依舊自飲自酌。
她當著所有的人的面，突然指着國師朗清風道，“我要請求賜婚，嫁給朗清風。”
梨落聽到此話后，糕點瞬間在喉嚨中卡住，令她不停咳嗽。
寂寞的空氣中只傳來她的咳嗽聲，好奇的眼神接踵而來，她感覺十分窘迫，將酒大飲了一口，才咽下去。
怎麼這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武寧公主怎麼會喜歡上朗清風呢？從剛剛開始，她一直認為公主喜歡的人是寧翊。
梨落無意識地朝寧翊那邊看去，寧翊似乎早就明白了什麼，正在遠處有些笑着的看着她。
梨落急忙一回頭，不肯再抬起眼再看寧翊。
她有點擔心，剛剛自己表現十分失禮，不會被有心之人記住吧。
沒等皇上說什麼？朗清風走下座位，向皇上行禮道，他聲音有些嚴肅，但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聽了分明，“身為國師，不可娶妻，希望公主收回成命。”
“別以為我讀書少，你就騙我。”武寧公主走到了朗清風聲旁，大聲說道，“據我所知，正一教娶妻生子的道教之徒極其多，不差你朗清風一個。”
“別人是別人，我是我。從清風立志加入道教那一刻起，就從未考慮過娶妻生子，只願一生放心道教，鑽研其中，絕不考慮家事。”朗清風依舊一身凜然地說道。
他的一席話，也讓在場坐的很多女子瞬間碎了心。
要知道，跟在場所有的體面年輕未婚的男子比起來，朗清風的俊美也是天下獨一的唯一份。
梨落實在不願意在這些男女之情深陷其中，變借口自己想要去茅廁，帶着丫鬟，走出太極殿想去透外面透氣。
“公子，江小姐已經徹底不理你了。”站在寧翊後面的段二對着寧翊偷偷說道。
寧翊只能坐在原地，失落地看着那個藍色倩影消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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