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沈府赴宴 怎麼這麼多美男?
清晨,梨落起床打開窗戶后看到小院子的人忙忙碌碌,一夜的雨水將窗外的芭蕉葉、杏樹、翠竹、松樹、石榴樹還有一顆老梨樹都打濕了,清風拂面,梨落感覺此刻心曠神怡。
槐花從衢州帶來的行李里挑出一件水藍色的襦裙,櫻桃細細地幫梨落描眉、上妝、塗胭脂,她還將梨落平日裏戴的小小的梨花珠花換成了一對羊脂色茉莉小簪,手上戴上一個翡翠玉鐲,櫻桃覺得自家小姐的皮膚本來就好,上了妝后更加顯得燦如春華、皎若秋月。
梨落打扮完后細細地檢查了一遍自己有無突兀之處,並帶着槐花仔細檢查了一遍要帶去沈府的禮品,從沈家祖母到沈家舅父舅母以及沈家的兄妹三人分別備好,她還特意帶了幾罐從衢州帶來的梨花釀,這種酒是母親教的,衢州當地產的稻穀為原料而釀,選自衢州上好的山泉水和三月初盛開的梨花,此酒開罐的時候梨花的香味撲鼻而來,久久不散。
在梨落六歲之前,沈倫之子沈塢在西北擔任觀察使節,當時沈家祖父沈倫帶着親眷在撫州擔任簽書樞密院事,調查江南軍糧貪污一案,也是在撫州,活潑好動的沈玥認識了當時在撫州擔任主簿的江秉,沈玥不知為何,迷上了當時年輕有才幹為人正直的江秉,兩人相愛后,沈倫也算是開明的父親,不久二人便在撫州成親了。此消息傳到京師后一度成為京師的熱門話題,沈家祖母還曾因為沈玥下嫁一事親自去了一趟撫州,是見了江秉后才勉強同意了這門親事。
梨落記得小的時候,母親最喜歡打扮自己,然後把自己帶去沈府玩。沈府有三個孩子,沈家大哥沈睦州從小習武,十五歲便獨自一人去軍中鍛煉,二哥沈楚令與哥哥年紀相仿,卻偏偏長得極胖,最是調皮搗蛋,小時候常常戲弄自己,有一次氣急了她還拿着棍子狠狠揍過他一頓,後來沈楚令看到自己就躲。
沈汐桐從小跟着祖母在京師生活,母親在世的時候,梨落總能在過年的時候看到她,沈汐桐喜歡穿紅色的衣服,頭上兩個小揪揪,皮膚白勝雪,笑起來極為明媚,她身邊總是跟着一大群人。梨落雖也生的粉妝玉啄,但因為為人沉默寡言,又不是京師口音,所以其他的人也不怎麼跟她玩。
有一次大家一起去街上看糖人,唯獨沒有人喊梨落,她一個人在牆角里感到異常的失落和委屈,只有沈睦州走到她跟前跟她說,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不必追求跟別人一樣。沈睦州還把自己珍藏的書借給她看,梨落現在變得如此愛讀書,也跟沈睦州的引導和講解有關係,她還曾因為學下棋成了沈睦州的半個徒弟,所以梨落心裏一直對這位沈家大哥有一種特別的敬重和信賴。
宴席的時間定於酉時,梨落在申時兩刻便起身趕往沈府了,出發前,還特意讓玉竹替自己給爹爹送了一封信,讓父親多關注“逍遙市”一個叫李里的人。
一下馬車,沈家的下人立馬上前迎接,還沒走到門口,只見沈府大門下站着一身材挺拔的藍衣男子,看起來氣宇軒昂,此人見馬車中人後立馬輕快地走下台階過來打招呼道,“見過梨落妹妹。”那男子聲音渾厚富有朝氣,江梨落一臉狐疑,腦海里飛快地回想此人,不過能站在這裏迎來送往的也只能是沈家兩位兄弟之一,那男子看到梨落這樣的反應倒是毫無意外,依舊咧着嘴衝著她一笑。
“你是楚令哥哥?”江梨落一臉遲疑地問道,“還真被你猜出來了,多年不見,梨落妹妹果然越發冰雪聰明,走,我領你進去,老祖宗去潭山寺聽弘法大師講佛經去了,母親隨父親去西北視察軍務還未歸,我先帶你去見見幾位哥哥。”
沈府極大,走過前花園和主廳,沈楚令帶着梨落朝後花園走去,看着沈楚令走在自己前面的背影,江梨落在心裏輕輕嘆口氣,自己幾年沒來京師,這沈楚令的變化也太大了,小時候還是一個喜歡吃肉的小胖墩兒,現在不僅是體型外貌,連性格都變了。自己小時候因為爭執還打過他,不會給他落下什麼陰影吧,想着梨落又從後面打量他,自己是不是應該找個機會給他道個歉。
沈府的後花園建在一片湖旁邊,湖邊有一座不高的山,山上種着各樣的榕樹、梅樹和松樹,還有一些桃樹,這個節令里,這些樹木愈發地顯得鬱鬱蔥蔥,湖邊一棵高大的松樹下面依勢建了一個小亭,既能庇蔭,又可聽濤聲。
此時小亭裏面的有幾位年輕男子正在下棋聊天,看到沈楚令帶着一藍裙姑娘前來,下棋的一名男子立馬扇起了他的烏木扇,笑着致意,“少卿(沈楚令字),你來了。”這名男子頭戴玉珠,身穿一身深紫色菱錦錦衣,此刻夕陽正落,餘光下顯得他更加的白皙清秀,其他幾位男子聞聲后,也紛紛轉身致意。
“恩”,沈楚令顯得有些高興地回聲道,“各位哥哥,這就是我提過的表妹江梨落。”江梨落立馬屈身行禮,及其標準,一看便受到良好的教養,“梨落見過各位睦州哥哥,見過幾位兄長。”說話輕柔悅耳,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挑不出一絲毛病。
沈睦州將手中所執白棋放下,見江梨落禮法周到、語笑嫣然,對這位妹妹甚是滿意,便笑着說,“梨落妹妹不必如此拘禮,他們都是我和楚令的一些朋友,認識一下以後好在京師有個遊玩之處。”
“恩,梨落謝過睦州哥哥。”梨落溫聲答道,沈睦州繼續說,“之前你來京師來的少,都沒有怎麼見過,我跟你介紹一下。”沈睦州站了起來,他今日穿着一件廣陵長衫,顯得儀錶堂堂。“坐在我對面的這位公子姓歐陽,名木槿,字璟良,是戶部侍郎歐陽允的長子,性格有些落拓放蕩,善長寫些書文。”
歐陽木槿聽到后立馬錶示不滿道,“什麼叫放蕩,梨落妹妹聽到後會誤會的,我這叫風流倜儻。”說完立馬一臉自信地揚起扇子。
沈睦州給了他一個嫌棄的眼神,“你先在這局贏了我再說。”轉身便打算介紹站在歐陽木槿旁的白衣男子,該男子似乎在看到梨落後便在一旁不動聲色地打量她,梨落一抬頭,只見這男子的臉在夕陽下如同鐫刻一般,五官看起來英俊挺拔,身材修長,一身白衣顯得整個人風度翩翩,眼睛裏似乎有一泓清泉讓人不自覺吸引,“在下寧翊,字則陵,年長梨落妹妹幾歲,尚未娶親,你可以隨汐桐叫我寧哥哥。”他不等沈睦州介紹,在一旁慢悠悠說道。
沈楚令聽到立馬在一旁笑着說,“你也太厚臉皮了,誰關心你娶親沒有。”
江梨落聽到后微微一笑,“早就聽聞寧公子文武雙全,還喜好飲酒,特意從老家帶來了梨花釀,待會兒還請各位公子莫要嫌棄。”
聽到酒,寧翊立馬開心不已,他嘴角揚起,“那我可要好好品味一下了,各位莫要跟我搶。”
“酒而已,你要的話全給你。”站在寧翊一旁的公子接話道,他身着一件蒼紫色織金錦袍子,腰間綁着一根深藍色渦紋帶,頭戴玉冠,看上去俊美無雙,梨落不用猜就知道,這肯定就京師美男榜中的第一,吳王府世子景開,表字司南。司南此時手上拿一把長形的管子,剛剛就一直在研究那個玩意,似乎外在的東西引不起他的什麼興趣,聽到寧翊說酒才接話道。
沈睦州看到他這樣,一臉無奈地笑道,“這個就不用我介紹了,吳王之子景開,字司南,別看他長相不錯,其實文不成,武不就,就喜歡鑽研一些奇巧之術。”
司南立馬不滿地跳了起來,“雲奚兄(沈睦州字),不帶這麼損我的,好歹我也是堂堂世子。”寧翊在旁邊一臉正經地說,“雲奚(沈睦州字)兄說的是事實啊,這跟你是不是世子有何關係。”司南性格有些小孩,立馬暴跳如雷,要跟寧翊爭論一番。
梨落不禁被這種親近的關係感染到,她抬起頭,看到亭子一角,站着一位身穿赭色外裳的男子,他一直安靜地站在一旁,跟其他人比起來顯得沉默寡言,梨落注意到此人右臉上額戴着一小塊面具,他見梨落正在觀察他,臉上顯得毫無波瀾。
沈睦州看到后說,“這位是我在軍中認識的好友,趙青,字槐之,作戰速來勇猛,智勇雙全,是我朝難得一見的先鋒,此次回京師還有些軍務,我特地帶他一起。”趙青也沒有講話,點頭致意,江梨落也立馬回之一禮。
介紹完,沈睦州看天色還早,便問道,“梨落是今年及屛么?”沈睦州的聲音謙遜低沉,讓人如沐春風。
“嗯,今年臘月。”江梨落低聲回道,“哦,那到時候我可得好好備一份禮。”沈睦州做事一向周到體貼。
“那梨落就先謝過雲奚(沈睦州字)哥哥。”梨落對着沈睦州微微一笑,臉上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江梨落自從跟着父親在衙門裏公幹后,便學會了不少察人之道。禮節雖然繁瑣,但卻是極好地保護自己的一個手段。此時彷彿有幾道打量的目光過來,她在心提醒自己,這些人雖然光鮮亮麗,看起來鮮衣怒馬,但卻並不適合自己,且不說父親的官階不夠,就自己這個“玉鼠徒弟”的事情傳出去,也會引來不少麻煩。前些日自己看的《京師怪談》讀本中,有一半的案子就是跟京師勛貴們有關。
見梨落有些心不在焉,沈睦州怕她不自在便沒讓她多留,讓沈楚令領着她去找沈汐桐。
看着江梨落逐漸消失的背影,正在跟沈睦洲下棋的歐陽木槿說,“她就是沈玥的女兒?”
司南本在研究他新發明的小管子,想着如何通過引線將裏面的火藥點燃,聽到沈玥這個名字,耳朵突然不自覺地湊了過來。
“聽說你姑姑沈玥當年可是才貌滿京師啊,多少王公貴族上門求親,可她居然在你祖父沈倫撫州任上嫁給了一個不知名的七品小吏,這個事情傳到京師后引起了不少的轟動。特別是當年司南的父親吳王殿下,可以說是傷心欲絕,還曾提着刀闖到沈府門口。”歐陽木槿邊下棋邊對着沈睦州講,說完不忘對着司南咧嘴一笑,司南不以為意的撇撇嘴。
寧翊速來和司南關係不錯,“這樣啊,”他接道,“那司南可要好好感謝一下那個人了,若不是沈玥姑姑嫁給了江大人,痴情的吳王殿下怎麼會娶了現在的吳王妃,生下司南,還傳給了他一身創造發明的本領。”
提到父親吳王,司南的表情有些難看,“我這一身本領是明明是自學的,怎麼會跟那個老頭兒有關,他除了舞風弄曲的還會什麼,我所做之業,就算現在不被人欣賞,後人也肯定會懂我的。”司南說話向來是隨心所欲,毫無忌諱,不過反正他也不打算入仕,其他人聽着就習慣了,他常常仗着自己的俊臉和毒舌,把其他人氣的夠嗆。
歐陽木槿聽到后突然對司南壞笑起來,“依我看這個江梨落姑娘美貌不亞於她母親當年,你幹嘛不效仿你父親,追覓這位佳人呢,梨落,倒是真有梨花散落之美,清新淡然,日久彌香,我聽說你爹當年為了沈玥可是足足失意了一年。”
“你輸了!”沈睦州的聲音淡淡傳來,他最後一顆白棋落地,黑棋立馬滿盤皆輸。歐陽木槿定睛一看,立馬氣的跳腳,“沈睦州,你究竟是哪來的神仙啊,好歹我歐陽木槿也是堂堂京師棋聖啊。”
沈睦州只輕輕抿了一口茶,表情肅然,“今日關起門來大家把當年事情當些聊資,無傷大雅,出了這個院子,我不想從你們任何人嘴中聽到你們議論我姑姑還有梨落的事情,也不要想着打她的主意,這個妹妹我十分了解,看似乖巧,實則十分有主意,未必看得上你們這樣的王公貴族。”
司南也不抬頭,只淡淡接了一句,“我可沒有打她的主意,這位梨落妹妹一看就是則陵(寧翊字)喜歡的類型,她表面文靜恭謙,內心裏其實是一隻小狐狸,我還是喜歡那種溫柔乖巧聽話的姑娘。”
寧翊笑了笑,沒有否認,這隻小狐狸他確實觀察很久了,從潤州看她獨闖孤獨傷的住所,一身孤勇,心細如塵,不僅很快發現了獨孤傷藏的東西,第二天收到自己紙條后還立馬意識到局勢的危險,迅速撤離,他今天在這個亭子裏等了很久,聽說她要來內心裏還有些忐忑,本以為她是個活潑多話的性子,沒想到居然看起來如此的大家閨秀,看來她的警惕心還極強,寧翊在心裏無奈地一笑,恐怕自己要多花些時間跟她周旋了。
寧翊為人看似頑固不羈,其實心術正直,還極有謀略章法,沈睦州看他沒有否認也並未多言,開始步入正題,“我此次回京,表面上是看望祖母和妻子,其實是我父親察覺京師形勢不對,令我留守在這裏。這次回來,我對太子景瀾的看法改觀了許多,他不僅引薦秦也平息了水患,還請來我的姑父江秉來查最近京師發生的冥火殺人案,我還聽說,前幾日景瀾還查出了隱藏在東宮裏的叛徒,有兩個宮女趁他沐浴的時候在旁點離魂香,令他日日夢魘。
目前來看,雖然幕後之人沒有查清楚,但顯然這其中有兩個目的,一是製造恐慌圍堵京師,二是朝中有人有意藉此動搖太子之位,想挑起爭儲事端,我現在最擔心的事情就是目前大部分的朝堂兵力被調往西北去抵抗元夏的侵擾,一旦京師發生兵變,恐出大事。”
其他人聽到此話后,臉色都嚴肅起來,只有司南依舊顯得心不在焉。“以我看來,此次事情還遠不止如此,”寧翊在旁接著說,“京師水患,冥火殺人,災民失蹤,此次事情不僅朝中有內線,恐怕江湖人士也聽到什麼風聲參與了進來,江大人也調查出,冥火殺人案的主凶就是火蓮派的流火雲,聽說此人少年英才,極為自負,按照道理,不會平白去殺幾個毫無武功之人,還用了一種奇怪的藍火,我還聽說,”寧翊看其他人聽到認真,故意停頓了一下,故作神秘地說,“景予在揚州不知道聽說了什麼風聲,將盜畫賊捉拿后一日都沒有耽擱,立馬從揚州坐船趕回京師。”
“這的確是一條重要的線索,而且很有可能是破案的關鍵,則陵(寧翊),你繼續關注他們動態,有什麼重要消息,立馬來沈府找我,若我不在,老辦法聯繫。”沈睦州說,
“恩,放心吧,我可是收集情報的高手,況且此次京師恐有大事發生。”寧翊回道。
“璟良(歐陽木槿字),朝中可有何動靜?”沈睦州問道,他雖為將軍,卻也不好過於插手朝中之事,歐陽木槿的表情出現了少有的嚴肅,“裴氏一黨最近似乎都在養精蓄銳,太子掌權后,叫囂廢太子的人倒是不多,不過,最近尚書閣的李氏父子卻頻頻在慫恿皇上去天壇祭祀,說是為天下百姓祈福,祈福這事本來也沒錯,但是這種敵暗我明的時刻,天子出門等於捨棄自身安危於不顧,不知道此二人安的是何心。”
“趙青,你去跟蹤查一查這對李氏父子,看看他們背後是否有跟人暗中勾結。”“是!”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趙青回道,他雖是先鋒,卻也是查敵情的高手,也是沈睦州的有力助手。
“璟良(歐陽木槿字),最近我要去巡防營一趟,這種時刻,最怕軍中有人鬧事,朝中之事就有勞你多費心,有情況及時寫信與我。”
“放心,朝中的事情交給我。”歐陽木槿不僅貴為戶部侍郎歐陽允的長子,還是上屆的新科進士,可以說是朝中紅人,他現在在翰林院當差,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十分簡單,“這京師幕後之人格外囂張,我們為何不主動出擊?”歐陽木槿問道。
“現在敵我攻勢形勢不明顯,不能輕舉妄動。”沈睦州抿着茶,回道,“現在我們全力要做的是,保太子。”
司南一看沒他什麼事情,便拿着他的管子繼續研究,沈睦州無奈搖搖頭,“司南,你回家注意看看吳王最近在忙些什麼?”
“我爹?”司南驚詫地問道,“我爹能忙什麼,寫詩,排曲,煉丹,就這三件事,他可能還忘記了自己還有個兒子。”
“不”,沈睦州表情嚴肅,“司南,你錯了,你爹吳王看似不理朝政,沉迷個人愛好,但是每次在京師血雨腥風前總能做預判,並且做出最明智的選擇,聽說他最近作了一首新詩,你去想辦法弄過來。”
“哦!”司南臉色依舊淡淡的,他是真的覺得自己老爹純屬走運。
人物介紹:
沈楚令(19歲),字少卿,小時候被江梨落欺負過,心思單純,不喜歡學文,崇拜大哥,在京師羽林軍中任職,與水部侍郎秦剛之女秦詩雨定有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