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哥哥回來 留仙樓里八卦多

江梨落回京師的第二天就收到了沈府的帖子，上面說恰好沈家大哥沈睦州從西北回京師，為了給她接風洗塵特意辦了一場宴席，宴席定於明日酉時。梨落知道沈睦州一向待人心細如塵，估計是擔心自己剛來京師不習慣，想讓自己多認識一些人，梨落笑着提筆答應赴宴。

早飯後，梨落便收到了韓真寫來的信，上面說昨日在紫氣東來閣，他的人跟蹤出去后，那位臉戴面具的男子武藝十分高超，此人出飯館后不久就消失了。而跟他做交易的人名叫李里，是個逍遙市的人。“逍遙市”，梨落聽說京師西郊有一個前朝留下來的神秘的交易市場名叫逍遙市，“逍遙市裡樂逍遙，”只要出錢，在裏面幾乎可以買到任何自己想要的東西，包括活人和不少死人之物，不過參加交易的兩方人都非常神秘，只有通過特殊的聯絡才能進去。又是“西郊”這個地方，西郊大水、西郊殭屍、西郊的逍遙市，這其中會不會有一些關聯，梨落決計把這條線索寫下來，讓玉竹送給爹爹。信上還說，紫氣東來閣另外一行人是來自江湖，是幾個小門派聯合而來，據說為的一個寶物，具體什麼寶物不得而知，他們還在繼續派人監視。梨落心裏十分感激，她正打算提筆，給韓真寫回信。

“江梨落，”哥哥的聲音在院子外面響起，梨落聽到后，趕忙提了提裙子，朝屋外走去，只見哥哥淞明從西窗院院外大步走來，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外袍，一雙朗目顯得清澈明亮，看起來書生氣極重，站在梨落後面的的幾個丫鬟紛紛行禮道，“見過大公子。”江淞明一臉笑意地走了進來，“臭丫頭，這麼久沒見有沒有很想我呀？”這個哥哥還是如此厚臉皮，梨落不以為然地回道，“還行還行，你怎麼捨得離開你那書院啦？是不是看妹妹我回來想我想的緊啊！”

聽完此話，後面站着的紫米、櫻桃幾個不由自主地笑了，這兩兄妹簡直就是彼此彼此啊。

“我向書院的夫子請了半日假，待會兒就要回去了，看我的妹妹千里迢迢不遠萬里的來看我，當然要回來看一下啦。”江淞明笑着說完就徑直在院子杏樹下的一個石桌后坐了下來，忙着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剛喝完一口就對梨落囑咐道，“最近京師相當的不太平，又是水災的，又是冥火殺人案，你平時盡量少出門，實在悶不過，就去沈府找汐桐玩一下，不過，千萬不要被那丫頭帶偏了。”

“知道了，知道了，哥哥怎麼如此啰嗦。”江梨落在江淞明對面坐了下來，一臉嫌棄道。

江淞明聽完后也不惱，不急不慢地從身後的一個包袱中拿出了一大摞類似書稿的東西，“這是哥哥辛辛苦苦攢下的，這段時間你就不要亂跑，好好把這些文章研究一下，等我中秋節回來，記得跟我分享體會。”

梨落用手翻了翻這些稿紙，“這些文章寫的不錯，是哥哥你寫的。”

江淞明邊喝茶，邊搖搖頭，“要是我寫的就好了，這是我們書院的大才子林崇一寫的，他的觀點辯論都非常的精闢，特別是他的這篇《鹽鐵論》，將我朝鹽鐵管制的優弊分析的入木三分，哥哥十分之佩服，便將他的文章抄寫一二，拿回來與妹妹你分享分享。”“

“是，是，是，妹妹一定好好拜讀這位大才子的文筆。”梨落笑着說。

“誒！你可不要小瞧這位林大才子，他可是全京師少女們的偶像，不知有多少少女想要嫁他為妻，”說完瞅了瞅梨落，“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有哥哥在，保證讓你近水樓台先得月。”

梨落白皙的臉上瞬間變紅道，“哥哥你就不要亂點鴛鴦譜了，妹妹我可不想成為全京師少女的公敵，再說我也沒這個實力。”江淞明只好罵道，“沒出息。”江梨落不以為然地翻了翻白眼，此時一個丫鬟上前通報說，“韓迪兒和兩位韋小姐前來拜訪。“江淞明聽到后笑道，“哦，是迪兒妹妹。”隨即將最後一口茶水喝完道，“你們幾位閨閣小姐自己玩吧，哥哥就先回書院了。等中秋節告假回來，哥哥必定帶你去吃全京師最好吃的大閘蟹。“說完捏了捏梨落的小臉，擺擺手便走了。梨落摸了摸自己被捏紅的小臉，急道，“江淞明！“

沒多久，下人便帶着韓迪兒和韋雪怡、韋景梅兩姐妹進來，韓迪兒提着小裙子最先走了進來，立馬雙手拉着江梨落的手抱怨說，”哥哥整天忙于軍務，沒有時間，梨落姐姐，我們一起去留仙樓好不好，聽說留仙樓是京師的必來之地，位列京師三大民間寶地之首，裏面的菜系更是天下一流。“韓迪兒說完后簡直對裏面充滿了神往。江梨落笑着問道，“三大民間寶地，有哪三大？”“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韓迪兒一臉驕傲地說道，“曾經有一位老夫子曾經說過，京師有三大民間之絕，名副其實，一是京師護城河邊留仙樓的美食，二是才子滿地的洛河睢陽書院，就是淞明哥哥讀書的地方，三是京師西街的月兮閣，據傳裏面的衣服能讓你一日不見，如三月兮。”櫻桃聽完一臉崇拜地看着韓迪兒，沒想到她懂這麼多。

韋雪怡和韋景梅兩姊妹雖人在京師，但若無特殊的宴請招待，幾乎是不出門的，留仙樓雖然聽過但是沒有去過，也有些躍躍欲試，紫米雖然不喜歡韓迪兒，但她倆兒對於美食的追求卻是出奇的一致，特別是紫米聽完韓迪兒對留仙樓的描述后，對留仙樓簡直充滿了嚮往之情。看大家興緻如此之高，梨落自己正好也對這個酒樓極為有興趣，便戴上瑋帽，帶上紫米和櫻桃，坐上馬車跟韓迪兒、韋家兩姐妹一起出門了。

馬車裏，韓迪兒開始喋喋不休，興緻勃勃地說起京師各地的好吃的，還說要趁自己回衢州之前將這些全部都吃一遍，她還樂不可支地舉出了留仙樓聲名在外的美食。梨落在衢州之時就聽哥哥淞明在信上說過，留仙樓坐落於京師護城河西邊，外間是一座大樓，足有四層之高，佈置精巧，裝飾別樣，聽聞此樓背後的主人極喜歡搜刮吃食，所以留仙樓里的食物極為講究，不僅食材新鮮、火候充足，而且各類奇珍異巧應有盡有。除此之外，大樓裏間有很幾戶別緻的小院落，號稱海棠小苑，流水相連，佈置極為雅緻，不過進去要憑主人發的玉牌才行，玉牌的發放不看客人身份，全憑主人心情，吃的菜食也是全憑大廚的心情，做什麼吃什麼，如果有人鬧事或是不服，裏面有好些個武功高強的護衛，鬧事之人不僅會被驅逐出店，還會立馬報官，但就算是如此，京師里有不少人將能進入海棠小苑的玉牌視作是一種身份的象徵，對其趨之若鶩。

這些都還不算什麼，留仙樓最吸引天下人眼球的，是外樓大廳的排行榜，專門有一面牆上貼着京師各種不正經的排名，“京師十大美人”“京師十大美男”“京師十大美味”“京師十大才子”“京師十大武林高手”，正因為這種非官方不正經的排名，讓朝中、市民乃至江湖人士，好奇至極，均對其趨之若鶩，常常有人因為不服排名大打出手，不過裏面的護衛武功及其高，如有打架鬧事者，無論何種原由，一律趕出酒樓。

約晌午時分，梨落一行人才趕到那裏，京師的護城河順着溝渠緩緩地流入城內，河道兩邊種滿了高大的合歡樹，此刻紅花點點，不少落入河中，河邊最為顯眼的一座四層高樓就是留仙樓。留仙樓裏面此時已經熙熙攘攘，整個大廳都沒有位置了，坐在留仙樓里的人，要麼在討論京師命案，要麼在討論這場離奇的水患，要麼在討論京師哪個樂坊里新來的舞姬，梨落正躊躇着不知樓上是否有位置的時候，一位掌柜打扮的老者緩慢走了過來，他衣着體面，腰背稍微有些佝僂，走路卻極有風度，他微微對着江梨落他們行禮道，“幾位姑娘有禮，我家主人知道幾位姑娘會來，令老朽在此久候，海棠小苑已經備好了小菜，請幾位姑娘務必賞光。”梨落聽到后心裏詫異不已，誰會知曉他們幾人的行蹤呢，她將瑋帽撥開，輕聲問道，“多謝長者，不知長者主人是誰，因何招待？”那位老者笑而不答，只說主人在忙，這裏是留仙樓，幾位姑娘放心吃就好。這京師果然跟衢州大有不同，看來這酒樓幕後的主人消息十分靈通，不僅認識他們這一行人，還令人在此等候，既來之，則安之，梨落應聲答應，一行人在老者的帶領下，向海棠小苑走去。

韓迪兒一向沒什麼心思，韋家姊妹話比較少，她們隨梨落入席后，幾個侍女模樣的人便端着水盤和茶水進來，幾人凈手漱口完畢，一道道美食便被端了進來，棗泥荷花酥、雞髓筍、蟹殼黃、五彩牛柳、金絲燕窩，櫻桃酒釀、青梅羹，馬蹄糕，最後放了一壺酒，那位老朽在一旁解釋道，“這是松醪酒，用鴻山寺上的清泉而釀，近幾日天氣熱喝這個剛剛好。”“有勞長者了！”梨落一向對美食也頗有研究，知道桌上的每一道都是精品，且都是很適合這個時令吃，不由得對這位背後的主人更加好奇。“這是我家東家給幾位姑娘的玉牌，還望幾位姑娘以後常來。”那老者溫聲說道。“多謝長者了，還請替我和這位幾位姑娘向他致謝。”梨落大方回道，“一定，幾位姑娘慢用！”那位老者說完便告辭了。

韓迪兒看到梨落還在想什麼的樣子，便催着道，“梨落姐姐，別想了，我們趕緊吃，吃了我想去看美人榜。”“恩”，江梨落笑着應到，四個姑娘還有隨行的丫鬟便不再拘禮，分成兩桌各自安靜吃了起來。饒是韓迪兒這種嘴巴毒辣的人，此刻也挑不出任何毛病，特別是那道櫻桃酒釀，甜中帶酸，清脆爽口，她恨不得將其一個人吃光。

留仙樓主樓第四層，一年輕男子站在閣樓上獨自飲酒，他身着一身白衣，腰間綁着一根墨色捲雲紋玉帶，一頭長發豎起，背影高挑，自帶一份落拓洒脫，那男子耳邊腳步聲響起，“少爺，事情辦好了。”“恩，沒被發現什麼蹤跡吧？”那白衣男子並未回頭，依舊自飲自酌。

“放心，有我段二出手，自是無一分紕漏。”說完，他得意地把一張面具撕開，露出一張白皙的笑臉，“少爺，她不過是一個五品官員之女，為何少爺如此上心，還把親自釀的松醪酒給她了，這酒世子找你要你都沒給。”白衣男子嘴角微微一笑，“多嘴！退下吧。”“是！”這位名叫做段二的人退下后，陽光照到白衣男子英挺的側臉上，他的眼神卻一直注視着那個海棠小苑裏的藍衣姑娘，似乎想起什麼，眼神中有一絲落寞，自言自語道，“那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俠玉鼠的徒弟啊！”

好不容易被韓迪兒拉着擠到了前面，江梨落突然發現自己十分孤陋寡聞，十大美人中只認出了裴佳和沈汐桐，排行第二和第三，第一是古語，這個姓氏很特別，聽說過世的皇后也姓古，會不會是同宗？第三名是秦詩雨，好像是秦也的妹妹，其餘的人更不用說，自己總共就來過京師幾次，幾乎都沒聽過。令人好奇的十大美男榜，她認識的只有沈睦州和沈楚令，排行第四和第七，第十名是江淞明，沒想到自己的哥哥居然被選中入榜了，梨落有些驚喜，第一名的是司南，上次就聽櫻桃講過此人，第二名是景予，這個京師人人皆知，景予身為三皇子，據說相貌俊美，驚為天人，第三名沈睦州，睦州大哥能文能武，還是年少得志的少年將軍，儀錶不凡，排名第三江梨落也毫不意外，第四名是是林崇一，這個名字哥哥跟她提過無數次，稱他是天下讀書人之表率。

正看的入神時，後面似乎有人因為榜單的事情吵了起來，人群一下子推攘了起來，江梨落怕受到牽連，想拉着韓迪兒和韋家姊妹先走，韓迪兒一臉認真地研究美食榜，美人榜和美男榜里她只認識沈家兄弟和江淞明，所以迅速地失去了興趣。韋家姊妹雖很想把美男榜和美人榜記下來，無奈人太多，他們也不願意在外面多拋頭露面，看到人群擁擠，便一起商量着回去。

梨落和韓迪兒走在後面，兩人走的時候不小心被側邊的人推了一下，梨落為了抓好韓迪兒，往後退了一步，踩了後面男子一腳，差點摔跤，一雙手反應極快立馬將她扶住，“姑娘小心”。江梨落站穩后臉微微一紅，急忙鬆開此人的手說抱歉，“沒關係”，那男子聲音彷彿山上清泉般，低沉謙和，讓人不自覺想起清風斜陽、林中朗月，正想抬頭看一眼，卻見那男子戴着面具，恰巧中元節快到了，路上有不少人都喜歡戴面具，她便只能從面具的細縫裏看到他那雙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兩人面視一會兒，一陣沉默，梨落有些心虛，她牽着韓迪兒的手悄然走開，心卻跳個不停。

韋家姊妹已經在車裏等着在，剛走出大門，剛剛那位老者又走到梨落跟前，“這是我們主人讓人摘抄的一份榜單，令老朽送給姑娘。”梨落雙手接住后翻開一看，是留仙樓各大排行榜的一份手抄版，忙謝過此人。“我家主人還說了，姑娘若在京師美人榜單中，當為榜首。”梨落聽到后臉一陣通紅，“還望長者給你們主人回個話，梨落承蒙厚愛，但實在擔不起此等美名，還望出榜時千萬莫寫我的名字。”沈汐桐要是看到自己名字寫在她前面不得吃了自己。“此話自會傳到，姑娘慢走！”老者不卑不亢，說完便立在一旁，等候他們上車離去。

梨落拿着榜單坐在車上，幾個姑娘爭先翻看，她卻一時間思緒萬千，來京師兩天，就看到兩個帶面具的男子，他們的面具還有些類似，是巧合么。留仙樓的主人不僅認識自己，還知道自己何時來，他究竟是何人，目的何在，是跟父親有關，還是跟師傅有關。天色漸漸暗淡下去，剛剛風和日麗，現在看起來好像要下雨，冷靜下來的梨落突然覺得那位老者有些奇怪，他呼吸明快，走路看似緩慢實則有力度，實在是不像此等年紀之人。馬車到了韋府後，天已經慢慢下細雨，韋府的僕人們急忙上前來接，梨落跟他們告辭后，馬車往江府緩緩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