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離別
黃思瑤這時候想着:詩人們在內的所有人都是騙子!他們讓你覺得你需要情感,可人真正需要的是這種鑽心、耗神,甚至是恐怖的身體的慾望。找到一個敢為的男人,無羞恥、無罪惡感、無絲毫畏懼地為之!如果他事後感到羞愧,也讓你感到羞愧,那才是可怕的事!可惜啊,優秀而充滿慾望的男人是那麼為數寥寥!
黃思瑤確實是受夠了,壓抑夠了。現在她看着他,就像一個野性的動物那樣睡着,睡得深沉。她蜷縮着躺下,但不離開他。
直到他的動靜攪醒了她。他正坐在床上低頭看着她。
“是該起來了嗎?”她問。
“六點半了。”
她得在八點鐘的時候到小路口那去。人總是、總是這麼被動!
“我可以去做早餐,端上來吃,好嗎?”
“好啊!”
花花在下面低聲咕嚕着。他起來,脫掉睡衣,用毛巾擦了擦身子。人勇敢無畏、生機勃勃的時候是多麼美!她默默地看着他,心裏這麼想着。
“拉開窗帘好嗎?”
清晨的陽光已經照耀在嫩綠的樹葉上了,不遠處的林子一派鬱鬱蔥蔥。這時他正在穿衣服,她則在半夢半醒中憧憬着生活,與他在一起的生活,那才是生活呢。
“我把睡衣都弄沒了嗎?”她說。
他的手在床上摸索一通,拉出一件薄薄的綢衣來。
“我覺得我腳腕上有綢子的東西來着。”他說。
那睡衣幾乎被扯成了兩半。
“沒關係的,”她說,“是放這兒穿的,真的。我把它留在這裏。”
“留在這兒,那我晚上睡覺時就把它夾在腿中間做伴。沒牌子,沒商標嗎?”
“沒有!不過是一件普通的舊衣服。”
說著她穿上那件破睡衣,依舊夢幻般地看着窗外。窗子開着,清晨的空氣飄了進來,鳥兒的鳴囀也傳了進來,小鳥在窗前不停地飛來飛去。然後她看到花花溜達出去了。是早晨了。
她聽到他出了後門,隨後漸漸飄來煎肉的香味。他坐在椅子上,把盤子放膝蓋上吃。
“真好吃啊!”她說,“一塊兒吃早餐多好呀。”
他默默地吃着,心裏想的是飛速而逝的時光。這讓她想起什麼來,便對他說:“我多麼希望跟你待在這裏,把農場甩到百里以外去吧!其實我這次走,是要離開農場。你明白,對嗎?”
“嗯!”
“你許下了願說咱們將來一起住,一起過日子,你和我!你對我許了願,是不是?”
“只要我們能。”
“是的!咱們會那樣的,會的,不是嗎?”說著她向他傾過身子,抓他的手腕,結果茶都溢了出來。
“嗯!”他答應着,順手擦去溢出來的茶。
“咱們現在不住到一起就受不了,對吧?”她懇求道。
他抬頭看看她,臉上閃過一絲笑意。
“是的!”他說,“可是你得在二十五分鐘內離開了。”
“是嗎?”她叫了起來。突然他伸出手指頭警示她,然後站了起來。
花花先是短促地叫了一聲,然後狂吠三聲發出警告。
沉寂。他把自己的盤子放在托盤上,轉身下了樓。黃思瑤聽到他走上了花園小徑,門外來了一輛電動車。
“李光輔,快遞!”
過了一會兒他上樓來了,看上去帶點怒容。
“是快遞小哥。”他說,“沒有!只是些照片和資料,是國外的一個地方。”
“你要去那兒嗎?”
“我想咱們或許可以去那兒。”
“好啊!我相信那兒肯定很美!”但那郵差的到來掃了他的興。
“這些該死的電動車,一不留神就到你跟前來了。但願他沒看見什麼。”
“他能看見什麼?”
“你得起來,收拾停當了。我出去看看。”
她看着他走上小路去偵察,帶着狗,背着槍。她下樓來,梳洗一番,等他回來時她已經準備停當了,幾樣隨身帶的東西都收拾進了那個小綢緞包里。
他鎖上門,兩個人就出發了,不過是穿過林子,而不是走小路。他還是挺小心的。
“你覺得人一輩子裏能有幾次昨天夜裏那樣的活法?”“是啊!可還有其他的日子要想想怎麼過。”他簡單地回了一句。
他們在草木叢生的小徑上步履沉重地走着,他在前面,一言不發。
“咱們一定要住在一起,共同生活,好嗎?”她懇求着。
“嗯!”他回答着,自顧朝前大步走着,“什麼時候呢?現在你去新加坡的什麼地方了。”
她木然地跟隨着他,心沉着。現在她是難捨難離!
他停住了腳步。
“我就到這兒吧。”他指指右手邊。
她張開雙臂抱住他的脖子,緊緊地貼着他。
“你得為我留着你的溫柔,好嗎?”她喃喃道,“我愛昨天那一夜。可你得為我留着你的溫柔,啊?”
他親了她,緊緊地抱了她一會兒,然後嘆口氣,又吻了她。
“我得去看看車在不在那兒。”
他們聽到汽車駛近時輕微的鳴笛聲,車正緩緩地開上橋。
黃思瑤懷着一腔悲傷,跑上了李光輔剛剛在草地上踏出的路,一直跑到一道高大的樹籬跟前,他則跟在她身後。
“那兒!從那兒穿過去!”他指指樹籬當中的一道縫隙說,“我就不出去了。”
她失望地看看他。他吻吻她,催她快過去。她痛苦地爬過樹籬和木柵欄,跳進一條淺溝里,然後上了小路,黃思雅正一臉煩惱地從車裏走出來。
“你怎麼在那兒?他呢?”
“他沒來。”
黃思瑤拿着小包進到車裏,已經是淚流滿面。
黃思雅抓起摩托車帽和墨鏡遞給她,說:“戴上!”黃思瑤偽裝好,然後又穿上一件騎摩托車時穿的長外套,這才坐了下來,看上去就是一個沒了人樣的動物,誰也認不出她了。
黃思雅很是公事公辦地發動了車子,汽車開出小路,上了大路。黃思瑤朝後看看,但沒發現他的身影。走吧,走吧!她流着苦澀的淚水坐在車中。分別是這麼匆忙,這樣意想不到,就像生離死別一樣。
“謝天謝地,你要離開他一段時間了!”說著黃思雅拐上了另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