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短暫的美好
黃思雅很震驚妹妹走出這一步。
“你很快就會忘了他,”她說,“並且會因為他而感到恥辱。”
“我不會!我盼望着能生一個他的孩子呢。”
“黃思瑤!”黃思雅擲地有聲地叫着,臉氣得發白。
“只要我能,我就要給他生個孩子。如果能有一個他的孩子,我會萬分驕傲。”
黃思雅知道自己是無法說服黃思瑤的。
“張海飛不懷疑嗎?”
“哦,才不呢!他幹嗎要懷疑?”
“我一點都不懷疑,你已經給了他足夠的機會讓他起疑心。”黃思雅說。
“絕不會。”
“今晚上的這事似乎十分愚蠢。那男人住哪兒?”
“在林子另一邊的村舍里。”
“他單身嗎?”
“不!他老婆離開了他。”
“多大年紀?”
“不知道。反正比我大。”
黃思瑤的每一句回答都讓黃思雅越發憤慨,很像她們的母親在世時那樣狂怒。但她還是壓着火氣。
“如果我是你,我就放棄今晚的胡鬧。”她平靜地勸告黃思瑤。
“我不能!今天晚上我一定要跟他一起過,否則我就不想去新加坡了。我就是不能。”
黃思雅從這話里聽出了父親的聲音,於是她讓步了,但這讓步純屬策略性的。她同意開車去附近走走,兩人在那兒吃飯,天黑之後開車送黃思瑤回來,送到路邊,明天一早再來路邊接她,她自己則獨自在附近過夜,順利的話,不過半小時車程。
但她很生氣,因為妹妹打亂了她的計劃,她為此憋了一肚子火。
黃思瑤如約在窗台上系了一條翠綠色的披巾。
盛怒之下,黃思雅對張海飛有了好感,或者說同情。他似乎很可惡,但是對他的同情超過了厭惡。
不管怎麼說,這人還是有腦子的,而且很有腦子。如果說他沒了那方面的功能,那更好,省得吵架了!黃思雅現在是再也不需要那玩意兒了,男人們都讓它搞得下作自私,有點可怕。
同大多數女人比,黃思瑤的確沒那麼多煩惱,不知道她明白不明白。
而張海飛則認為黃思雅畢竟是個果斷智慧的女人,如果哪個男人要發展事業,她會是個最好的內助。是的,她絕沒有黃思瑤的笨拙。黃思瑤更像個孩子,你得讓着她,因為她根本就不可靠。
客廳里提前備好了茶點,門開着讓陽光照射進來。每個人都似乎有點氣喘吁吁。
“再見,黃姑娘!來去平安。”張海飛道。
“再見,海飛!是的,我不會去太久的。”黃思瑤幾乎要溫情脈脈起來。
“再見,黃思雅!你會看着她的,對吧?”
“我會加倍看住她!”黃思雅說,“她不會太出格的。”
“說定了!”
“再見,博太!我知道,你會全心全意看護張少爺的。”
“我會盡心儘力的,夫人。”
“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把張少爺的情況告訴我。”“好的,夫人,我會的。祝您愉快,回來給我們解悶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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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揮手告別。車子開走了,黃思瑤在車裏回頭望去,看見張海飛在最高的台階上,沒有坐在他的輪椅中,而是艱難地站起來,送別。
他怎麼也是她的丈夫,農場也是她的家,這是既成事實。
汽車悄然駛出了幽暗樹叢遍佈的樹林,上了大路,路上走着下班回家的農場工人們。黃思雅發動汽車。黃思瑤戴上了,墨鏡。
“那就是通往村舍的小路!”黃思瑤說。
黃思雅不耐煩地瞟了那條路一眼。
“太可惜了,我們不能一直開下去!”她說,“否則我們九點就能到惠東縣城了。”
“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黃思瑤戴着墨鏡說。
她們很快就到了惠東縣城。黃思雅把車開到一家旅館,開了一個房間。整個過程了無生趣,她氣得話都不想說,可黃思瑤還是得告訴她那個男人的事。
“他!你叫他什麼名字?你只說他!”黃思雅說。
“我從來沒叫過他的名字,他也沒叫過我。這事想起來有點怪。不過他的名字是李光輔。”
“光?還真是一無所有!你願意是李光輔太太,而不是張海飛夫人?”
“海飛,還能飛起來?不要看名字!我願意做李光輔太太。”
真是拿黃思瑤沒辦法。不過,如果這個男人在在海外當過兵,還曾經是上尉的話,他應該多少還像個男人樣,看來他是有個性的。
黃思雅心裏開始有點鬆動,但是還是無法接受。
“可是你不久后就會跟他斷了,”她說,“然後你會因為同他發生關係而羞愧。你們都已經結婚了,多麼可恥的事。”
“可你一直說你不看別人的出身,不看家世背景!我發現你還是有歧視。”
“父母教我們不看一個男人的家世背景,但我一定會看這個男人後面是否有出息!我接觸過很多家世背景不佳的男人,我才知道把自己的生活與他們攪在一起是不可能的。這不是出於勢利,僅僅是因為同他們不合拍。”
黃思雅一直生活在真正的知識分子中,因此她的話令人難以反駁。
旅館裏的傍晚枯燥無聊,她們吃了一頓無聊的晚餐。隨後,黃思瑤收拾了幾樣東西塞進綢緞包里,並再次梳理她的頭髮。
“無論如何,姐姐,”她說,“愛可以是美好的,叫你感到自己鮮活,身處造化的中心。”這話聽着有點夸夸其談。
“我猜每隻蚊子都有這樣的感覺。激情真的美好,但是短暫!”
“你認為是這樣的嗎?那它該多棒啊!”
這個黃昏出奇地漫長,天空出奇地明朗,甚至在這個暗淡的,摩托車橫行的小城。
今天整個夜裏天空都會是半透明的。黃思雅因為反感而陰沉着臉,像罩了個面具似的,她又發動了車,兩個人回去,不過這次走的是另一條路。
黃思瑤戴着墨鏡和偽裝用的帽子安靜地坐着。因為黃思雅的反對,她現在更加與那男人一條心了,她決心不顧一切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