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6章 壯士十年歸

第896章 壯士十年歸

由東向西走了約莫半日,路上的行人和車馬也逐漸變得多了起來。

新皇反攻北地燕京,重新奪回神都,將滿清趕出中原大地,重新派遣清廉高效官吏,雖然收取的稅收不少,但大多數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有積極改進各項生產、生活技術,這導致中原的元氣在迅速恢復。

沿途,兩旁不時能夠看見許多民間自己開辦的飯館、酒樓。

這些靠近民居掛着巨大的木牌,上書食宿二子,百姓腳步匆忙,卻並無惶惶之色,已經重新展現大國氣度,展現出一副太平經向。

不過對沿途的民宿,周家哥哥表示的非常嗤之以鼻,告訴他這些人都是精明人,雖然不至於市儈過分,但是價錢並不便宜。

一直到了一家驛站,才勒住了馬車。

叫火車過來清點貨物,留下憑證,然後用驛站的大鎖,將車廂門鎖住,車入庫,馬匹則是牽到後院洗刷吃料。

“此地之前乃是官家的驛站,乾淨、飯菜量足,而且價格不貴,據說是有財政補貼的,出門在外,能省則省。”周家哥哥對劉大壯解釋道。

劉大壯心裏明白,此地比起先前的客棧,雖然服務態度還算是可以,但是配置確實落後了一些,一如之前從軍時,那些官家衙門。

驛站改革也是皇帝新政的一部分,但是兩極分化非常嚴重。

在繁華商路上的驛站,很多人搶破頭也想要,而對於偏遠地方的驛站,卻是半死不活,入不敷出,只能靠朝廷撥款度日。

徐梁原本有意投入皇家資本,由皇家成員出人管理,打造大明最經濟的連鎖酒店,其實並不是很高明的想法。

站在大明帝國的高度,有限的資金,肯定要投入到更多的關乎國計民生的領域。

經營驛站、酒店實在是處於沒人接盤的情況下而採取的下下策,既然有人願意接盤經營驛站,那麼正好讓朝廷藉此收取資金,貼補虧損區域的驛站。

這樣一來,減輕了朝廷的負擔,同時也盤貨了驛站。

劉大壯跟着車老闆進入驛站,回想起當初自己追隨王勤才投奔軍旅,住的那個破敗的客棧,心中不絕的反差極大。

劉大壯跟着車老闆進了驛站,回想起當日自己投軍時住的客棧,心不免覺得反差極大。這裏雖然與那些沿途的酒店差許多,但是也做到了起碼的窗明几淨。

幾隊客商聚集在一桌,安靜的享用着餐食。也有幾桌,輕聲議論着商業情報,談論着哪裏有更好的發財機會。

大明人雖然在戰亂中走出來,但彼時的商旅,依然保持着幾分謹慎的性子,做事情傾向於抱團、務實,最忌高談闊論,也十分討論賣國,逃稅。

因為賦稅是個好東西,雖然每次拿錢的時候都很痛苦,但是朝廷的稅銀從來沒有白收的,大家能夠明顯感覺大明的商業環境越來越好,基礎設施越來越完善,大明掙錢的機會越來越多。

這些商人從心底感謝聖上,幾乎每家都有皇帝的長生牌位。

“兩位只是用餐?”驛站夥計見了劉大壯的軍裝,補充說道:“我們家店面可以用存單和銀票。”

劉大壯離開遼東的時候,因為在軍中呆的時間太長了,覺得異地取款這種事情很不靠譜。

他哪裏知道,其實在他的家裏早有了帝國銀行的營業所。

所以他早早的排隊將自己五年養豬的積蓄取了出來,換成紙幣帶在身上,他雖然覺得異地取款不靠譜,但是帝國紙幣卻已經大行其道,最受軍方士卒的歡迎。

“紙幣收嗎?”

“收,收的,紙幣要打九七折!”

聞言劉大壯開心到:“那我使用紙幣支付,快挑選些乾淨的新鮮蔬菜、還有魚肉,要乾淨些。”

那夥計最喜歡做軍士的生意,知道他們軍餉豐厚,非但捨得用錢,打賞起來也是大手筆,當即低眉順眼地下去準備飯菜了。

車老闆選了一張靠窗小桌,正好方便兩人用餐。道:“如此太謝謝兄弟的了。”

“一餐飯值得什麼。”劉大壯豪氣道:“哥哥趕車辛苦,等會走時再叫打壺酒。弟弟在軍中,有機會最喜歡喝上些,男人征戰沙場,只有喝酒的時候,覺得自己是活人!”

“那忒好了!”車老闆的一雙小眼睛又眯了起來,見劉大壯不住打量這驛站,就連房梁都不放過,又問道:“兄弟在看什麼?”

“這樑上連蛛網都沒有,店家還真是下力氣。”劉大壯道。

車老闆挑了一雙筷遞給劉大壯,道:“朝廷有個衙門叫衛生總署。專管這些事,一旦被抓住了不合格,輕則整改,重則罰款。上頭這般着力,下面哪裏敢偷懶。”

“這倒是。”劉大壯道:“不知道盤這麼個店要花多少錢。”

“這可不是小戶人家的買賣。”車老闆猜劉大壯就算有錢,也不過是幾年當兵的餉額積蓄。家難免逃不脫小戶人家。否則哪裏還需要搭便車,早就有人等着接了。

正巧小二過來倒茶,也低聲道:“錢財還是小事,朝廷查得忒緊!廚的指甲長一些都要罰錢。尊客們都說要弄乾凈些,殊不知就算他們想要髒的。俺們也做不出來啊。”

劉大壯想想自己家都沒這般乾淨,看來這行當也做不成。

驛站的菜炒得快。不一時就送了四菜一湯上來。劉大壯多年不曾吃到這般地道的家鄉風味,胃口大開。車老闆力氣大,食量也大。兩人就着這四盤菜足足吃了三四斤米,這才混了個肚圓。

小二和掌柜的見慣了南來北往客,卻罕見這般的大肚漢,心暗道:聽說湖廣那邊驛站不收米錢,只要菜錢,若是碰上五七個這樣的大肚漢,豈不是吃一家倒一家?

就這般吃用,劉大壯會鈔時也就三錢銀,可見米價果然是實打實地被壓了下來。

“比遼東貴了不少。”劉大壯剃着牙,讓小二給周家哥哥打酒。

車老闆大驚:“還比遼東貴?”

物以稀為貴,產米的地方米價低,產布地方布價低,這都是常識。如果遼東比山東還便宜,那豈不是說明遼東物產比山東還豐富么。

劉大壯沒想那麼深,只是道:“我們五七個同袍去酒肆喝個半飽,要半片鹿,野菜不要錢,最多吃個五錢銀,勻下來一人一錢都不到。”

車老闆聽着羨慕。山東這邊的肉價可不便宜,肉食仍舊是以蓄養為主。尋常人家要想每周開葷倒也不是不可能,但只能吃兔。至於鹿肉,那一聽就是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玩意啊。

兩人休息了一會兒,等馬刷好喂好,車老闆看着夥計開了車廂,清點無誤,這才繼續往平度趕路。

晚上二人仍舊是住在驛站,雖然老闆不同,但整個驛站的佈局卻大同小異。車老闆也不好意思讓劉大壯破費,到底人家那是拿命換來的銀。他讓劉大壯開個上房,自己還是睡通鋪。

劉大壯與世隔絕幾乎五年,聽他講外面的故事聽得上癮,哪裏肯自己去睡上房?又不是什麼嬌貴人家。於是兩人都住了通鋪。

這通鋪只是習慣叫法。實際上現在的驛站已經沒有一張大炕擠十幾個老爺們的事了。貼着火牆有一排高低床。床床都有簾,拉起來便是自成一統。床上鋪着略有些泛黃的白色床單,一塵不染,被也是白色被套,裏面的棉胎還有股太陽曬過的香味。

店裏加五個制錢就能買一桶熱水,正好讓旅客燙腳解乏。所有出遠門的人都知道,趕長路必須每天泡腳,但不能洗臉。

劉大壯泡了腳,與車老闆睡了兩張下鋪,本還想聽他講講這些年家鄉的變化,可惜頭剛挨着軟乎乎的枕頭,人就已經昏沉睡了過去。車老闆其實也早就講乏了,正好解脫出來,心卻道:他們看起來風光,被關在營好幾年,就像是山上剛下來的……

想着想着,通鋪里便響起了兩人的鼾聲。

從登州到平度本是整整三天的路程。因為吃得好,休息得好,馬匹也似乎格外賣力,劉大壯只兩天半就看了平度州城。秦家老二要在這裏去送布入庫,然後硬要做東回請劉大壯一頓。劉大壯看天色已經暗了,也沒車回濰縣,只能住一晚再走。

二人在城裏找了家客棧,雖然沒有一路上落腳的驛站大,但也一樣乾淨,可見衛生總署的確頗有威懾力。

從平度州城到濰縣還有一百十里,不過這裏有了客車。一樣也是四輪馬車,路也修得精緻了。途還是要過一夜,一共兩天路程。劉大壯到了縣城才想着給父母弟弟買了禮物,然後邁開大步往家裏走去。

從縣城到村的路也已經變成了砂石路,兩旁還有排水溝。劉大壯認識這條路,但沒想到差點認不出村了。原本有一層圍牆的村如今暴露在平地上,家家戶戶都只是用竹籬笆圍個院,頗有些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味道。

劉大壯回想起自己從小在這兒長大,又想起了當年跟王勤才、大妮上學放學的嬉笑玩樂,鼻根處不由發酸,眼淚已經忍不住淌了下來。他一邊拎着禮物,一邊用掌根擦淚,連連被糕點包打了幾下臉。

“那不是劉家大壯么!”地里有人認出了劉大壯,大聲喊道。

劉大壯抬眼一看,果然是自家七舅姥爺,忙笑着打招呼。

七舅姥爺放下手頭的活,樂呵呵隨劉大壯一同往家去。這也是鄉村的習俗,但凡親戚來了,總要找各種由頭熱鬧一番。這一路上越來越多的親戚故舊加入了歡迎劉大壯的行列,倒是比當日王勤才回來還要熱鬧些。這與身份無關,純粹是幾代人沾親帶故積累下來的人緣。

劉家父母終於盼回了兒,劉家媽更是緊抱著兒嚎啕大哭,說些誰也聽不懂的話。劉大壯卻是聽懂了,已經生了白髮的老娘是在說當年吃雞蛋糕的事。他自己都已經忘了,老娘卻還記得。只說那是小壯病了才弄的,家裏怕小兒夭折,心情不好,這才打罵了他。

其實現在回頭看看,劉大壯很是想不通自己怎麼會因為被爹娘罵了幾句就負氣出走,還吃小狗的醋。

劉家熱鬧了一下午,劉大壯又見到了已經面生了的小壯。當年他走的時候小壯才是個十歲的娃娃,現在已經是個半大小了,上完了蒙學之後,留在村裡木匠家當學徒。

劉大壯掏出軍餉給爹娘,自己留了五兩私房錢。他爹連忙東家買雞,西家買蛋地張羅晚上聚餐。農村的聚餐屬於不請不拒,只要關係好,自己端着碗來吃便是了。主家笑臉相迎,絕對不會拒之門外。就算紅白喜事也都如此,罕見有人發請柬的。

劉大壯他娘卻對小壯道:“旁人不請也就罷了,王家伯伯你得親自去請來。”

“是,這些年若不是勤才在軍照顧我,怕是見不到爹娘了。”劉大壯連忙應承下來。

大壯娘臉上一紅,終究沒說自己去王家鬧事的話。這還是上回王勤才回來送禮,話有話地說起當年投軍的內幕,才讓她知道原來是自己兒攛掇人家小王先生離家出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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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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