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博戲
曹宏從縣衙剛回驛館,便見到胖子正和驛卒們玩“樗(音同出)蒲”,樗蒲又叫擲盧,是一種類似現在大富翁一樣的賭博遊戲,所謂的樗,就是臭椿樹,因為樗蒲的賭具一般都是用臭椿製作而成,所以叫“樗”,蒲就是賭博的“博”之轉音,故稱“樗蒲”。
樗蒲的用具一般有盤、杯、馬、矢四種,馬就是棋子,矢是五個骰子。每個人執六馬,用五個骰子擲點,這個點數也有講究,一般分成大小十種,其中以盧、雉、獨、白四種為大,其餘皆小。擲得大的人,可以連續擲骰、打馬、過關。其中以全黑的“盧”為頭彩。
這時輪到胖子擲骰子,只見他的大腦袋上大汗淋漓,雙手捂着骰子抱在胸口,嘴裏念念有詞,突然他向盤中一擲,五個骰子滴溜溜的在盤中轉了半天,待骰子停下時,只見那五個骰子竟然全白。驛卒們哄的一聲笑了起來,紛紛將胖子面前的銀錢撥弄到自己面前。胖子漲紅了臉罵道:“狗入的,今日是見了鬼了,這館驛什麼狗屁風水,胖爺我百殺百勝的手段,竟然一把沒贏。”
其中一個驛卒說道:“算了吧胖子,就你吹的凶,什麼洛陽鬼手、京中盧王。兄弟們算是見識了。哈哈……”
胖子見驛卒質疑自己的賭技,跳起來指着那驛卒罵道:“你懂個屁,是你們這孟津風水不好,大河穿城而過,帶走此地財運。只恨胖爺我大意了。”
眾人又是一陣鬨笑。胖子還待下場大戰三百回合,因見曹宏站在人群外,這才不情不願地走了出來。
曹宏揶揄地看着胖子說道:“李哥,沒想到你還有洛陽鬼手這樣的匪號。”
胖子見被揭穿,“嘿嘿嘿”地笑着說道:“閑時耍耍,今日是讓着這般臭驛卒。做不得數,做不得數。”
曹宏也不揭穿,只問道:“李哥,拜託你的那事怎樣了。”
胖子賊兮兮地看了看左右,低聲說道:“今晚好戲開場。”
曹宏點了點頭。
華燈初上,胖子帶着曹宏出了門,摸着黑七拐八拐地來到一個賭館門前,曹宏只聽到賭館裏面嘈雜無比。正準備推門進去,胖子叫住曹宏,讓他等會進去之後裝作互不相識,只要看他的手段即可。曹宏點了點頭。
胖子推門進了賭館,曹宏在外面稍稍等了一會,左右看了看也走了進去。
進了賭館,就見中堂一方大桌,一群人正圍着那桌吆五喝六,曹宏走近一看原來是玩“投骰”,投骰相較樗蒲,更加直接,也更加刺激,只五枚骰子,擲出骰子,點大者通殺,娛樂性減少了,但是刺激性卻是加倍的。
桌子那頭胖子看見曹宏進來,朝他眨眨眼,又遞了個眼色給曹宏,曹宏順着胖子的眼光看去,只見那桌前坐着一人,正是許之安和那日在倚翠閣見到的黑眼圈。曹宏心想:“這許之安可真是個人才,吃喝嫖賭,樣樣俱全。許家是個什麼樣的所在,才能養出這麼個貨色。”
許之安優哉游哉地坐在桌前,面前小山般的堆了一堆銀錢。想來今日是贏了不少,此時正一邊和黑眼圈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但眼睛卻緊盯着莊家搖骰子。
這時莊家搖了搖裝着骰子的碗,耍了個花活,將碗往桌上一扣,大聲對眾人唱道:“買大買小,買定離手,準備發財嘍!”
胖子手拿銀子往“大”的那片伸去,在那停了一停,又猶豫地往“小”伸去,莊家見了不耐煩道:“胖子,別人都買好了,就你磨磨蹭蹭。沒錢回家去,在這丟人現眼。”
胖子氣急,眼睛一翻:“胖爺我心中自有算計,你管好你的骰子就行,廢什麼話。”說完又猶猶豫豫地觀察了半晌,咬了咬牙才將手中那角小銀子放在了“大”上面。
許之安在旁見這胖子吝嗇的樣子,不屑地笑了一聲,轉頭和那黑眼圈說笑了起來。
莊家見沒人再下注,於是唱道:“呼盧呼盧,全黑作數。”說完便揭開那碗,只見五個骰子果然全黑,場中選“大”的都是歡呼雀躍,選“小”的如喪考妣。
胖子選了“大”,高興地跳了起來,揮着手對那莊家說道:“怎麼樣?胖爺今晚大殺四方,莊家,你這褲子到時候可別被我贏走嘍!”
那莊家不屑的瞥了眼胖子,根本不睬他,只是用碗裝起骰子,繼續搖起來。
許之安贏了一晚上,這把他選的“小”,見莊家開了大,呸了一口罵道:“這胖子真是個災星。”
黑眼圈說道:“表哥,這次選大選小。”
許之安想了想,又將銀子放在了“小”上。
這時對面的胖子又伸出胖乎乎的手,猶豫不決地在“大”與小之間徘徊,許之安見他還是磨磨唧唧不肯下注,罵道:“胖子,你他媽的不能玩就不要玩,壞了你爺的興緻。”
胖子聽罷,冷笑一聲:“小白臉咋呼什麼?就你那幾兩肉,在家玩玩女人還行,出門玩什麼銀子。胖爺我平生最討厭的就是小白臉了,說,你選的大還是小,今日胖爺跟你杠上了,你選大,我就選小。你選小,我便選大。怎麼樣?敢不敢玩?”
許之安也是冷笑一聲:“胖子,你知道我是誰嗎?敢和我比銀子多?行啊,今日你爹選的小,胖兒子下注吧……”
胖子氣的臉色發青,狠狠地啐了一口,重重地將手中銀子拍在“大”處。
莊家見眾人買定離手,又唱了一番,揭開瓷碗,只見五個骰子又是“大”點。
胖子激動地臉漲通紅,一躍而起,將贏的錢往自己這一摟,挑釁地看着對桌的許之安。
許之安見胖子囂張,氣不打一處來,站起身對胖子說道:“運氣不錯嘛,在這孟津能贏我的人還不多,敢贏我的更是沒幾個。今日不如玩個大的,你先選,贏了,我這的錢你全歸你;輸了,我也不要你那錢,只要你脫光衣服在這孟津縣城跑個兩圈就行。敢不敢?”
胖子猶豫了片刻,呸了一口:“嚇唬誰呢你,小白臉,不要怪胖爺不厚道,是你自己說讓我先選的。輸了可不要賴賬。”
許之安斜了一眼胖子,根本不屑回答。這時許之安身邊的黑眼圈說道:“胖子,這孟津縣裏,我表哥還不知道賴字怎麼寫呢。”
胖子倨傲地哈哈一笑說:“好,在座的都是見證,胖爺我今日還是選大,來吧。”
莊家見許之安對他點了點頭,便拿起碗,搖了搖骰子。這時候圍着的眾人都緊張的盯着那碗,曹宏也是萬分緊張,想起剛剛胖子和驛卒的樗蒲,心裏更是沒底了。
胖子彷彿沒事人一般,對莊家說:“等什麼呢?開唄!”
莊家一愣,便揭開那碗,只見裏面又是“大”。眾人“嘩”地一聲驚嘆,就見到胖子蹦了起來,將許之安眼前的銀錢,一股腦的撥到自己身前。
許之安像被霜打的茄子一般,臉色陰沉地能滴出水來。一把抓住胖子的手。
胖子像被蹂躪了一般,驚聲尖叫:“你想幹什麼?”
許之安狠狠地盯着胖子說:“運氣這麼好,行,咱們繼續,城裏我許家的兩處鋪子,我拿這個賭!你若是輸了,我要你趴在我腳前學狗叫。”
胖子眼睛一亮,抽回手笑道:“小子,怪不得那麼橫,原來是個公子哥嘛。這次你先選,省的胖爺勝之不武。”
許之安也猶豫不決了,這兩處鋪子雖然歸他打理,但那是許家的族產,平時在裏面套出些銀錢也就罷了,如果這兩處鋪子被他賭輸了,他爹許老太爺一定會扒了他的皮的。
胖子見許之安不敢應戰,於是哈哈一笑說道:“哎呀!是不是不敢了?沒事,胖爺不與你一般計較,咱們也別賭了,只要你這個小白臉,跪在胖爺我的腳前,給胖爺也學個狗叫便罷。”
許之安從小到大還沒見過有人敢這般跟自己說話,聽了之後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黑眼圈見許之安要答應,連忙拉着許之安的袖子說:“表哥,不能再賭了,萬一輸了,你父親問起,怎麼交差啊。”
許之安聽罷,也覺得有道理,正猶豫呢,對面那個討厭的胖子又說道:“多大的人了,還要看你父親的臉色,廢物就是廢物。還吹什麼牛,切!”
許之安再也忍受不了了,死死地盯着胖子說:“我再加城外二十畝熟田,你贏了全部拿走,你輸了不僅要把今日吃進去的給我吐出來,我還要打斷你的一嘴牙。”
黑眼圈聽后急得直冒汗,連忙拉住許之安苦勸不已,但是許之安已經被憤怒沖昏了頭,只是死死地盯着胖子,咬牙切齒道:“給我搖……”
莊家見狀,連忙將手中的碗上下左右仔仔細細的搖了一個遍,“啪”的一聲將碗扣住等着二人下注。
許之安紅着眼,死盯着蓋着骰子的碗,嘴裏喃喃自語。突然他彷彿下定決心,悶聲吼道:“大……”
胖子還是不屑得冷笑,輕輕將自己面前的銀子,全部都往“小”的那邊一推。
“買定離手嘍”莊家唱到。
這時桌旁眾人彷彿呼吸都停止了,靜靜看着那個碗緩緩地揭開。許之安緊張地連看都不敢看了,閉着眼睛等待着命運的審判。
“博小者勝……”莊家看了看盤中那五顆骰子,唱到。
許之安聽罷,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惶恐地睜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五顆骰子,見果然是小。
許之安幾乎是滑着坐下,一會心疼所丟的田地鋪子,一會又想到回到許家堡,父親知道之後將會如何收拾他。他惶恐得渾身抖了起來。
胖子見到又押贏了,高興地一躍而起,全不顧滿身的肥肉,竟然還有點身輕如燕的意思。見到對面許之安癱了一般的坐着,胖子邪邪一笑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