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許家
蘇迦南呵呵一笑:“四殿下,迦南有禮了。”說完盈盈施了一禮。
曹宏驚詫地看着蘇迦南,在洛陽,有人認識他,曹宏一點都不奇怪,在這小小的孟津,竟然還被人認出,曹宏很是吃驚。
“你是怎麼知道我的身份的。”曹宏看着蘇迦南問道。
蘇迦南笑了笑說道:“殿下,還記得韓世能韓將軍過壽那日,你去府上賀壽嗎?”
曹宏更奇怪了,說道:“當然。”
“我父親蘇鄆當年就是韓老將軍部下,隨韓老將軍投了大魏之後,因韓將軍手上的人馬被打散編入各郡,父親便離開行伍,在這孟津做了縣令。那日酒宴,父親也在場,只不過殿下不記得罷了。”蘇迦南說道。
曹宏想想也是,那日賀壽的人那麼多,酒桌都擺到院子裏了,自己隨着外公去敬酒,都是走馬觀花,誰能記得有個叫蘇鄆的小小縣令啊。
曹宏站起身來對蘇迦南道:“蘇姐姐請將令尊請出來,宏當拜見蘇伯父。”
蘇迦南抿嘴一笑:“不用啦,我父親被許家的宗主請去喝酒了。”
“許家?喝酒?”曹宏皺眉問道。
蘇迦南嗔怪道:“別亂猜,那許家的宗主今早着人請我父親前去商量事。我料他們是收到朝廷里什麼風聲了。知道朝廷最近正在催促各地上交三長檔籍,想來許家也急了。”
“蘇縣令,雖然您在任多年,但是我們少於親近,這是老朽思慮不周啊。”許家堡的主人、許氏的族長許正泰正頻頻向蘇鄆敬酒。
許正泰年約六旬,面上雖有皺紋,但皮膚白中透紅,一看便知他平日裏極注意保養的。
只見那蘇鄆也不答話,只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許正泰只好又說道:“蘇老弟,真是好酒量,來來來,滿上滿上。”
見下人又給那蘇鄆斟滿了酒杯,許正泰故意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今日找蘇老弟來,許某是有一事相求。”
蘇鄆端起酒杯,一口給幹了,心裏道:“來了。”
許正泰說道:“聽說最近朝廷催繳三長檔籍,可有此事?”
蘇鄆看了看許正泰,渾不在意道:“確有此事,聽說、別的縣都交差不多了,我老蘇這幾天也準備把春日裏定下的名單交上去。哈哈,許兄是知道的,我這人,素日裏不太理事,只喜歡這杯中之物。耽擱到現在,再不上交,我這縣令可就沒得做嘍。”
許正泰聽罷暗暗着急,苦着臉說道:“蘇老弟,你清玄高雅,不理俗政;可知道近日來,有許多備選三長自請不願為吏?”
蘇鄆佯裝剛聽說,吃驚道:“何人如此大膽,朝廷催繳在即,這些人臨時變卦,視朝廷與官府如無物。膽大包天,明日我就派人,將這些刁民統統抓起來,好生拷問。我倒要看看是做事舒服,還是挨打舒服。”
許正泰知道蘇鄆根本不可能不知道此事,此時如此表態,肯定是想敲打敲打自家。畢竟這些年這縣令當的也太憋屈了。
許正泰心裏腹誹,只能順着蘇鄆說道:“這些寒傖上不知感朝廷天恩,下不念您蘇大人的體貼,都是一些狼心狗肺之輩。蘇老弟無須與他們置氣。他們不想做,有的是人做,我許家雖然不是什麼豪門世家,但在這孟津縣還是能說上點話的。知道大人難做,您看,這不是為您又選了一批人,還請蘇老弟過目。”
蘇鄆眼中精光一閃,佯作若無其事,接過許正泰手中的冊子翻看起來。只見那冊子上所列三長之名七八成都姓許。不禁暗怒:“這許正泰知道不能直接違抗朝廷旨意,之前威逼利誘那些三長,就是想將自己人塞進這名單里,到時候換湯不換藥。這孟津縣還是他許家的。真是人老成精。”
雖然憤怒,但蘇鄆苦笑道:“許老兄,這不符規矩吧,早就定下的名冊,現在又要更改,上面我也不好交代啊。”
許正泰見蘇鄆沒有一口拒絕,於是笑道:“哎呀,許某越俎代庖,倒是讓縣令難辦了,我許某隻因見朝廷催繳甚急,思慮不周,還望蘇老弟海涵。”
蘇鄆連忙站起道:“許兄嚴重了,蘇某一介莽夫,這縣令本就做起來吃力,有許家這樣的鄉望世家能夠助我,我謝都來不及呢,怎會生氣。”
“只是……”蘇鄆接著說道:“只是這冊子裏的人多是許姓之人,上頭問起來……?”
許正泰忙諂笑着說道:“勿須擔心,蘇老弟,你也知道,我許家在這孟津嫡支族人就有數百,散在各鄉的旁支更是數不勝數。名冊上姓許之人多了一些,也不足為奇。”
許正泰說完見蘇鄆只是搖頭,並不答話,於是哈哈一笑,說道:“不提這些俗事了,蘇老弟,我聽說你剛上任不久,夫人便被山賊害死,這麼些年來也未續弦。老弟正值壯年,不如我做個媒,我堂房有個小妹,年方二八,你我兩家不如結為親家如何?”
蘇鄆聽許正泰提起自己的亡妻,牙槽緊咬,心中怒火熊熊,但是強忍着,冷淡說道:“我年紀已大,不敢耽誤許氏之女。”
許正泰深深地打量了一眼蘇鄆,見蘇鄆臉上並無怒色,於是笑道:“蘇老弟,人啊,總要有個體己人說說話的。這事你可不能拒了老哥我。”
這時,許正泰揮了揮手對堂下喊道:“來人啊,將禮單呈給蘇大人看了。”
蘇鄆只見堂下下人遞給他一份禮單,打開一看,金銀無算,光孟津和洛陽的店面就有四間,心想這許家可真夠下本錢了。
看完合上禮單,蘇鄆眯着眼對許正泰說道:“這什麼意思?”
許正泰哈哈一笑說道:“這是給蘇大人的新婚賀禮啊,等事成之後,還有一份嫁妝奉上。”
“父親,你給那個寒傖這麼多,是不是有些過了?”蘇鄆走後,從堂後走出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人,此人是許正泰的大兒子、許之安的長兄許之海。
許正泰共育有八子,分別以“海清河晏,國富民安”為名中最後一字。許之海最為年長,這些年都是他幫着許正泰處理着家族的一些事務。
“你懂什麼!”許正泰喝了一口茶說道:“你以為那蘇鄆真是個醉鬼?他拔了毛比猴都精,今日我許家不拿點東西出來,你看着吧,有的他上躥下跳的時候呢。”
“那也不必那麼多啊,孟津的鋪面就罷了,京里片瓦之地難求,您倒好,一出手就是兩間鋪面。對了,還得搭上我那小姑。”許之海心疼道。
“我不出點血,萬一那蘇鄆還對那件事耿耿於懷怎麼辦?”許正泰見兒子冥頑不靈,生氣道。
“父親,你是說當年找紅髮鬼殺蘇鄆他……”許之海瞪大眼睛,驚訝地大聲道。
“蠢貨,你要搞得滿世界都知道嗎?”許正泰瞪着大兒子罵道。
許正泰叫許之海將門關上說道:“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這種事做得說不得。大家都是明白人,你懂我也懂。不說,還有轉圜的餘地。說出來就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了,懂嗎?”
許之海聽罷回道:“是,父親。我就是覺得不必費這事,實在不行,我們再找他們將他也……”話沒說完,許之海就做了一個揮刀的手勢。
許正泰搖了搖頭說道:“暫時還沒到那地步,這麼多年,他不理政事、終日醉酒,顯然知道以他這個沒背景的軍漢,想在這孟津拿捏我們許家堡那是痴心妄想,所以才這麼安分。與我們許家作對,只不過就是因為當年之事。現在我把你小姑送給他,到時候百鍊鋼化為繞指柔,這蘇鄆不僅不是我們家的攔路虎,還可能成我許家的看門犬呢。哈哈哈……”說罷,許正泰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
“還是父親老謀深算,一箭雙鵰啊。”許之海也哈哈笑了起來。
許正泰笑罷,問許之海道:“之安呢?怎麼還沒回來。昨日就說去孟津,今天還沒回來,整日裏不知道上進,天天和那些狐朋狗友鬼混,我聽說他勾搭上一個叫什麼小蝶的女人?還是那個錢彥卿的未過門兒媳婦。他想幹嘛?”
“父親,之安從小就喜歡胡鬧,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這些做兄長的也都勸過好多次,他總也不聽,仗着您和母親的寵愛,四處胡作非為。據下人說,錢彬死了,他竟然還跑去錢家胡鬧了一通。弄得孟津縣裏,都說咱許家的不是呢。”許之海見父親問起么弟許之安,連忙趁機將許之安說了一通。
許正泰聽罷,一拍椅背站起身來,狠狠地盯着許之海說道:“混賬東西,我三番五次講過讓他低調一些,他這一鬧,萬一被有心人聽見,那還得了,你快去找人去將他找回來,我今日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許之海心中竊喜,原來這許之安最受許正泰的喜愛,家中都讓着他,這讓許之安養成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眾兄弟平日裏沒少受他的氣。
“是,父親。”許之海隨口答應了,想了想又對許正泰說道:“父親,兒子想,萬一那蘇鄆不吃這一套怎麼辦?”
“怎麼辦?”許正泰幽幽地看著兒子反問道。
許之海被他看得心裏發毛,低頭說道:“兒子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