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做賊心虛
“墜兒~”林儉捏着她的手,瞳孔急劇收縮,眼裏滿是疑惑:“你怎麼?”
她手無寸鐵,又無絲毫武功,究竟是怎麼樣逃出來的?
“別著急,”紀小蠻手被他捏住抽不出來,索性垂下腦袋就着他的手啃了兩口,鼓着腮幫子含糊地道:“我沒你小氣,知道你還餓着,特意給你留着兩個呢!”
“你~”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嘿嘿,味道還不錯,你不吃我可全吃光了啊~”嚼吧嚼吧慢悠悠的吞下醬豬蹄,紀小蠻抿着唇,笑得一臉得瑟。
望着她狡猾如狐的笑容,林儉有些啼笑皆非:“墜兒~”
紀小蠻笑得很單純無辜:“好嘛,好嘛,我只把瓶子揭開給她聞了聞,她自己就倒下去了,真的不能怪我哦~”
沒辦法,誰讓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純良少女呢?加上勝利來得太過容易,假孕婦對她完全失了防備,及輕易就着了她的道。
“什麼葯?”
“不知道,我問岳伯伯要的。”紀小蠻答得輕描淡寫。
林儉默然。
岳叔華人稱毒手醫仙,他製得毒,莫說只拿來對付一個普通的衙役,就是江湖上一流好手,又有幾人能逃脫?
他輕咳一聲,轉了話題:“你,付錢了嗎?”
“這不是在等你嘛?”紀小蠻抬起袖子抹了抹油膩膩的嘴巴,朝茶寮抬起下巴:“二十文錢一個,比聚香園的便宜多了。”
為防夜長夢多,付完帳,林儉趕着車迅速離開。紀小蠻初戰告捷,喜不自勝,忽然又重燃了對生活的信心。
是啊,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這個世界並不會因為某一個人而改變,痛苦又如何?太陽依然會升起,月亮還是會落下。怨恨和糾纏在過去里不肯跳出來,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只是失戀而已,只不過是再次成為孤兒而已!只是重新回到初次穿越到這個世界的起點而已!更何況,她還有啞鈴,不是嗎?
這次變故,讓林儉在自責的同時,暗自提高了警惕。
看來雛鳳幫解散的消息很快就會迅速傳開,勢單力孤又是朝廷欽犯的紀小蠻立刻成了搶手的香餑餑,人人都想捉了去白傲梅跟前邀功。
所以,到下一個鎮子,索性把馬車賣了,按紀小蠻的建議,兩人換了裝,扮成一對農家兄妹,步行了二十幾里路,到另一個鎮子再次換裝,重新買了一輛馬車,駛出了小鎮。
而不出所料的是,在出逃的三天,朝廷的繪影圖形已貼的滿世界都是。不同於上次在高茗欣要求的唯有活捉才有重賞;白傲梅強調的是生死不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活人五千兩一個,屍體倒是一萬兩一具。
林儉行走江湖,向來都是獨來獨往,來去如風。遇到強敵則上,實在打不過,他還能腳底抹油。可是這次不同,紀小蠻完全不會武功,而且他們也沒有了雛鳳幫在背後支持。因此,他不得不小心了再小心,謹慎了又謹慎。
原以為這樣的逃亡生活,養尊處優被寵着長大的墜兒一定不堪其苦。可是,她的反應大大超出了他的想像。
她的樂觀向上發揮到了極致,完全沒把它當成一場生死大逃亡,一路樂此不疲地玩着各種角色扮演的遊戲。她把上次從長安逃離時在雲婆婆手裏學到的易容方法以及掩飾行藏的技巧發揮到了極致。
她本就有幾分小聰明,這一開動腦筋,把現代的化妝技巧融合到古代的易容技術里,倒也每每有些新意,頗讓林儉心悅誠服。
大膽的創意在實踐里得到成功的印證之後,更是大大激發了她的積極性。她發誓,上輩子就是高三應考的那年沒有現在這麼拚命。每天腦子裏想的除了服裝造型,就是各種稀奇古怪的角色轉變。每天晚上,非得津津有味的跟他討論一下明天的行程,才肯入睡。
不論怎麼變,他們兩個的身形與性別總是無可轉變,而面對這樣一張全國各地鋪天蓋地罩下來的大網,再小心也總有防不勝防,被人識破的時候。
幾次摸索實戰之後,兩人倒是獨創了一套應對的逃生法則。用紀小蠻的話來說,這叫做:“朋友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
一有風吹草動,她把那些個淚粉癢粉蒙汗粉也不問青紅皂白先撒上一把,然後頭也不回,有馬騎馬,有車趕車,沒車沒馬,撒開腳丫子也要跑,逃得那叫一個順溜。
所以,一個月下來,紀小蠻長高了,晒黑了,結實了,精神了,馬也騎得似模似樣了,趕車成了一把好手了,至於跑路,嘿嘿,那原就是她的強項,不提也罷,不提也罷啊!
像這般把逃亡的日子過得像假面舞會一樣精彩的,大概古往今來,也只有她一人而已!
但是,逃亡畢竟不是遊戲,生活也不是舞會。
這一天,紀小蠻睡得迷迷糊糊,也怪這段時間換的身份實在太多,起來時忘了自己進客棧時扮的是個俊秀的少年,衣服倒是沒有穿錯,鼻子下卻多粘了兩撇八字小胡,晃晃悠悠就摸到下面大堂去吃早點。
這店小二瞅着她,心裏直犯嘀咕:奇怪,這是打哪裏冒出來一個怪物,老不老少不少,怎麼愣是沒有點印象呢?
事情也就那麼巧,剛好衙役巡查,偷懶進來喝茶。本來她若是安安靜靜的獃著,人家喝完茶也就走了,誰也不會想到欽犯會這麼大膽,還敢跑到城裏來住店。
可紀小蠻最近不是被追得成了習慣,對官差有些過敏嗎?一看到穿深紅色長褲的衙役,她心裏就想着她那一字方針:“逃!”
所以,也沒去想舉動會不會突兀,站起來就往外沖,跑就算了,她還惦記着自個的肚皮,不忘撈過一盤水晶包子連碟子帶包子摟在懷裏向外狂奔。
好嘛,她一跑,立刻成了眾矢之的,所有人的目光通通集中到了她身上。
店小二一直注意着她啊,她這一跑,情急之下就亂喊:“抓強盜啊!”
紀小蠻邊跑邊犯糊塗:她不過拿一碟包子,而且還在桌上放下碎銀了,怎麼就成強盜了?
衙役聽說有強盜,本能反應是往桌底下藏,然後發現就一個少年,還很單瘦,膽子立刻壯了,提了朴刀沖了出去:“抓強盜啊!”
林儉在後院套車,聽到前面吵吵嚷嚷成了茶市場,心中一咯噔,知道不好了,當下車子也不要了,一刀砍開柵欄,把客棧馬廄里的馬全放了出來,馬兒一片嘶鳴,鬧哄哄的往外亂闖,整個客棧已亂成了一鍋粥。
林儉趁亂飛身上了院牆,順着街道的屋脊,幾個起落已過了兩條街,很快抄到了最前面。
“墜兒,穩住!”他大喝一聲,一匹青綢如煉,似長虹貫日直奔紀小蠻而去,靈蛇一般纏上她的纖腰,隨手一抖,將她卷離了地面,帶到自己身邊。
“在屋頂上,快拿梯子來~”底下眾人突然失了目標,一片驚叫。
“啞鈴,”紀小蠻不但不慌,反而還有餘暇詢問:“吃過早餐沒有?我替你拿了一碟水晶包~”
林儉聽了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熟練地把她負到背上,頭也不回,縱身在屋脊上奔跑,很快就把下面的追兵遠遠地甩在了身後,很快到了城根下。
守城的兵丁執着戟,眼睜睜的看着林儉疾若流星般飛奔而來,不能怪他遲鈍,實在是小地方沒有多少高人,一時看得呆了,直到林儉從屋頂上跳下來,這才發現不對頭:他背上還負着一個人呢!
兵丁慌忙拿起長戟,喝道:“幹什麼的,站住!”
林儉並未做任何停頓,肩膀微微一聳,掠起三丈多高,左腳背踩着右腳背,也不換氣,在空中只略略下沉少許,又斜飛而上,上了城牆后並不瞻望,轉瞬向城外飄然落了下去。
“哇~”紀小蠻鼓掌歡呼:“啞鈴,發現沒有?你的輕功精進了埃~”
“好好的,怎麼又惹事了?”出了城,拐彎抹角往林子裏一鑽,進了安全地帶,把紀小蠻放下來,林儉輕嘆。
“對不起,”紀小蠻這時倒也想明白,自己只怕是神經過敏了,自嘲的笑了:“我也沒想跑,可是我的腳見了官差自己忍不住就跑了嘛~”
她現在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做賊心虛”。她不是賊,只不過被人追着跑,久而久之竟也自然對官差有了畏懼心理,哎!
林儉心中一痛,嗓子暗啞:“抱歉,是我沒用~”
紀小蠻哈哈一笑:“你不嫌我拖你的後腿就成了!”
“你知道的,”林儉垂眸深深地看着她,語氣認真:“我永遠都不會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