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揭秘

第一百零七章 揭秘

我扶着牆站好,翟逸緊張地道:“沒事吧?”一面忿然地望向陳羽堯的背影。

“沒事。”我聽到自己的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忽然間我心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阿姨和琦琦怎麼還沒回來?”

看着那樣憤怒的陳羽堯,我不得不害怕和多慮起來。

翟逸愣了愣,隨後道:“我打給我媽問問。”

不待他撥出號碼,我已經聽到走廊里翟母和琦琦有說有笑的聲音,我和翟逸不約而同地探出頭去,翟母還真的買了餛飩回來。

“媽咪!翟U

cle!”琦琦笑着朝我們揮手,“你猜我們是從哪兒買的?”

“桃花源記。”我說。

“你怎麼知道?”琦琦興沖沖地跑到我面前問道。

“包裝袋上都寫着呢。”我溫聲道,“你是不是還吃了桂圓甜酒釀啊?”

琦琦的嘴裏有淡淡的桂花香。我的嗅覺比一般人要好,大學時代我在學釀酒的時候就發現了。

“媽咪!Godisagi

l。”琦琦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我。

他經常用這句話來誇我。起初我不懂,問他是什麼意思。他就說,我沒見過上帝,但我想上帝一定是像媽咪這樣聰明的女孩。

被自己的兒子稱呼為“女孩”,我不禁心花怒放。因為我覺得,這勝過世間一切成熟男性的謚美之詞。

琦琦是典型的英式思維,欣賞獨立和能幹的女性。而中國男人恰恰不太喜歡過於聰明的女性,不,應該說,不喜歡聰明外露的女性。你聰明可以,但要學會內斂,萬事需得恰如其分。

說實話,陳羽堯是這樣……翟逸也是。

我沒有在英國以外的“外國”呆過,但是旅居倫敦的六年裏,我體察到英國的紳士精神與中國君子文化的不同。

“紳士風度”或是“騎士精神”最初來自於騎士階層對於貴婦人群體的禮儀。

這種禮儀源自於古代歐洲騎士對貴婦人的愛慕,那個時候騎士們把在戰場上殺敵獲取戰利品和獻殷勤當做是取悅“mylady”的手段。

這種關係本質上來講,是騎士作為地位最低的貴族對社會地位更高的貴婦人的一種仰視和尊重。

至於農夫的女兒或是柴房的女傭,是不享受這種待遇的。騎士們不會,也沒有義務對她們保持禮儀和尊重。這也是傑弗里在面對作為女傭時的我和成為酒庄技術員的我,會有截然不同的態度。

我不否認他說他在中國遇見我時就已埋下了好感,但是他絕不會選擇在我尚是女傭的時候進行表白。

我無權責怪傑弗里,但我也註定無法愛上他。因為相比錦上添花,雪中送炭更容易令中國女人淪陷。我也不能免俗。

我到現在都弄不懂,我對陳羽堯的感情,算不算是愛情。

那是出於自小形成的依賴,還是出於少女的英雄崇拜。我想,更多的應該是前者吧。

如果說是英雄崇拜,那就對翟逸太不公平了。他也同樣救我於水火,並且只有他,才能令我覺得溫暖而平靜。

我下意識地撫住了我的肚子,裏面還孕育着一個小生命。翟逸說的對,它是神賜的禮物,它應該在父母的共同期待下誕生。

“媽咪,你檢查的結果怎麼樣?”琦琦問。

“對啊,怎麼樣了?”翟母同樣關心道。

不知道為何,我“唰”地一下紅了臉。

翟逸代我回答道:“急雨她……懷孕了。”

“懷孕?”琦琦睜大了眼睛。

“真的?”翟母瞥了眼病床上的翟父,見他面容沉靜,微微一怔,隨即低下頭朝琦琦解釋道,“懷孕就是說,你要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哦,那我想要一個弟弟。”琦琦說,“這樣就有人陪我一起玩遙控賽車了。”

“小妹妹也很好啊。”翟母說。

S市人都很喜歡女兒的。興許,金銘海是個例外。

“我也覺得女兒好。”翟逸說。

“安南,你覺得呢?”翟母笑逐顏開地問道。

翟父勉強笑了笑,“都好。”

“你呢?急雨。”翟逸問我。

我別過頭去,避免與翟父的目光盯接,“我也覺得……都好。”

翟逸深深地望着我,用一種承諾的口吻道:“往後我一定會更加努力,讓你和孩子都過的好的。”

“現在……過得也不壞啊。”我朝着他盈盈一笑,“而且往後不是光靠你一個人努力,日子就能過好的……”

翟逸一愣。我已然下定了決心,於是接着道:“我會和你一起努力的。”

翟逸的眼睛一瞬間被點亮似的,正要開口,琦琦已道:“還有我!還有我!”

我和翟逸都忍俊不禁,翟逸對琦琦道:“知道了,還有你。凡事怎麼能少我們的Pokemo

呢。”

琦琦抱着雙臂,志得意滿地笑。

“Pokemo

,杜甫的《絕句》會背了嗎?”我問他。

他總是背成“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西天’。”

琦琦幽怨地看着我,“你還是快生小弟弟吧,哦,小妹妹也行。你讓他/她去背吧。”

我笑着搖搖頭。

從醫院出來,我送琦琦去上鋼琴課。琴行的附近有一家咖啡館,我走了進去。

孕期能否喝咖啡,這個一直存在爭議。但是在英國,也沒有哪個懷孕的女性會戒斷咖啡的,你不讓她們喝咖啡,就像不讓川湘一帶的准媽媽戒辣椒一樣,是不可能的。

理論上,***有收縮血管的作用,可能會影響胎兒的發育。這一回,無論如何我都要好好保護好我肚子裏的孩子直到他順利生下來。因此,我不想去冒險和挑戰這一條醫學理論。而且我愛好的,也不是***,而是咖啡的香氣。

所以我最終只點了一塊紅絲絨蛋糕坐了下來。

一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我放下了勺子,因為胃口不佳,蛋糕只吃了三分之一。

正當我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一個聲音叫住了我:“急雨!金急雨!”

我循聲望去,一個打扮新潮但氣質乾淨的男子站起身來目不轉睛地看着我:“真的是你!”

“你是……”我在腦海中搜索了半天,終於把這張臉和記憶中的某一張面孔對上了號,“陸簡!”

他笑,“你想起了?我的變化有這麼大嗎?”

不,正因為容顏基本上變化不大,而打扮什麼卻又變了,所以一時間我才沒有認出來。

“我還以為是哪個大學生呢,”我不可思議地搖搖頭,“你看起來還和當年的樣子相差無幾。”

“我可還大你一歲呢。”陸簡微笑道,“你的樣貌變化也不大,但語氣卻這麼老氣橫秋。”說著,他朝我做出了“邀請”的姿勢,“好久不見了,你這些年怎麼樣?”

見他一副準備敘舊的樣子,我略覺局促起來,“那個,陸簡……我還得去接小朋友。”

“你結婚了?”他有些驚訝。

看樣子他也不知道念珠當年的事。但不知為什麼,我更加想要逃走了。

“嗯。”我匆匆應了一聲,隨後道:“陸簡,其實我還……”,“事”字還沒說出口,琦琦便沖了進來,“媽咪!我就知道,‘十步之內,必有芳草’!”

他一下子撲過來,“今天郭老師跟我說,八月份的考試,我可以從六級起跳!”

我笑了笑,“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我不是說了嗎,‘十步之內,必有芳草’。我從教室出來,沒看到你,就回去問老師這附近哪裏有咖啡館——然後就找到媽咪你啦。”

“真聰明。”陸簡彎下腰,“你不僅充分了解你的媽咪,而且還很謹慎,沒有隨便抓住一個路人去問,而是去問你信得過的老師。小小年紀,竟然這麼縝密。”

“我不小了。”琦琦很不高興,“我三歲之後,就是個男子漢了。是Ma

,不是Boy。”

“琦琦,不可以這麼沒禮貌!”我輕喝道。

陸簡卻不以為忤,他說:“你能說出‘十步之內,必有芳草’這樣的話來,嗯,還真不能小看。”

我知道這個成語是翟逸告訴他的,正想着岔開話題,琦琦的話已經脫口而出:“是我爹地告訴我的。”

還好,他說的是“爹地”。

“那你‘爹地’一定是個很有學識的人。”

“那當然,他是Docto

!(博士)”琦琦道。

“琦琦,”我開口道,“這位是媽媽的朋友,姓陸,你要叫他……”

“陸U

cle!”他笑嘻嘻地道。

看得出來,他對陸簡還是很有好感的。

不管怎麼說,他們之間尚有血緣之親。陸簡才是他的……表舅。

陸簡問他:“你今年幾歲了?”

“八歲。”他說。“你呢?”

“琦琦!”

“我比你媽咪還大一歲。”

“是嗎?”琦琦睜大了眼睛,“那你和我爹地應該是同歲。”

“琦琦……”我試圖阻止他,朝陸簡笑道:“他四歲才從英國回來,所以不太懂中國的一些禮節,還請你不要見怪。”

“我覺得他挺好的。”陸簡道,“只是我沒想到……你幾乎是一畢業就結了婚。”

“唔。”我含混地應了一聲,然而琦琦卻說:“不,我媽咪前幾天才剛剛結婚!”

我的臉騰地一下紅了。

陸簡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他轉而望向我:“我聽聞還有一個人,也是前幾天結的婚。”

我咬了咬嘴唇,擠出一絲笑意,“陸簡,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往下說。

我尷尬地扭過了頭,醞釀好了告別之辭,卻聽到他道:“我說的這個人,你也認識——翟逸!他結婚,居然不請我!”語氣中很是不滿,臉上卻不見怒容。

剎那間我無言以對。

“好吧,我也不怪他,誰讓這些年我也一直在國外呢。”他說,“但是他一直有我的聯繫方式的啊。急雨,這些年你也在H市?他有沒有……”

“翟逸他就是我爹地!”琦琦脆生生地道。

我後悔沒有一早拖着他出去,面對陸簡錯愕的神情,我唯有維持着嘴角僵硬的弧度。

“前幾天和他結婚的人,就是你?”他難以置信地看着我。

“是。”我索性承認了,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我把手機切換到付款碼頁面遞給琦琦,對他道:“你想吃什麼,自己去前面看一看。”

琦琦接過手機像一陣風似的再次跑開了。

“你和我姐還有聯絡嗎?”

雖然不常打電話,但聯絡一直都有。我朝他點了點頭,然後道:“我知道她去年也結了婚……陸簡,你呢?”

“我還沒有。”他的笑容有些寥落,彷彿是想起了什麼事什麼人,他主動切換了話題,“你之前在英國哪裏?”

“倫敦。”我說,“在那裏上學。”

陸簡的目光仍然流連在琦琦身上,“哦,是這樣。”

“陸簡,你想問什麼,就問吧。”我說,我沒說出口的那半句話是——“雖然我不保證會悉數作答。”

陸簡可能也是覺得不禮貌,他猶豫了半天,方才問道:“琦琦,他是誰的孩子?”

我想了想,問道:“你是不是想問,‘孩子的父親是誰?’”

他愣了下,點了點頭。

“是翟逸。”

陸簡張大了嘴巴。

琦琦捧着一塊朱古力蛋糕,慢慢地走近,他望着他,目光複雜,最終他道:“既在意外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我朝他投過去疑惑的一瞥。

陸簡他笑,“你知道翟逸的QQ昵稱是什麼?”

“QQ昵稱?”我感覺他說的彷彿是件極為古老的故事。

那些年的QQ昵稱,QQ簽名,QQ說說,拼湊成了我們這一代人青春期里為賦新辭強說愁的心緒。

“我不知道。”我說,“我很多年沒有再用過QQ了。”而且,大二那年聖誕節之後,我和翟逸便把對方放進了黑名單,彼此成為了永遠不可能跳出的灰色頭像。

“他的QQ昵稱叫做‘狂風’,想不吧,如此的……‘中二’。”

我搖頭,微笑道:“比起葬愛家族的火星文,我覺得還挺正常。”

陸簡也笑,“這倒是。後來我才知道,他為什麼用‘狂風’這個昵稱。”

我作出聆聽的姿態。

“還是我姐告訴我的——漠漠紛紛不奈何,狂風急雨兩相和。晚來悵望君知否,枝上稀疏地上多。他之所以叫‘狂風’,是希望能與‘急雨’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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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怕情深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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