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外有人

第5章 人外有人

剛才的小憩,讓老穆精神倍增了許多,站起身環顧了一下四周,雖然來看榜的人不算少,卻未從人群里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偶有三兩個人齊聚在廊下低聲說著什麼,大多數的學生家長與老師,都獨自站在那裏,不時向位於文廊東南方向的辦公室投去祈盼的眼神。

文廊下,有兩位學校工作人員用掃帚清理着貼榜處的塵埃,做着張榜前的準備工作。看榜的人群緩緩地向文廊下集中,老穆也將自行車落了鎖,步入人群,站到了隊伍的前面。兩位清理衛生的工作人員已開始將兩張大紅紙仔細的展開,並順利地貼在了文廊牆上。

人群中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兩張大紅紙,榜上除了名字外,在名字前都列舉上了相對應的准考證號,很顯然,准考證號是按順序排列的,只要有準考證號,查閱起來非常方便。但此時的看榜的人群,卻不敢有絲毫馬虎,每一行每一列都沒有放過,看的認真程度甚至超過了查閱字典時找的生僻字一樣仔細,更有甚者,逐個名字念出聲來,那場景緊張而激動,查找到自己想看到的名字時,不時有人不言自語:“好,考上就好!”然後面露喜色地離去,沒有查到自己要找的名字時,便會聽到長長的唉嘆聲,隨後面無表情地離開。老穆發揮了其快速閱讀的本能,通過准考證號很快找到了那個熟悉的“245”考號,那是穆珍的考號,自然後面也是兒子的名字,他感到一陣輕鬆,眼睛稍有些濕潤,這些天來,功夫不負有心人,總算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人群中突然有人高聲喊道:“我要查分,我的學生分數指定有問題!”隨之,又有幾個人同時附和。

“查分!”老穆心裏一動,“兒子考了多少分,分數線又是多少,這榜上沒有,查分,跟着他們一起去查查,看看兒子在榜上的名次!”

“該查,應該查一下分!”老穆肯定的語的氣附和道。

老穆剛說完,感覺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下,老穆急忙回頭。

“劉文靜,你也來看榜,怎麼?你孩子也來考初中?”老穆對面前拍自己肩膀的男子高興地問道。

“老同學,如果你不說話,還真沒有注意到你!我的孩子大的上初二了,小的還在上小學三年級,我來為自己的學生看的榜。”被老穆稱為劉文靜的同學神采飛揚地說。

“考上了嗎?”老穆有點急切地問。

“榜上有名。”劉文靜面露喜色回應道。

剛才人群中叫嚷“查分”的中年人揮了揮手:“誰願意跟着去查分,一起去查!”

說著走出人群,身後跟着幾個人一起走向文廊不遠處的辦公室。

老穆輕輕地拉了一下劉文靜的手:“我們也跟着一起去查查!”

劉文靜會意,兩人快步跟上查分的隊伍。

兩人還沒有來得及寒喧幾句,便跟着查分隊伍進了學校辦公室,兩間辦公室的空間,讓查分的隊伍擠得站無立腳之地。

“你們有什麼事?”辦公室一位老師有點詫異地問。

“我們對於榜上的名單有異議,想查我們考生的分數!”依然是剛才叫嚷“查分”的中年人直接了當地回答。

“查分數,可以,但是這麼多人也不太方便,這樣,你們稍在外等一下,我向領導申請一下,將分數張貼出去,如何?”剛才問話的老師不緊不慢地說。

“可以。”人群中有幾個人當即表示出贊同。

“那請你們先在外面等一下!我這就去問!”說著,那位老師向門外伸了一下手。

擠入辦公室的人群慢慢向外分流,老穆此時拉着劉文靜出了辦公室,回到廊前的樹陰下。

“你現在也在學校教書?”老穆有點疑惑地問。

老穆的這位同學,當年在班裏學習成績與老穆不差上下,也是當年老師最看好的同學,只是因為當時家裏兄弟多,家裏的經濟條件不允許,所以高中沒有上完就回家幫家裏人務農了。劉文靜的家位於縣城的東南方向,而老穆的家位於縣城的西北方向,雖然在同一縣城,兩地相距甚遠,加之交通與通信工具不便,他們班上的同學,彼此聯繫的很少。

“我都教了快二十年了!當年回到家沒過多久,隊裏就讓我到學校代課,屈指算來,也有二十個年頭了!”劉文靜很認真地說。

“你呢?還沒有問你來看榜,是為自己孩子嗎?”

聽到老同學的問這話,老穆突然覺得臉上很有光彩起來,肯定的語氣回答:“對!”

“孩子考上了嗎?”劉文靜試探地問。

“考上了!”老穆很輕鬆地回答。

“那來看成績做什麼?”劉文靜有點吃驚。

“只想知道成績如何?”老穆猜想兒子的成績應當考得不錯,所以有點自豪地講。

“我是來替我的學生看榜的,我教了二十年的書,還沒有碰到這麼優秀的學生,所以推薦他來這裏考的初中,他的父母都沒有任何文化,就是掃盲時,才能認識自己的名字的人。但是人家孩子卻是無師自通的小孩。將來一定能成大器!”很顯然,劉文靜對於自己的這位學生大加讚賞。

“還真的是天才?”老穆有點羨慕地問。

“那可不是,真是個天才,我們一個村,這孩子家裏的情況我很清楚,祖上三代沒有讀過書的,上學前,也沒有人教他看書識字,但是入了學后,學習能力很強,一教就會,有時老師還沒有講的,他都自己掌握了,他生在農家,如果和在城市書香門第,估計都要跳級了。”劉文靜說起這個自己的學生來,真的是眉飛色舞,表現得很是興奮。

“這學生叫什麼名字?”老穆聽到優秀的學生,頓時來了興趣。

“劉冠群,這名字是他上學后我給起的,上學時還沒有大號,在村裡大家都叫他臭蛋!”劉文靜對自己起的這名字很自信,又接著說道:“這小孩上學前沒有名字,但是卻公認的聰明,上學時,沒有名字,老師們商量為他起個名字,我覺得這麼聰明的孩子,將來一定技冠超群,於是便送他這個名字!”

“這名字好,有魄力!”老穆伸出大拇指說道。

“這會子光說我這學生來着,你現在做什麼來着?”劉文靜叉開話題問道。

“與你一樣,在學校教書,比你入校晚,但現在算來也教了近十五年了!”老穆淡淡地回答。

“咱們是同行!自然也能說到一起,這些年,你與同學有聯繫嗎?”劉文靜問道。

“畢業后沒有什麼事,很少出門,哪裏有聯繫呢?”老穆有點失落。

“這麼多年來,由於自己在農村,一來幫不上同學,二來同是農村的同學,彼此都過得緊巴巴的日子,彼此都幫不上什麼忙,特別是還有三個未成年的孩子,哪有心思去同學家走動呢?”老穆說起這些話來,略顯凄涼。

“咱倆情況差不多,這麼多年,我也很少與外界聯繫,現在我們在這裏又見面了,也是緣份,以後方便的時候,多聯繫!”劉文靜表現出一臉的無奈,倍有同感地說。

兩人正言語間,看到剛才貼榜的老師拿着幾張稿紙向文廊下走去,他倆同時意識到,應剛才看榜的要求,考試分數可能馬上張貼出來了。兩人不約而同地走到文廊前,同時抬腿上了文廊下的台階,擠在了那剛貼上去的幾張稿紙前。

果不其然,正是考試分數單,這次分數單不是按考號編排的,而是按分數從高到低排列的,總成績第一名,正是劉文靜的學生劉冠群,與總分僅一分之差而穩列第一,遠遠超過第二名二十分,再往下看,老穆很快找到穆珍的名字,比第一名低二十五分,加上重複並列的學生,總排名十二名。對於這個名次,老穆總體上感覺還是十分滿意的,平時老穆最關注的是穆珍的語文與數學的學習,對於地理等小科目的學習並沒有給予關注,所以真正與別人拉開距離的分數應當在這六十分的小科目上。

劉文靜對於自己學生的表現顯然更是覺得自己臉上有光彩,然這對於老穆來說,劉冠群的名字已經刻入腦海,他知道,兒子極有可能與之成為同學,有這樣的同學,也是一種莫大的鼓勵。

看完成績,二人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你那學生真的是天才,超出第二名那麼多,真如你起的名字一樣,真的是技冠群雄。”老穆又在劉文靜面關讚揚了一番。

“你兒子考了多少?”劉文靜看着老穆讚賞的表情,情不自禁地問道。

“我剛才算了一下,比你的學生少考了二十五分,總的名次還不錯的,整體排名十二名,平時我忽視了孩子的小科目的學習,所以失分的原因也在這些小科目上,所以有點顧此失彼了!”老穆顯得一臉的茫然。

劉文靜看到老穆表情的轉換,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笑着回應道:“你看,這僅是小學的學習,不能代表中學的學習,更不能代表以後的水平,這僅代表小學的水平,這成績已經成為過去,對於孩子們來說,萬里長徵才抬起一隻腳,真正的能否拉開距離的還在後面!”

老穆點了點頭,笑了笑:“那倒是,這才是開始!”

“家裏農忙還沒有忙完,今天我是應學生家長的請求,來幫着看分數,學生家長幫我在家忙農活,不能讓人家等急了,我得趕緊回去報喜去!以後我們還有機會說話!”說著伸出手,老穆急忙也伸出手,接住劉文靜的手,握在了一起。

“行,我也該回去了,我們有的是機會!”說完,兩人鬆開了手,分頭推上自己的自行車,一起騎車出了學校大門。

看到兒子考的成績,老穆打心裏高興,與劉冠群的成績比起來,差了一些,但是穆珍總體水平,還是蠻不錯的,老穆心裏敞亮起來,“兒子的成績在全縣最低是排十二名,如果再好點差不多在前十名,看來兒子真的很爭氣!”老穆想到這裏,抬頭看了看太陽,略顯得有點刺眼,卻是那樣可親。

“抓緊時間回家,將這個好消息儘快告訴兒子與家人,免得讓兒子焦急。”老穆想着,不由得加快了騎車的速度。平常兩個小時的路程,今天卻用了不到一小時就已騎到了離家幾里路的湖濱公社駐地,他突然想到,應該去買點肉下鍋,一來為兒子升學表示祝賀,也為最近一些日子夏忙補充些體力,於是他走進那剛建了不久的農貿市場,遠遠看到賣肉的張三,離着還有幾米遠,便急匆匆地打招呼:“張老弟,請給我切一斤精肉!”

這賣肉的張三是十里八鄉的名人,他原來是公社食品廠的肉食銷售員,後來食品廠承包,這傢伙憑着靈光的大腦,自己承包下來,並且將肉攤放擺在了這新建的農貿市裡,就他那腦袋,真不是一般的好記性,他不僅與這十里八鄉的人混得熟,而且對於各家的吃肉的特點,東家吃肉多,西家吃肉少,可都在他的大腦里裝着,甚至於說誰家愛吃哪個部位的肉,他都能說得一清二楚。今天見老穆來買肉,感覺有點意外,雖然經常與老穆打招呼,但是不到年節很少見這位老穆來光顧他的肉攤。

“老穆哥,今天一定有什麼喜事或是有什麼貴客登門!”張三笑嘻嘻的熱情問道。

“還真別說,讓你猜對了,哥家裏真的有點喜事,兒子考上了縣裏的中學,哥為兒子慶祝一下!”老穆毫不掩飾地說。

“您瞧好!”張三說著,輕鬆地舞動他手中的尖刀,對着豬後腿處的元寶肉就是一刀切下,不多不少,一斤整,這個刀功還真不是一時半會能練出來的。

此時張三的這個動作,老穆看着如同一個練武之人做的一套動作一樣,行如流水,完美無缺。

老穆付了錢,與張三道了個別,又繼續騎上回家的路。不到十分分鐘,臨近村口的老穆遠遠看到穆珍在路邊向他駛來的方向張望,老穆又緊蹬了幾下,還未騎到兒子面前,便對著兒子像個孩子似的喊道:“考上了!”。

穆珍聽到老穆的叫喊,眼淚頓時充盈了雙眼,那眼淚說不出是激動,還是久久憋在心裏的委屈,好像山洪爆發般,噴涌而出。

老穆下了車,看著兒子掛滿淚珠的臉頰,雙眼發熱,強忍住眼淚,沒有流出來,一手扶着車把,一手拉住房兒子的手,一道進了院門,對正在廚屋做飯的秀花喊道:“今天我割了塊肉,改善一下,也算為兒子慶祝一下!”老穆停放好車子,從自行車車把上將包摘下來送進了廚屋,一家人高興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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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人的飯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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