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中救小郎
“因為,我心地善良、人又美麗,見不得人受苦。”衛鑠似乎沒經什麼思考,此等厚皮老臉之詞也脫口而出。
悕雪一陣無奈,癟癟嘴,說道:“這種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真是……”
“就是,你知道我是開玩笑,那你還不賣我個面子,趕緊笑一個。”衛鑠轉過頭來就開始捏悕雪的臉蛋,朝她擠眉弄眼,語氣中帶着幾分請求,說:“笑一個嘛,笑一個嘛。”
悕雪被他搞怪的表情逗樂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才對嘛。”衛鑠鬆開了手,突然又變得一本正經起來,語重心長地說道:
“陶熙,我覺得過去不重要。在開這家書肆之前我就沒遇到什麼好事情,感覺自己活着心很累,我不希望你也那樣”。衛鑠頓了頓,接著說:“然後,你也不要總盯着書肆里的那點收益,既然做喜歡的事情,就要樂在其中。”
“那你知道我每天煩惱着書肆的事,你也不幫我,就知道每天出門喝茶。”悕雪努努嘴。
“因為……我知道你喜歡寫字,喜歡讀書,而且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我挺為你驕傲的。”衛鑠一字一句地娓娓道來,語氣很是誠懇。
這句話一下子擊中悕雪的軟肋,她的眼淚忍不住又掉了下來。
衛鑠聽見悕雪的哽咽聲,轉頭見她一副難受的樣子,好言寬慰道:“哎喲,又哭了。”
不過,這次衛鑠卻沒有嘲笑悕雪,反而主動幫她擦掉眼淚。
其實,從來沒有人問過悕雪喜歡什麼,父皇沒有,母妃也沒有。所有人都只是告訴她,她是公主,她應該怎麼做。
但是衛鑠卻知道。
衛鑠接著說:“自從開了這件書肆,我開始遇到了一些好人,當然也包括你。雖然你經常念叨我,但是有你在,我覺得很開心。”
悕雪低下頭,“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之後兩人就再沒有說話。
太陽已經升到了頭頂,日光炎炎,衛鑠慵懶地坐在石階上,享受着檐下的陰涼,從容不迫,而旁邊卻坐着一個蜷縮着的小女孩,哭哭啼啼的。
突然,衛鑠聞到一股糊味,他推了推悕雪,“喂,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悕雪突然抬起頭,“啊,我鍋里的菜!”
衛鑠此時也注意到了他的小廚房,“啊!我的小廚房!”
……
那天,悕雪差點把廚房燒了,衛鑠也因此發現了飯菜的秘密。
之後,衛鑠再也不敢讓悕雪一個人待在他的廚房裏,每天只要一到做飯的時候,衛鑠就會搬把椅子坐在在旁邊指揮,不時說她笨,但如果悕雪做的好,他也吝嗇,會誇她。
兩人的相處方式就如同往日,或者說比之前更融洽了。
經過上次的事情,悕雪也發現了衛鑠的過人之處,之後,他沒有點破那天的事情,這讓她鬆了口氣,甚至有些高興,感覺兩人的關係好像更近了一步。
日子如流水,匆匆而過。謄紙已經用得差不多了,衛鑠現在可以慢慢地走路,但上山還是太勉強了。
所以今天悕雪不得不獨自上山,去採摘造紙的麻藤。
衛鑠覺得不用這麼著急,哪怕是推遲幾日交稿的時間。但悕雪還是執意去了,路線她早以爛熟於心,但畢竟一個人上山是第一次,心裏還是多少有些忐忑。
原來,她其實早就習慣有衛鑠陪伴的日子。
然而,這份不安竟然真的靈驗了——悕雪在平常休息的小山洞看見了一個人!
悕雪有些害怕,遠看着,那人的身上還有些血跡,悕雪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悕雪看了看周圍,應該沒有其他人,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走了過去。
走近了才發現,躺着的是個少年,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臉上都是土灰,看似好像已經在這裏躺了幾日,暈了過去。
悕雪心中一緊,不經喃喃道:“如果阿霽在,是不是也有這麼大了呢……”
悕雪在靠近他的地方坐下,凝視着他的臉,手慢慢地靠近他的頭,小時候,她總喜歡這樣摸司馬霽的頭,但在即將碰到少年髮髻的時候,悕雪停了下來。“他不是弟弟,他不是弟弟”悕雪不停地告訴自己。
而且他們長得並不像。
悕雪收回手,定了定神后,輕輕地拍了拍他,但也不見他有什麼反應,悕雪只好先輕輕地替他擦洗了臉上的血跡,方這才看清楚了這個少年的模樣。
這個少年不僅跟司馬霽長得不像,而且還相貌差別很大,甚至都不太像大豫的任何一個少年。
他的面龐稜角分明,輪廓清晰,眉毛不似柳葉宛若利劍,眉頭若有若無的皺起,眸周略深,鼻如刀削斧劈般挺拔,薄唇乾癟如枯草。
悕雪趕緊將自己的水囊打開,想給他喂點水,但是無論如何都打不開他的嘴,悕雪無奈的搖搖頭,只好將水捧在手裏,去潤濕他焦裂的薄唇,嘴唇如久旱逢甘霖一般,一下子有了顏色,這讓悕雪很是欣慰。
雖然長相有些獨特,不過也算不上兇狠。不過,悕雪覺得好像以前在哪裏見過,努力回想,她突然想起母妃給她看過的《鑾輿圖》,那是北方烏蘭國的使臣來訪之際畫工們所作,母妃還說過畫像里那個是長相獨特的男子是烏蘭國的使臣。
難道這個孩子來自烏蘭國?悕雪想着。
他雖然不是阿霽,但是看到這個與阿霽年齡相仿的少年,單憑這一點,悕雪突然感到很是安心,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下來,甚至有一絲親切之感。
某一瞬間,悕雪甚至產生了一死錯覺,覺得是不是老天原諒了她的過失,才讓自己遇見這個少年。
就這樣想着,悕雪默默坐在少年的身邊,用藤麻枕着他的頭,不時替他潤澤雙唇。
期間,悕雪也注意到他的衣着打扮,磨破的衣衫雖看不出原有的色彩,不過那紋飾倒是第一次見,脖間掛着的東西露出一小段,是一種沒有見過的東西,細長狀,還看到一個小洞,應該是人為鑿出來的,顏色微微泛黃。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眉頭突然緊促,然後慢慢地睜開了眼,癟唇微張。
悕雪趕緊爬過去,問道:
“你怎麼樣?還好嗎?”悕雪看見他的眼睛時,忍不住往後挪了一步,面色變得有些蒼白。
他的眸子的顏色,就像墨汁落入筆洗時,最初落在表面的那一層薄墨的顏色,應該是叫薄墨色嗎?
悕雪緊張地咽了口唾沫,而那少年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尚未理會。原本緊握的拳頭鬆動,手指顫動,費力抬起胳膊,好像是想起身的樣子,悕雪猶豫了一下,就立刻上前,說:“我來幫你吧。”然後趕緊過去把他扶起來。
少年投來凜冽的眼神,悕雪的身體變得有些僵硬。
“你不怕我嗎?”少年聲音澀啞。
“不怕。”悕雪回答,語氣肯定而乾脆。幫助他坐好后,悕雪趕緊將水囊遞給他,少年欲接過來,但抬手這個動作對他來說似乎異常艱難。
“你是受傷了嗎?”悕雪問道,
少年艱難的點點頭。
悕雪這次沒有猶豫,趕緊打開水囊,輕聲說“我來幫你吧”。
少年可能是口渴難耐,也沒有拒絕,水囊剛遞到嘴邊,他就迫不及待地喝起來,差點嗆到。
水喝完了,之後,兩人便是一陣很長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