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告而別
那天見過面后,童字如的心裏越來越有種按捺不住的激動,那個念頭也越來越強烈。她越發想回中國看看,長這麼大,她還沒有回過臨西。她想學好書法,只能回去。
跟母親講回國的想法,母親定不會同意,可儘管母親不同意,她還是想回去。反正母親也不會關心她。母親和那位未曾謀面的父親各自重組新的家庭,雖然在法律上她判給了母親,但母親這幾年也沒怎麼管過她。
其實早在去年,她思來想去后她就決定今年申請來中國留學,放棄繼續讀奧克蘭大學的機會。這個決定一般人看來是錯誤的,因為新西蘭不用高考,上大學都是根據教育評鑒國家級證書(此處無法打出縮寫,是新西蘭的國家評定成績)評定,結果她的各項成績都是優異。全班只有她一個人取得這麼好的成績。
老師很不理解她這麼做,放棄這樣一個優等生去學從沒接觸過的文化怕是很難,老師們對書法不怎麼了解,只是覺得那個專業學了無非是當書法老師,有些“屈才”。
他們並不知道她從小學書法,當她說出在我五歲的時候我就會寫書法了這句話時,老師們都驚得目瞪口呆。
停頓了一陣,國語老師給她整整衣領,臉上掛起笑“你有一半的中國血統,你也很聰明。去追尋你的夢想吧!”
她露出一抹微笑,給老師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接下來的日子,她忙於申請留學考試,好在之前經常出國旅遊已有護照,自己一個人走也方便。
很快她就通過了,也在今年辦好了一切手續。走之前的第三天,她還是回了趟家和母親報備,但那天母親並不在家,原來她去其他地方洽談生意了,家裏只有繼父。
她三言兩語跟他交待自己要回中國的事,那位同樣是新西蘭人的繼父微微皺着眉頭,只是冷冷地回應了一個詞,“No.”
她冰冷地眼神里沒有任何光芒,面無表情回答自己去意已決,她已經成年,也無需監護人。
繼父錘了一下桌子,剛開口說了一句“Fuck,”她立刻轉身飛奔而去了。她一秒鐘都不想多待那個沒有溫暖的房子。
外面此刻卻寒風凜冽,下起了雨夾雪,這個季節出現這種情況一般少見。
狂風在呼嘯,內心在咆哮。雨夾雪就像是千萬隻劍把溫暖殺的片甲不留,使寒冷侵蝕每一寸土地,每一寸肌膚。
她奔跑着趕上了地鐵,她要先回宿舍。在回國前她還是要在宿舍住些日子。
她吸了一口氣,如果說她現在被剛剛的壓抑氣氛打擾,那她就不是童字如了,這些年她的心早已變成銅牆鐵壁,不會輕易傷感落淚。
是該要好好規劃一下行程,對了,Paul也是臨西人,我還是問問他吧。
想到這裏,她摸摸口袋要拿手機,摸了半天都摸不到,糟了,該不會是剛剛跑丟了吧?
她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褲子口袋,果然裏面什麼都沒有。
該要買新手機嗎?算了,還是回臨西再買吧,小事一樁還是不要打擾他比較好。
童字如有些疲憊,於是在地鐵上開始假寐。
她做了一個夢,夢裏夢到姥爺在指點她寫毛筆字,她正在臨摹歐陽修的碑帖,明明很像了,姥爺卻說寫的很不好。說著還帶來一個男生,她卻看不清他的臉。
姥爺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他對她說:“小如,我給你請來的這個男生會是你的書法老師,更是你最好的伴侶,你不可以丟下他哦,以後就是他照顧你,你讓他指點你怎麼寫歐體吧!”
“啊?”童字如瞪大雙眼卻還是看不見那個人,伸手摸他也摸不着。那人低下頭對她耳語:“不急,我就在你身邊。我是你最好的靈魂伴侶。”
“親愛的乘客,我們到站了。”她被播報聲驚醒,這才發現已經到達終點。
她走在路上依舊昏昏沉沉,還在想着剛剛那個夢,雖然現在已經不下雨雪,但是冷風襲來仍舊涼颼颼的,她穿着一身黑色皮衣,風吹進她的脖子裏,這才慢慢清醒。
那個夢好神奇,是姥爺給她託夢嗎?還有那個人他真的存在嗎?
她有些期待,心想也許到了臨西會發生某些好事。這麼多年了,她也蠻想有發生什麼不一樣的事,她並不喜歡自己平淡的生活。
回去簡單收拾了下,三天後她就出發了。她一向不喜歡結交朋友,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走的時候舍友也沒有跟她多說什麼。對於舍友們來說她的走是喜事,因為這樣奧克蘭大學的競爭對手就少了一個。她們巴不得她離開。
她走到飛機場,用公用電話給母親童菱打電話,母親沒有接,她便給留言說她回臨西了。
放下電話,她對自己打氣:Tina加油!你會成功的!
她滿懷欣喜地拉着行李箱快速走到安檢通道,很快就上了飛機。
......
時間又到了約定的19號,然而這一次,她沒有來。
余程禕的心裏一直覺得不安,已經有八九天他們沒再聯繫。即使他給她發消息也沒有回復。
難不成她真的回中國了?可是她為什麼不告而別?
余程禕從宿舍的旋轉椅上起身站起,走到玻璃窗又開始眺望遠方。
他濃密的眉毛有些放蕩不羈地稍稍向上揚起,長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雙烏黑深邃的眼眸,加上英挺的鼻樑,深色皮膚,這樣一張宛如精雕細琢的英俊臉龐上,更顯氣度非凡,加上健碩的臂膀,欣長的身體就像一座偉岸的大山屹立在那裏。
那明眸里的海深不可測,墨黑色的頭髮軟軟的搭在前額,即使略微遮擋住了眉眼,還是可以看出他深沉的目光。
她,還好嗎?
她那閃閃的藍寶石眼睛又出現在他的眼前,他有些煩躁,轉身又坐回椅子上,伸出手按揉着自己的太陽穴。
他開口自言自語,我這是怎麼了,怎麼會想那丫頭。余程禕,你瘋了?
他放下手,又拿出手機,翻看他倆的聊天記錄。
罷了,還是操心自己的事情吧!
他放下手機,繼續為下個月的書畫大賽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