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含蓄木子花③
公司一共只給了七天時間，要跑完二十八個樓盤，平均每天得跑四個才算達標，這份工作果然沒有表面那麼輕鬆，葛木子終於有些明白過來方媛那番話的意思了。
所有光鮮亮麗的背後，其實都鎖着無數辛勞與汗水，葛木子並不怕辛苦，也捨得付出。
她在整理資料時，看到了玫瑰街區折頁上宋騰的名片，不由微微愣神，暗自發誓等自己領到第一個月的薪水后，就一定要請這個宋騰吃飯。回過神，她又急忙低頭忙活起了手上的事。
隔日，葛木子沒再偽裝客戶，而是直接以同行的身份去明踩。她態度極好加上嘴巴特別甜，進了門就哥哥姐姐的喊人，倒也沒再被人為難，資料信息拿的十分順利，而且踩盤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這一天她一共跑了六個樓盤。
只是明踩的後遺症就是信息不夠精準，葛木子只能在晚上又把這些樓盤用電腦給詳細查了一遍，把不足的地方都給補足。她白天踩盤，還特意帶上了自己的M/P3，把自己聽到的那些不同風格的講解都錄了下來，用於書寫自己的講解稿。
就這樣，葛木子白天踩盤，晚上整理資料、背房地產基礎知識、寫講解稿、背講解稿……她就連上廁所、說夢話的時候，嘴裏嘀咕的也是講解詞，完全處於一種連軸轉的癲狂狀態。
葛木子的汗水沒有白流，第六天上午她就提前跑完了所有的項目，而且也把房地產基礎知識背了個七七八八。
方媛說過，踩盤是件很累的事，可葛木子卻硬挺了過來，單槍匹馬地拿回了所有需要的資料。
這個下午，葛木子又把樓盤信息表給認認真真地整理檢查了一遍，最後才放放心心地做了兩個小菜犒勞自己。第二天就是踩盤的最後一天，她準備利用這天空閑做個PPT，把這些天跑過的樓盤項目信息都匯總一下。
隔日，葛木子難得的睡到了上午十點才起床，她隨便給自己下了碗面后胡亂扒了幾口，就坐到了電腦前。
這一坐，葛木子都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忽然，葛木子有些頭暈，面前的電腦開始晃動了起來，她想都沒想抬頭就朝樓上吼了一句。
“樓上的，跳什麼跳，電腦都跳得晃了！”
“地震了，地震了……”
“快跑，地震了……”
“地震了……”
門外傳來了隱約可聞的雜亂喊聲、腳步跑動聲，葛木子腦袋瞬時當機了一秒，抬頭果然看到天花板上的老舊吊燈正左右搖擺得十分厲害。
下一秒，葛木子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抓起手機鑰匙，拉開房門就往樓梯間衝去……
葛木子家住在一個老小區的五樓，她剛往下跑了沒兩層，就看見自家樓上住的陳阿姨正吃力地一手抱着一個小娃，滿頭是汗地往下走。
“陳姨，明哥他們沒在家啊？”葛木子二話沒說，將老太太手裏的雙胞胎接過了一個。
“都在上班呢，這叫什麼事情，莫名其妙就地震了。”
“別說了，先下去。”
葛木子抱着娃蹭蹭蹭地跑地那叫一個飛快。
這對雙胞胎也就三歲左右，平日裏總喜歡把樓板跺得震天響，葛木子都快煩死他們了，但現在她卻只想帶着小娃快速跑到安全的地方。
時間恍如在這刻被定格，葛木子感覺自己幾乎用了半個世紀那麼久才終於跑到了一樓的小廣場上。
這裏已經稀稀拉拉到了不少小區的居民，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討論着剛才的短暫震動。“怎麼昆明也會地震？太誇張了吧。”
“我都住了幾十年了，昆明很少地震的。基本都是別的地方地震波及到這裏的，估計又是哪個地州縣份。”
“我記得前幾年楚雄大姚地震的時候，我們這裏不也晃了？”
“感覺好恐怖，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葛木子一邊豎著耳朵聽着幾個老人閑聊，一邊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5月12日，14點31分。
“木子啊，剛才謝謝你了。”
葛木子剛看完時間，陳阿姨也抱着另一個娃跑了過來，抹了一把額頭汗珠，老太太臉色白的厲害。
“陳姨，別擔心，我們這裏應該不是震中，我待會兒再打電話問問。”
“哦，好，好。”
陳阿姨將自己的小孫子接了過去，葛木子正想着要先給誰打電話的時候，她手機響了，來電顯示上赫然是葛百合的名字，葛木子小心肝顫了一下，急忙接起了電話。
“姐。”
“老妹，地震了，你沒事吧？”
“我沒事，現在在樓下的小廣場上呢。剛才跑得快，電腦都沒來得及關，老爸老媽那邊你打電話了沒？”
“打過了，都沒事。嚇死了我，我和你說，我們家小區那房子太老舊了，你先別回去，萬一還有餘震呢？就在廣場上好好待着，聽到沒，我把手上的事安排一下，晚上回來陪你。”
“知道了，姐。”
掛上電話，葛木子有些出神，心裏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情感。
她從小就活在姐姐葛百合的陰影里。葛百合北大畢業，現在又是昆明某珠寶名企的首席設計師，父母沒事總喜歡拿姐姐和自己對比，所以葛木子的性格免不了有些壓抑。
可她骨子裏卻一直嚮往着葛百合那種敢愛敢恨、敢作敢當的沖闖性格，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成為姐姐那樣的人。
葛木子在樓下足足站了一個多小時，直到廣場上的人群都逐漸散去時，她才磨磨蹭蹭地上了樓。
電腦依舊還開着，葛木子點開新聞連結一看，網上鋪天蓋地全是四川汶川大地震的消息，她一條一條的快速瀏覽下去，看着網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圖片，她心裏有些難受。
如果今天地震的不是汶川，而是昆明呢？自己會不會也就這樣默默無聞地被埋葬進了這片泥土中？
葛木子忽然就覺得生命竟是如此的不易，她抹了一把不知何時流出的淚水，打開了自己那尚未做完的幻燈片，接着做了下去。
隔日，方媛一大早就打來了電話交代葛木子，回公司一定要說這七天她們兩人都在一起，葛木子應了。結果到售樓部時，葛木子遠遠就看見了站在售樓部外的方媛。
“妞，今天除了交這些資料表格外，大表姐肯定會抽查你對項目知識的掌控程度，資料你都看了沒？千萬別拖我後腿啊。”
“放心吧，師傅，我都認真看了。”
“那就好，那就好……但願今天能順利過關。”
方媛雙手合十對着天空拜了拜，才帶着葛木子一道進入售樓部，售樓部里已經到的幾個人還在低聲議論着昨天的那場大地震。
八點五十九分，許心藍準時踩着點進了售樓部，她那張妝容精緻的臉拉得比馬臉還長，活像要去參加葬禮一般，烏雲壓頂的她讓本來還有說有笑的售樓部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售樓部每天九點零五分準時召開晨會。
這是葛木子第一次參加晨會，她抱着十二分的精神頭，認真聽着許心藍的每一句話，卻沒想到晨會內容無外乎就是安排一下當天工作，喊上幾句毫無意義的口號，再罵上兩個人而已。
晨會尾聲，許心藍點了葛木子的名字，讓她把這幾日的踩盤結果拿出來。
葛木子畢恭畢敬地把一疊樓盤信息表遞了上去。
“嗯，做得還算仔細。”
許心藍一頁頁看了過去，表情依舊沒有半點波動。
葛木子老老實實站着等許心藍的后話，不想對方竟忽然抬頭對着自己綻開了一個絢爛笑容，葛木子瞬時膽顫心驚起來。
“龔經理，您怎麼來了？”
“龔經理早！”
“龔經理，早上好！”
眾人紛紛扭頭問好，葛木子順着大家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個三十來歲，戴着金絲眼鏡，夾着黑色公文包的高個子白面男子大步走了進來。
龔勇眉眼含笑，對着大家擺了擺手，頗有些上位者的架勢。
“嗯，大家好！你們不用管我，繼續晨會。”
龔勇隨意往許心藍身邊一站，許心藍眼珠子一轉，又再次看向了葛木子。
“龔經理，這是我們剛來的新人，已經做了七天市調，這是她交回來的表格，請過目。葛木子，既然你已經市調了這些天，想必對房地產市場也有一定的熟悉了解吧？不如現在說說你的看法，讓龔經理也一起聽聽。”
“……”葛木子瞬時有些懵圈，心裏不由暗自泛起了嘀咕。
許大表姐這是什麼意思？自己又不是天才，不過出去踩了幾天盤，回來就要說看法見地，這是讓自己說什麼？
翻看了兩頁表格，龔勇連連點頭，溫和地看向了葛木子，卻見她一臉糾結、躊躇不前地站在那裏，以為她是緊張。
“沒事，你只管說，錯了也沒關係。”
“真的要講嗎？”葛木子雙頰微燙，還是有些猶豫。
龔勇不由再次鼓勵道。“你就大膽說，這幾天你出去總有些心得體會吧？把這些體會說出來就可以了，你是怎麼看待房地產的？”
有了更具象一些的提點，葛木子總算是想到了自己該說什麼，她深吸了一口氣才說道。“好的龔經理，因為我是第一次接觸到房地產這個行業，所以有些看法會比較不成熟，如果有什麼不全面唐突之處，還請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