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含蓄木子花①
2008年5月5日，立夏。
風把陽光捲起，昆明的暴雨說來就來，頃刻間就把天地變成了白茫茫一片。
城市裏擁擠的屋檐下，到處站滿了避雨的人，葛木子把半濕的身子緊貼在牆上，目光不由望向了對麵灰色建築的屋頂，那裏有幾隻流浪的鴿子呆立在雨中，仿若也被這場忽如其來的大雨驚得不知何去何從。
塞在左耳里的耳機，此際正傳來信樂團撕心裂肺的嘶吼歌聲：“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這樣才足夠表白……”
葛木子莫名煩躁起來，一把扯下耳機，關掉M/P3，將東西胡亂都塞進了包里。
這段時間，她已經不知海投了多少家公司，可是迄今為止，卻沒幾家讓自己去面試的。身邊的同學大都找到了出路，自己這兒還一點消息都沒，這讓葛木子越發的焦躁。
忽然，白色小挎包里響起了單一而熟悉的手機鈴聲，葛木子低頭翻了半天才把那支洛基亞1680給找出來。
瞥了一眼手機顯示屏上陌生的座機號碼后，葛木子按下接聽鍵，口氣顯得不大友好。“誰啊？”
“你好，請問是葛木子嗎？我這裏是雲之端房地產開發責任有限公司，很高興的通知你，你被我們公司錄用了，請你明天上午9點來公司辦理入職手續。”
“你說……哪裏？”葛木子有些發懵。
“雲之端房地產開發責任有限公司。”
電話中,HR又不厭其煩地重複了一遍。
葛木子瞬間清醒，她深吸一口氣，一邊嗯嗯應着對方，一邊強行按耐住撲通亂顫的小心肝。
掛斷電話，葛木子依舊激動不已，忽然覺得這場雨也不再那麼令人討厭，不過海投的後遺症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是家什麼公司。看了看街對面那不到三十多米的網吧，葛木子一跺腳，將包包頂在頭上，在旁人詫異的目光中猛然衝進了雨里。
雨滴砸在包包上劈啪作響，葛木子卻感覺心情無比飛揚。
冒着雨，她一溜煙跑進了網吧，拿出上網卡交了十元錢后，葛木子找了台角落的機子坐下，點開了查詢的頁面。原來雲之端房地產開發責任有限公司是一家外來地產企業，自己曾在上月末去過這家公司面試，而雲上城這個樓盤項目，則是這家公司在昆明的第一個項目。
雖然是開發商，但是相比起其它大型地產開發公司來說，雲之端房地產公司就顯得有些弱小雞肋了，可若非這樣，又怎麼會錄用自己這種半點經驗都沒有的新手？
葛木子一點都不在意公司大小，她喜滋滋地點開了勁舞團，決定嘉獎自己一小時遊戲時間。
畢竟，有了工作就代表自己有了自力更生的能力，隨着音樂律動，她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擊打，葛木子的心情也嗨翻了天。
隔日一早，葛木子7點就起了床，精心打扮之後趕往了公司。
雲之端公司的辦公區域就設在售樓部的三樓，葛木子曾來過這裏面試，當初還被售樓部里那高大尚的裝修給亮瞎了眼，如今再來這裏，葛木子竟緊張到有些發怵。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跨進了雲之端售樓部。
人事部張夢琪辦事效率出奇的快，十分鐘不到就為葛木子辦完了所有的入職手續，將她帶往售樓部大堂。
“我們這裏試用期是三個月，業績不達標就無法轉正。試用期底薪一千二，轉正後一千五，只要出業績，提成就是千分之三。”
“明白。”
葛木子乖巧地應着。
“銷售部一共二十三人的編製，除了銷售總監、銷售經理和銷售主管外，置業顧問共有二十人，分為1、2、3、4組。每個月小組之間會進行業績PK，實行雙月末尾淘汰制，更具體的情況你們主管待會兒會和你細說。”
張夢琪一板一眼地說著，將葛木子領到了長長的接待台前。“許主管，這是你們銷售部的新員工葛木子。我剛給龔經理打過電話，他說新人的具體工作由你來安排就好。”
“好的，謝謝。”
一個身着工裝、面容姣好卻滿臉嚴肅的女子從接待台里起身走了出來。
隨即，她身後唰唰唰地又站起了五六人，葛木子眼尖地看見有兩人正飛快將手機往兜里裝。
張夢琪淡淡的瞥了那兩人一眼，朝着許心藍點點頭，轉身上了樓。
葛木子趕緊跟自己的未來領導打招呼。“許主管您好。”
“先給大家做個自我介紹，讓團隊的人都知道你是誰。”
“……”
看着臉上沒有半點笑容的許心藍，葛木子心裏有點打鼓，好在她生來就有股韌勁，很快壓下心中緊張，做起了自我介紹，雖有些磕磕絆絆，卻也勉強完成了任務。
等葛木子自我介紹完，許心藍才給她分別介紹了團隊成員，但人數太多葛木子實在記不住。
“方媛，以後就由你來帶葛木子，今天先熟悉熟悉售樓部，明天開始你帶她出去踩盤，七天以後我驗收成果。”
“好的，主管。”
被點到名的方媛正是剛才玩手機的其中一個，她人如其名，是個雙頰圓溜溜帶了點嬰兒肥的矮個子女生。
或許是胖子都比瘦子好相處的定律使然，這個方媛顯然看起來比許心藍和善了許多，在她的帶領下，葛木子很快參觀完了整個售樓部。
這裏的功能分區做得十分細緻。除了一進大廳的待客區、沙盤區之外，往裏還有洽談區、水吧區、VIP區、簽約區和置業顧問自己的休息間、更衣室……看得葛木子連連咂舌，有種中了大獎的感覺。
“其實吧，小妞，很多東西不一定眼見為實，等以後時間長了，你就知道這行的水有多深了。”
將葛木子安頓在洽談區坐下，方媛掃了四周一眼，才神神秘秘小聲的對葛木子嘀咕了這一句，弄得葛木子一頭霧水。
“什麼意思？”
“這種工作環境看起來爽吧？給的工資提成也不錯吧？”
葛木子連連點頭，還是有些茫然。方媛端起水杯嘿嘿一笑，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瞬間眯成了一條縫。
“當初我來的時候也和你一樣，但你知道和我一起來的有多少人嗎？足足六個，現在只剩下我留在這裏，這說明了什麼？明不明白？”
“說明，你最優秀？”
葛木子試探的問了一句，方媛一口水差點沒噴她臉上，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望着葛木子。“妞，你逗我呢？”
“那說明什麼？”葛木子虛心求教道。
“說明這裏工作壓力大、競爭環境殘酷，不是人待的地方唄。妞，你該不會是第一次工作吧？”方媛拍了拍腦門，滿臉無奈。
葛木子點點頭，近乎討好的湊近了方媛。“這是我第一份工作，不過我適應能力很強的，請師傅放心。”
“得，別叫我師傅。看來大表姐這次真恨毒了我，難怪會讓我來帶你，原來是藉機給我穿小鞋……”
“大表姐？”
“許心藍，許主管啊，她外號大表姐。”
“為什麼叫她大表姐？”
“因為她表唄！唉，我和你說這個幹嘛？算了，我還是先給你講講樓盤信息，不然這次真沒法交差了。”
見葛木子一副不上道的愚鈍樣，方媛只得掛着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起身去找資料。
雲上城項目總體不過一千來套房子的體量，可方媛抱過來的資料足足有巴掌那麼厚，而她為葛木子講解樓盤信息只用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這着實讓葛木子很詫異。
“師傅，樓盤信息只有這兩頁紙，其他都是什麼？”
“妞，這些都是房地產基礎知識和現行相關的法律法規，待會兒你好好把這些都看一遍。對了，這幾張，都是我們的戶型圖，你也好好看看。”
方媛挑揀出了裏面幾張銅版紙印刷的單頁放在了葛木子面前，葛木子只看了一眼，就懵了。“師傅，這個戶型圖我看不懂。”
“不是吧，妞，幾何是體育老師教的？這都看不懂？”方媛瞬時覺得頭疼的厲害，卻還是耐着性子坐在了葛木子對面。
“哪裏不懂，趕快問。”
指着戶型單頁上的入門處，葛木子虛心問道。“這個扇形是什麼？”
“分戶門，就是房子進大門的地方，以後所有的門都會用這個標識來表示。”
“那這個呢？還有這個？”
“那是飄窗，這個是推拉門……”
葛木子一邊指着戶型圖上的陌生符號詢問，一邊翻開了剛領的筆記本，開始認真記錄。
都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葛木子把方媛教她的知識，硬是一字不漏地給記在了本子上，準備帶回去晚上複習。
對於一個新人來說，房產、地產、房地產沒什麼不同，可事實上，這完全就是三種東西。而房地產開發又分為一級市場、二級市場和三級市場，葛木子整整一個上午，被這些陌生的詞彙和解釋，繞得腦袋都快炸了。
雖然專業知識繁瑣枯燥，戶型圖也讓人眼花繚亂，分不出好歹，但葛木子還是學得無比認真仔細，不敢有半點敷衍。
畢竟衝著公司開出的高福利，葛木子也不能讓自己陣亡在試用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