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我愛你

189.我愛你

於是我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心想既然他說可以,那應該是不會影響吧,反正一會我就努力當自己不存在不就好了。

我躡手躡腳地跟在路旭東後面進了會客室,又小心翼翼地關上門,就在門口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那個有點眼熟的男人瞟了我一眼,彬彬有禮地朝我微笑着點了點頭。

我只好也朝他笑了笑,才準備把視線轉向路旭東,突然腦袋裏一道靈光閃過,一句帶着十足驚愕的“是你?”就這麼脫口而出。

路旭東和那個男人同時愣了一下,一個在怔忡之後很快就笑着說:“是我!”另一個則疑惑地掃視着我們,問:“你們認識?”

我趕緊出聲解釋道:“不認識,就是見過一面,在醫院的電梯!”他就是那天那個在電梯裏盯着我看,最後我被吼了一聲的那個人。

那個男人也附和道:“我姐辦轉院的那天,我在電梯裏遇到過她,因為之前從我姐那裏見過照片,見到真人時多看了幾眼,結果……”

路旭東神色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看着那個男人問:“結果怎樣?”

我不等那個人開口就搶着說:“結果撞上我心情不好,讓我給凶了。”說完我還挺忐忑的,生怕自己會不會攪了路旭東什麼事,畢竟現在啟勝危在旦夕,任何人的援手或者落井下石都可能對你啟勝造成巨大的影響。

結果我話才落音,那個男人就挺不好意思地說:“其實也是我活該,不應該那麼沒有禮貌地盯着一位女士看,抱歉!”

他這歉道得有點突如其來,我慌了一下,又看了看好像沒什麼反應的路旭東,這才咬咬牙說:“那我也凶過你了,就當扯平了吧!”想了想,又有些不對勁地問他:“你姐是誰?”能有我的照片,應該是我認識的人吧?

路旭東這才開口說:“他是于晴同父異母的弟弟,郭從安。”他頓了頓,又轉向郭從安問:“你姐生病了?”

我聽了路旭東的介紹,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看向郭從安的眼神頓時也充滿了警惕戒備,郭于晴的弟弟來啟勝幹什麼?別是幫生病的郭于晴來耀武揚威的吧?!

郭從安似乎一點也不介意我突然轉變的眼神,他朝我笑了笑,然後才又對路旭東說:“是出了車禍。她聽說路伯父過世之後一直不肯相信,特意跑去殯儀館確認,回來的路上跟一輛挂車相撞……她腦部受傷嚴重,雖然經過搶救命是撿回來了,不過醫生說她醒來的機會微乎其微,所以她情況穩定之後家裏就幫她辦了轉院,我爸送她去了國外,說是想看看國外的醫療技術能不能讓她蘇醒的機率更大一些。”

所以這是現世報嗎?我心裏有些惡毒的想着,又直勾勾地看着郭從安,揣測着他不會是來替他姐出氣的吧?

路旭東對他的話顯得有點意外:“那為什麼……”

“是我外公的意思!”郭從安打斷路旭東的話,原本掛着淺笑的臉色轉為凝重:“我外公說,雖然我姐是受過傷害,但路家對她還有養育之恩,況且那件事本身就是一個意外……”

他頓了頓,才又繼續道:“要不是我爸一直瞞着,其實事情未必要鬧到今天這樣的局面,不過現在說這些都遲了,我外公的意思是一切到止為止,所以他把我爸支出國去了,讓我代表他過來,向你們表達歉意的同時,也轉達他的善意,他是誠心想幫啟勝的,也希望你能好好考慮我剛才說的合作。”

路旭東問他:“假使啟勝不願意接受騙注資入股呢?貸款的事是不是就……”

“這是兩碼事,幫忙解決了貸款的問題就是我外公所說的一切到止為止的意思,至於注資啟勝的決定,當然就是他所想讓我轉達的善意。”郭從安微微一笑,注視着路旭東:“我想路大哥應該沒有理由拒絕這樣的善意,眼下啟勝處境艱難,雖然沒了銀行的追債,可是如果沒有資金周轉,只怕也很難維持。”

路旭東不動聲色地揚了揚唇:“那麻煩轉告蘇老爺子,我會認真考慮的!”

“那好。”郭從安站了起來,臉上仍是從容的笑意:“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想必你這兩天也是很忙,希望你會接受我外公的幫忙,那樣或者能輕鬆一些!”

路旭東跟着站了起來,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只是神色淡淡地說:“那我就不送你了,慢走!”

郭從安離開之前,又朝我格外和善地笑了笑。明明是個看起來挺友善的笑意,偏偏就是笑得我渾身彆扭。

等他一走,我就迫不及待地問路旭東:“他外公真的要幫啟勝?”

路旭東皺了皺眉頭,說:“想趁機吞掉啟勝才是真的,說是注資,其實是要入股,而且還想佔大頭!”

“啊?”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就想到張瑞然的入股協議書,他不會打着跟郭從安的外公一樣的主意吧?

大概看我有點緊張,路旭東對我笑了笑,神色舒緩地說:“沒事,也不見得非要有人注資啟勝才能獲救,沒了銀行貸款的壓力,再想想其他辦法,總比剛才好多了。”

“那個郭從安剛才說的幫忙解決銀行貸款的意思是那兩億不用還了嗎?”我有點不敢置信地看着路旭東。

他搖搖頭,苦笑道:“怎麼可能?只是扣掉了前面被銀行凍結收回的資金,剩下的部份不要求即刻歸還,就當成正常的貸款,等到了還款期限,照樣還是得還,除此之外,每個月還得如期支付貸款利息。不過能這樣,也已經很好了!”

也就是說銀行暫時不會急着來追債,但前面被收回去把錢也不可能吐出來了,不過少了追債這個燃眉之急,確實也算是跨過了一個難關。

我心裏的感受還蠻複雜的,雖然郭從安的外公打着息事寧人的態度來講和,還“順便”幫啟勝解決了一大難題,可說到底他根本就是衝著想吞掉啟勝的利益來的,冠冕堂皇的話說一堆,但其實他和郭于晴根本半點血緣關係都沒有……郭于晴之前能仗着她父親的權勢亂來,甚至還讓事態發展到眼下的地步,誰能保證這不是他這個所謂“外公”故意等着的?

“別皺眉頭了,不是告訴你現在已經很好了嗎?”路旭東打斷我的沉思,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去吧,我一會還要去開會……”

他完全一副已經忘記我前面說有“重要的事”找他的樣子,甚至好像也不打算就我剛才的“不離婚”發表意見,我頓時就有點急了:“可我的事還沒說呢!”

路旭東眸色深深地看着我,半晌抿嘴一笑,格外溫柔地說:“好,不離婚!”

我怔了一下,耳根一紅,趕緊辯解道:“不是這個……”

“這個最重要!”路旭東一本正經地看着我,慢慢收起了嘴角的笑意,語氣也變得嚴肅:“如果不是郭從安的到來,以及貸款門的暫時告一段落,我或者會堅持離婚。瑟瑟,我想你過得盡量輕鬆快樂,可是這些日子以來,我給你帶來的卻全是沉重的委屈,我是真的覺得很對不起你,所以才想還你自由,你可千萬考慮清楚了,我只給你這一次機會,如果你真的選擇留在我身邊,以後無論再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再允許你有逃離的念頭!”

這個突如其來的告白讓我眼眶一紅,一邊在心裏罵他傻,又一邊感動於他對我的一片赤誠。

我咬着嘴唇,飛快的伸手環住路旭東的腰身,把頭埋在他的肩窩裏,好半晌才說:“不會了,再也不會了……不管有多苦有累多難面對,我都要陪在你身邊!”

路旭東伸手攬上我的背,下巴在我頭髮上親昵地摩挲了幾下,又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用極輕極輕地聲音說:“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勁才說服自己放開手嗎?我甚至一直在安慰自己,離婚也好,至少不用拖累你……”

我心裏一疼,抱着他的手臂更用力收緊了一些,路旭東低低地笑了笑,又伸手撫摸着我的頭髮,感慨着說:“我到了今天才明白,原來情到深處,真的會寧可自己背負一切沉重和悲痛,也絕不讓對方也跟着受累。”

所以他是在感慨自己的深情嗎?要不要這麼自戀啊?我忍不住在他懷裏翻了個白眼,又突然想到我此行的另一個目的,立刻鬆手推開他:“對了,我還有事跟你說呢……”

我在路旭東疑惑的眼神里拿出剛才被我塞回包里的文件袋遞給他:“喏,你先看看,是不是跟剛才那個郭從安他爺爺的目的是一樣的?”

張瑞然要真是也打着吞掉啟勝的念頭,那我往後就是打死也不會再認他這個朋友!

路旭東狐疑地從袋子裏取出合同,簡略地掃了幾眼,原本已經舒展開的眉頭又慢慢擰緊,他沉默地看了一什麼,然後才用極漠然地聲音問我:“張瑞然給你的?”

我有些拿捏不准他的意思,略為忐忑地“嗯”了一聲,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他一大早特意給我送到小區樓下的,態度還很誠懇,還說具體細節可以再談……我是看他真心實意的,又想着或者能幫到啟勝,所以才……要是他不懷好意,那你就當沒看到過就好了!”

也許是看我特別緊張,路旭東伸手摸了摸我的頭,挺溫和地說:“他沒有不懷好意,想反,他確實是想幫我。”

可那溫和的語氣里,分明還讓我聽出了少許落寞。

我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猶豫了一下才問道:“那你是不想接受他的幫助嗎?”接受曾經的情敵的援手,好像是有點讓人難以忍受。

路旭東沉吟了一下,才答非所問地說:“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和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嗎?他曾經搶了我的女朋友,雖然事後我知道分手的原因還有我爸的功勞,但小靜確實也和他走到了一起。”

我沒敢說這些張瑞然已經跟我講過,只是配合著做出“原來如此”的表情,心裏想的卻是,原來路旭東的前女友叫小靜。

路旭東目光微沉地看着我,又好像在看着我身後的某個地方一樣,繼續說道:“有相當長一段時間裏,我把沒有辦法發泄到我爸身上的憤怒都發泄在了他那裏,直到我開始學玩股票,開始賺到生平的第一桶金,我才轉移了注意力,慢慢地放下了那些執念……畢業前昔他來找過我,說小靜病得很厲害,還告訴我小靜跟我分手不是移情別戀,更不是為了錢,只是因為她生了病,又知道我家裏不接受她,不想拖累我……他請求我去看看她……”

我總算明白當初張瑞然在提起這些舊事時的那股澀然是為什麼了,我當時還以為是他追不到佳人所以心裏惆悵……

“很嚴重的病嗎?”我看着路旭東,問得小心翼翼:“那你……是不是沒有去看她?”

照當初路旭東誤會我是看上他的錢的那個勁,恐怕他根本就不會相信什麼生病的說辭吧?!

“是啊,我不只沒有去,我還把他諷刺了一通,還說胡一靜是活該,拿了我爸的錢轉身投入一個看似家境比我更好的人懷裏,現在生病了,還要用不想拖累我當借口,來騙許我的原諒,我怎麼可能原諒?!”路旭東自嘲地笑了笑,然後才又說:“直到我們第一次吵架吵得你給我扔了一紙協議書,我躲去珀均那裏,之後和舊同學聚會,才知道她是真的病了,卵巢癌……確診的時候癌細胞已經擴散,雖然張瑞然幫她找了最好的醫院和醫生,但也只多留了她兩年……”

所以她死了?

我有點消化不了這個消息,再想想張瑞然那副弔兒郎當的樣子,想到他說起胡一靜時臉上浮現的柔情,以及在我問起她為什麼要和路旭東時他語氣里的澀然,這下是真的有了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雖然是對胡一靜的遭遇有些感慨,但是想到路旭東會不會是還惦記着她,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彆扭。不管怎麼樣,對哪個女人來講,愛情里都是容不得沙子的吧?

至少我肯定沒辦法接受我全心全意愛着的男人,他心底的某個角落卻安放着他的舊情人!

我努力轉移着自己做的注意力,改口問道:“那為什麼張瑞然還肯幫你?”

“小靜曾經救過他,這也是為什麼當初我會相信小靜確實是移情別戀,因為她是張瑞然的救命恩人,所以張瑞然的家裏很願意接納她。”路旭東的喉結動了動,又深吸了一口氣,說:“也是因為這樣,他們家的人才會幫忙找醫生救治小靜,我想他這次願意幫我,也是看在小靜的份上吧。”

難怪早上張瑞然會突然那麼感性的說什麼“我幫的是我自己”……

我頓時就不想說話了,一種特別無力的感覺襲卷了我,我覺得特別沮喪,為什麼連路旭東的前女友都能幫得到他,偏偏我這個所謂的老婆大人,不僅沒能幫他忙,還好像總是在給他分心。

“你別胡思亂想。”路旭東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我和小靜的事早已經過去了,如果說還有點什麼,那也只剩下愧疚了,愧疚自己沒能去見她最後一面,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了!”

我忍不住就想打自己一頓了,怎麼就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呢?剛才明明他才表白過的嘛,要是對我這麼好的路旭東還不夠全心全意,那這世上也找不出第二個全心全意的男人了吧?

我抿了抿,特別認真地狡辯道:“我才沒有胡思亂想!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既然郭于晴出了那麼嚴重的車禍,那她還怎麼會找人去好狄便利店鬧事?”

路旭東可能沒想到我會跳得這麼快,怔了一下才說:“鬧事?”

“是啊。”我把我嫂子和我媽跟我說的那些事跟他說了一遍,末了又不忘告訴他:“不過我跟我說了,讓她再有下次的時候跟鬧事的人套套近乎,看能不能找出幕後的黑手,也許真的跟郭于晴沒關係吧!”

路旭東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所以你想離婚,除了被聖音的事刺激到了,也是怕于晴再傷害我們身邊的人?”

我被他說中了心思,一時有些難為情,咬了咬嘴唇說:“你趕緊開會去吧,順便好好考慮考慮要不要跟張瑞然合作,我得回去了,那麼著急就又找了個護工,不知道現在沒錢,得省着點花嗎?我得趕緊回去把人辭了……”

正邊說邊想往外溜,卻被路旭東從身後攔腰抱住,他溫熱的鼻息輕拂在我的發間,也吹動了我脖頸上的髮絲,帶來微微的癢。

“瑟瑟……”路旭東低沉地喊了我一聲,尾音拉得老長老長的,像撒嬌的孩子似的,好半晌才又格外堅定地說:“我愛你!”

所有的陰霾彷彿瞬間都被一掃而空,我無聲地揚唇微笑了一下,正想回答他:“我也是!”一陣手機鈴聲卻突兀地響了起來。

我試着掙扎了一下,不過路旭東並沒有鬆開手的意思,於是我只好就那麼保持着被他抱着的姿勢接電話。

是我媽打過來的,我一接聽,她就格外興奮地說:“瑟瑟啊,鬧事的人查出來了,是以前的店老闆,元宵后剛從老家回來,看咱們店裏生意比她以前好,眼紅,所以才使的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這麼快就弄清楚了?”我有點意外,昨天才給她支招,她早上就說查出來了,速度也太快了吧?

“還是你出的主意好,昨晚又來個小妹說要退貨,說是我們店裏買的毛巾洗臉過敏了,我照你說的那樣,一開始就安撫她,答應負全責,跟她套近乎,還送了她好些贈品,她才跟我鬆口跟說是有人花錢雇他們來鬧事的,買東西的錢那個人掏,來鬧一次還另外給一百,我們店賠的錢也歸他們拿,還給我講了那個人的外貌特怔,說如果我們認識那個人,想去告她,她願意給我們作證,只要我們別追究她責任。”

我媽語氣很輕快,想必是解決了一個大難題,特別高興:“好了,我不跟你多說了,我剛從派出所出來,還得去菜市場買菜呢,你婆婆好點沒有?”

和我媽又進行了一會日常問候,掛了電話我也鬆了一口氣,正想跟路旭東報告這個好消息,他卻已經搶先開口道:“知道不是于晴在搗鬼,整個人都輕鬆了吧?”

我才想到他就附在我耳朵邊,剛才肯定把我和我媽的對話都聽進去了,於是改口說:“是想到她再也沒機會來搗鬼了,所以才輕鬆!”

但心裏其實還頗有些感慨的,我嘆了口氣,對路旭東說:“其實她也蠻可憐的。”發生那樣的事情,對任何一個女生來說都是沒有辦法接受的吧?只是她一直深陷在偏執里,才走到今天這樣的地步,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說的就是她吧?!

從啟勝離開的時候,我的心境已經和剛才過來的時候大不相同,也許是因為知道郭于晴的威脅已經再也起不了作用,也許是知道啟勝目前的狀況還不是特別糟,又或者是因為我和路旭東約好了不離婚……

總之我內心平和,平和到甚至能很冷靜地再次給陳鼎豐打電話,詢問他關於葉奶奶的後事準備怎麼處理,結果他告訴我,葉奶奶的後事,以及警方搜尋葉聖音的事,全都交給了姜俊修處理。

“小音事前給我寄了封信,說她心裏一直放不下姜俊修,她不想帶着孩子嫁給我,也不捨得拿掉他的孩子……我想,她或者更願意讓姜俊修代她盡孝吧!”陳鼎豐的語氣格外低沉,連我都感受到了他心裏的沉重。

最後他問我:“小狄,如果我早一點從過往裏掙脫出來,是不是就不會錯過她?”

如果?誰能知道如果呢?

掛了電話之後,我就立刻回家去翻信箱,果不其然從一堆亂七八糟的信件里找到了一封手寫的“狄瑟瑟收”的信件,上面娟秀的字體,可不正是葉聖音的嗎?

拆信封之前,我先仔細辨認了一下郵戳上的寄出日期,正是陳鼎豐告訴我葉聖音不見了的當天,她是當時就抱着赴死的念頭了?

葉聖音留給我的信件內容極其簡短,開頭是既刺眼又刺心的“對不起”,緊接着就是:和俊修的交集只是個意外,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意外會改變我的人生軌跡,甚至影響到我們的情誼,可是瑟瑟,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孩子,我是真的想過要和他徹底再無聯繫的。奶奶走了,我也不想孩子跟我一樣背負着罵名出世,我只好陪他(她)一起走了。瑟瑟,對不起,原諒我!

我拿着那張信紙,忍得千辛萬苦才沒讓自己哭出來,只是在第一滴淚掉下來的時候,飛快的伸手狠狠拭去,然後一邊把信折起來放回信封里,一邊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憑什麼原諒你?我才不會原諒你!總是罵我膽小鬼罵我懦弱,結果到頭來,真正懦弱的卻是你!懦夫!膽小鬼!”

葉奶奶的葬禮最終我還是去了,路旭東陪着我一塊去的,他還和姜俊修聊了會,是姜俊修主動找的他,說是有事商量。

回去的路上我問路旭東他們談了什麼,他沒肯告訴我,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他和姐姐的事。對了,聖音的事,警方那邊還是沒消息?”

我搖了搖頭,最初那種噬骨的痛意已經稍稍緩和了一些:“其實這樣也好,我還能騙騙自己,當她只是躲起來療傷了,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裏。”

路旭東握住我的手,朝我安撫地笑笑,又沉默地轉過頭去專註地開着車。

我扭頭看着他的側臉,過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問道:“你不怪她和姜俊修嗎?”

“感情的事難說對錯,姐雖然受了傷害,但她自己也有責任。”路旭東的聲音平靜得像在和我討論天氣一樣:“如果她能在姜俊修第一次出軌的時候就及時清醒抽身而出,也不會讓自己輸得那麼徹底,而且一開始,這個婚姻就是她強求來的。”

“強求?”我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不是說他們曾經兩情相悅?”

“他們確實是談過幾年戀愛,不過後來兩個人不知道因為什麼分手了,一直到姜俊修家裏遇到困難,姐一開始求爸去注資幫忙,爸不同意,她就鬧着要嫁給他,甚至還鬧絕食……”路旭東苦笑了一下:“那時候我還想着,姜俊修就算不愛姐了,日後也會因為她當初的幫助感激她善待她,只是我忘記了姐的個性和男人的劣根性,姐那樣的脾氣,怎麼可能接受對方的背叛,這幾年看他們這麼鬧騰,我更加對婚姻沒了信心……”

他捏了捏我的手心,再次瞥了我一眼:“瑟瑟,如果沒有遇到你,我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會是什麼樣的!”

我心裏一軟,雖然是很受用路旭東這種隨時隨地無語什麼話題都能轉成告白的套路,但也不得不佩服他這種隨意切換情緒的功力。

我沒他這麼切換自如,只好咬了咬嘴唇,顧左右而言他:“對了,你和張瑞然的合作談得怎麼樣了?前幾天他給我打電話,一直誇你們那個對致癌門事件的處理真是棒,第一個站出來道歉不說,還主動召回所有問題產品承擔所有損失,這幾天我看新聞,也基本都是在讚賞這種企業很負責任的良心行為……聽說因為這樣,公司還接了個大單子?”

“也不算什麼大單子,只是和遠航旅行社簽了三年合同,今後他們旅行社的箱包產品都由我們公司代為設計生產。”路旭東彎了彎唇,在亮着紅燈的路口緩緩停了下來:“至於和張瑞然的合作,今天上午已經簽了合同,他堅持只是注資,兩年後連本連利一起把錢還他就行了,不要股份。”

“所以他真的幫了我們大忙,我得請他吃飯是不是?”張瑞然整天吵着讓我請他吃飯。

路旭東笑了笑,說:“等公司開發的新品上線了,我們再一起請他吧!”

我和路旭東的第一個結婚紀念日到來時,啟勝公司開發的新產品也終於面市。有了張瑞然的幫忙,再加上路旭東關掉了幾家專賣店,啟勝算是艱難地度過了最大的難關。

那天晚上,路旭東難得準時下班,接我去外面吃飯。

我還以為他是真的要請張瑞然吃飯,又想着他選的地方,肯定檔次不低,所以出門前還特意打扮了一下。後來看到路旭東把車開到帝豪酒店的停車場裏,我還暗自慶幸了一把。

結果等到了位置,才知道只有我和路旭東兩個人。

“太浪費了吧你!”我一坐下來就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這段日子為了省錢,別說在外面吃了,路旭東每天在公司的飯都是我做好了送去的,路嫚兮的狀態也已經好了很多,照顧婆婆的護工都被我辭退了,現在都是我和吳媽在輪流照顧,路嫚兮偶爾也會幫忙。

路旭東聞言寵溺地看着我,說:“這麼特殊的日子,怎麼會浪費?”

“不就是個結婚紀念日嗎?有什麼好特別的。”我嘟囔了一句,但還是在侍應生上菜的時候特別歡快地拿起筷子:“既來之則安之,我今天一定得吃個夠本!”

可要是知道最後還有一個蛋糕,我發誓我一定不會吃那麼飽。

當侍應生捧着蛋糕過來,並且幫忙點上蠟燭,當路旭東手捧鮮花對我說“生日快樂”的時候,那一刻,我真的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我從小到大都沒有正兒八經地過過生日,我甚至一直以為路旭東根本不知道五月一日是我的生日,我甚至都做好了這輩子沒有機會過生日,五月一日永遠只能當成結婚紀念日來過的準備!

可是他卻又突然給了我那麼大的驚喜。

那天夜裏,我難得主動地迎合著路旭東的熱切,隨他在情/欲的海洋里浮浮沉沉,隨他每一次的用力挺入而顫抖,我們在黑夜裏反覆地做/愛,情到深處,只覺得每個毛孔都彷彿在歡愉戰慄……

啟勝公司漸漸走上軌道,雖然還沒能完全恢復元氣,但也算安然度過危機。

路嫚兮也終於在姜俊修再次上訴前和他去辦了離婚手續,因為怕她會再受刺激,那天是我和路旭東特意陪她去的。

結果她表現得出乎意料的平靜,甚至在辦完手續之後,還神色淡然地和他握手道別。

晚上我去醫院照顧婆婆,順便把這個消息說給她聽,婆婆顯得很欣慰,接連說了幾次:“那就好。”末了,她又感慨了一句:“要是你和小東能早點給我生個孫子,那就更好了……媽真怕自己等不到那天……”

婆婆接受了自己癱瘓的事實之後,終於不再像最初一樣不是整天哭哭啼啼,就是逮着誰就一通亂罵。她恢復了從前優雅從容的態度,已經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突發感慨。

我被她的話戳中痛處,一時有些恍然,但還是勉力朝她笑了笑,若無其事地借口去洗手間打水幫她擦臉,躲在裏面平復心情。

距離之前的手術已經大半年了,之前去複查,醫生說挺好的,可以開始備孕了,這兩個月來,我和路旭東也沒再避孕,甚至因為最近什麼都在慢慢變好,我們之間的親密接觸次數也比以往要頻繁了一些。

可就算是這樣,大姨媽還是每個月都前來報道。

前兩天我媽才告訴我,我嫂子懷孕了,年初開始,她就和我哥私下決定去做試管嬰兒,折騰了大半年,終於如願以償地懷了孕,到現在,已經安全地度過了頭三個月。

我媽的意思是讓我也去做試管,畢竟我現在就有一側輸卵管,懷孕機率比正常人要低,還說什麼要是早知道有這種技術,她老早就勸我嫂子去了,又說什麼她聽我嫂子講,這種手術,越年輕的媽媽成功率就越高。

我原本是不怎麼放在心上的,因為聽說做試管特別受罪,就連我打電話去恭喜我嫂子的時候,她都在跟我感慨說:“真的是特別辛苦,特別是取卵的時候,痛得我眼淚都掉下來了,不過為了孩子,再辛苦都值得。”

是啊,為了孩子,受點罪又如何呢?想到這裏,我原本有些沮喪的心,彷彿微微動了一下。

好不容易勸動路旭東答應去做試管,在我嫂子的推薦下去掛了她當初看的那個醫生的號,在各種排隊等待之後,終於輪到了我們面診。

醫生在問過我們的基本情況之後,又看了我帶過來的之前住院的小結以及之前複查的各種報告單,然後皺了皺眉頭說:“按你之前的複查結果來看,你的另一根輸卵管情況蠻好的,真的不試試自然受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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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不能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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