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朋友
馬車駛到皇宮門前,公主荼瀅打開帘子,拿出了一塊令牌,門口的侍衛隨即放行。
阿姝朝簾外望去,好大一座宮殿,金黃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着耀眼的光芒,多根紅色的巨柱支撐着,每個柱子上都刻着一條栩栩如生的金龍。
大殿旁又有許多華麗的小宮殿,被池水環繞着,應是皇帝的後宮,許多奇花異草長在池邊,讓人賞心悅目,還有花樹幾十棵,風動花落,鋪地數層。
在湛藍的天空下,這些建築彷彿一個巨大金色的島嶼,十分壯觀。
朱漆門,重檐頂,不知捆綁了多少君王。
“一會去我的宮裏,請最好的御醫給你治毒,他可厲害了,可謂是妙手回春!”荼瀅笑了笑,眉眼之間給人一種俏皮的味道。
“阿姝謝過公主。”雖有徐婉的前車之鑒,但阿姝仍願相信眼前這個活潑的公主。
攬月殿,一位御醫匆忙趕來,荼瀅在門口等了許久,見到他,連忙歡喜地跑過去,“輕塵!你來啦!”她伸手想去接過他手中的藥箱。
那男子微微縮回了手,白色的布子遮住了他的臉,一雙清澈的眸子似有閃躲之意,
“公主,主僕有別,還請公主自重。”
荼瀅停下了動作,似乎苦笑了一下,“今日救了一個姑娘,她似乎中了奇毒,你趕緊去看一下吧。”
輕塵點點頭,來到阿姝床前,取出脈枕墊到阿姝手下,替她把脈。
阿姝此時已經昏睡過去,額頭上不斷冒出冷汗。
輕塵似乎看出了什麼,“得罪了。”說罷便伸手略微拉開她的衣領,阿姝的頸上那道紅色的印記出現在他眼前,他微微一愣,很快又恢復了神色。
他從箱中取出一個瓷瓶,恭敬地遞給公主,“她還未傷到筋骨,每天服下兩滴,不出一個月,就可以完全恢復。”說完便起身要走。
“塵......你可否留下......”
輕塵打斷了她的話,“臣還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停留了。”
他行了個禮,轉身離去。荼瀅望着他的背影,一時竟再說不出挽留他的話來,眉間多了一絲憂愁。
暮色逐漸來臨,高大威嚴的宮牆裏,宮女們正在點燈。
“都給我出去,出去!”太子宮,荼湛半倚在桌前,不耐煩地衝下人喊着,把幾本書摔在地上。
父皇安排了一堆人監督他看書,他看了一下午了,此時已經煩躁的很,那些下人慌張地撿起書,匆忙地彎下腰退了出去。
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他是南晁國皇帝最小的兒子,雖已有十五歲,到了該為父皇分憂的年紀,三位哥哥都在朝中努力收攬人心,鞏固地位,可荼湛對國事對權力一點想法都沒有,也從不稱自己為孤,整天嚷嚷着要出走,去江湖做一個自由的俠客。
“好沒勁啊!”他突然想起了什麼,順着窗戶跳了出去。
他悄悄的來到浮光宮,公主正在池邊,望着滿池的秋海棠出神,海棠在黃昏的照耀下鍍上了一層金色。
“姐姐!”荼湛跑過去,也不管身上的衣服多華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荼瀅回過神,笑着看了看她這個弟弟,“父皇今日不讓你背書了?還是又偷摸地跑出來了?”
“我才不想當個書獃子,對了,今日救得那個姑娘怎麼樣了?我想去看看她。”
荼湛跟着姐姐來到一間房裏,阿姝正坐在床上,打量着誅仙劍,身體有一點恢復了,只是還無法下床走路。
“看樣子已經恢復了一些嘛,那御醫的醫術果然高明。”
荼湛留意到了那把青色的劍,“今天你昏倒時就背着這把劍,難不成你是神仙?”他阿姝十分感興趣。
“神仙算不得,就是一個習武之人,略懂一些法術。”
阿姝不是有意隱藏身份,只是妖怪,不論品性如何,人人得而誅之。
“習武?還會法術?”荼湛連忙跑到阿姝跟前,十分激動,
“能不能當我師父?我一直都想成為一個俠客,只要你肯教我,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阿姝的毒才好一點,你怎麼就求人家做你師父?”荼瀅不免責備他。
阿姝看着眼前稚氣未脫的少年,較為俊朗的臉上充滿着期待,想到他們救了自己,也沒有推脫,
“太子比我略小一些,叫我阿姝就好,師父不敢當,但是我願意教太子一些法術,也算回報救命之恩。”
“太好了!師父快受徒兒一拜!”太子跪在阿姝面前,竟然磕了個頭。
阿姝情不自禁,撲哧一聲笑出來,靈韻從臉上溢出來,像夜晚的月亮,整個人散發出淡淡的光彩,不僅是荼湛,就連荼瀅,也一時失了神。
荼瀅給阿姝分配了一個丫鬟,名叫翠蓮,因為阿姝並不會支使別人做事,也沒有對下人苛刻的態度,所以很快兩人就成了好姐妹。
攬月殿後有一片竹林,辰站在他旁邊,少年正在修習着,荼湛這半個月就在這裏練劍。
翠蓮扶着阿姝過來,阿姝沖他打了個招呼。少年趕緊停下,收起劍歡喜地跑過去,
“師父!”
“阿湛,說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師父,都給我叫老了。”
“今天教你一個小法術吧,”阿姝打量了一下荼湛,他比她矮了半頭,
“還沒有我高嘛。”阿姝摸了摸他的頭,他害羞的低下頭去。
把手給我。”荼湛慢吞吞地把伸過去他感覺阿姝冰冰涼涼的手指尖在他掌心滑過,她在他手上寫了個‘水’字。
淡藍色的水霧進入到他的手心,雖然荼湛是凡人,但有了這水性精元的引導,也修習水術。
阿姝鬆開他的手,“打斷那根竹子,不用劍。”她指了指荼湛身後的一根竹子,
荼湛走到竹子前,一隻手覆上去,剛一發力,竹子就從手掌處齊齊地斷開了,斷開的截面處,竟有一層冰。
“師父,這也太厲害了吧!”荼湛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的手,又崇拜的看了看阿姝。
“水沒有形態,看似也沒有攻擊力,可如果能夠將水固化,堅硬的冰可以切斷很多東西。”
阿姝覺得荼湛很有天賦,也許做皇帝當真委屈了他。
“太子真是厲害,可是這半個月姑娘一直悶在皇宮裏,也沒有出宮看看,現在正是熱鬧的時候,不妨出去走走?”
翠蓮說著看向阿姝,阿姝點點頭。
“當然好了!師父在這裏等我,我去向父皇請命!”想到能和師父一起去集鎮,荼湛連忙帶着辰一同離開了。
之前為阿姝開藥的男子,遠遠地看着阿姝,他摘下面罩,臉上竟也露出一道和阿姝一模一樣的紅色印記。
集鎮上十分熱鬧,道兩邊有酒館,作坊,茶樓,當鋪,等等,道上還有很多叫賣的小販,賣糖葫蘆的,賣熱氣騰騰的包子的,還有賣首飾的,還有看相算命的道士,人頭攢動,雜亂無章。
“姑娘,看看這首飾吧。”一位老者叫住阿姝,面前擺滿了五顏六色首飾,阿姝看了看,有一個圓形吊墜的頸鏈,晶瑩剔透,十分好看,老者見狀,拿起那頸鏈,輕輕一掰,圓形吊墜一分為二,一半呈星星的樣子,一半則成月牙的樣子。
“這是星月鏈,可以分開,也可以合上,據說帶上的兩人,可以感受彼此的存在。”說罷他又一扣,吊墜又合為圓形。
荼湛看着那項鏈,又看了看阿姝。
“真的嗎?這個多少錢,姑娘咱們買一個。”翠蓮拿出錢袋。
“算了,多半都是騙人的,我們走吧。”阿姝眼中似乎閃過一絲悲傷。
“好吧,姑娘慢點。”翠蓮扶着阿姝又往前走去,荼湛看着那剔透的頸鏈,拿出一錠銀子,
“老人家,不用找了。”
夜幕降臨,天空零星點點,放眼望去,整個南晁國燈光朦朧。
三人來到河邊,許多人都在放蓮花燈,朵朵花燈在河中漂浮着,每盞燈中都燒着寫給重要的人的字條,人們希望用這種方式,來寄託思念。
“師父,我們也放一盞吧。”荼湛買來一盞花燈,在紙上不知道寫了什麼,把燈放在水面上,用力一推,花燈一下漂出好遠
阿姝不說話,望着水面上一盞一盞的燈發獃,翠蓮把披風披在了她的單薄的身上。
“師父,我給你看個東西。”荼湛拿出那條頸鏈,在朦朧的夜色中,那頸鏈似乎還有淡淡的光芒。
“怎麼,要送給我?”阿姝摸了摸他的頭,他又害羞地低下頭,不去看阿姝。
他把那圓墜掰開,把星星的那一半攥在手裏,另一半連同頸鏈遞給阿姝。
“師父,我希望你我能像這頸鏈一樣,就算以後分開,也能感受到彼此。”
他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抬頭看向阿姝。
一陣晚風吹過,少年清澈的眸子中,映着阿姝的臉。
許久,阿姝接過那一半,戴在脖子上,莞爾一笑,“那我就謝過阿湛了。”
少年開心地笑起來,把他的那半收好。
阿姝突然壞笑,一腳踢過去,撲通一聲,荼湛毫無防備的掉了下去,一下沒了影子。
阿姝有點慌了,難不成他不會游泳嗎?急忙蹲下朝河裏看去,突然荼湛探出頭來,抱住了她,把她一下拉進水裏面,阿姝御水而起,又把荼湛踹進水裏去,直到兩人渾身都濕透了,才坐在岸邊,相視大笑起來。
多年以後,回想起這個場景,荼湛也總是會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