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浪子蓮實鴛鴦
第一百九十七章浪子蓮實鴛鴦
允寶心下不以為然,卻小心上前扶住太平雙肩,輕聲安慰道:“不過是剪了幾縷頭髮,能有什麼大不了了?今天你吃了虧,日後再找他麻煩便是了。”
太平恨聲道:“哼,我絕不會和他就這麼算的了,還有那個幫腔的小丫頭,遲早有一天叫她見識我的厲害。”
“就是,妹妹你想做的事哪還有做不成的道理?”允寶陪笑道:“對了,大哥那事可求了你一個來月了,妹妹你有沒有幫大哥辦啊?“
“就說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太平恨聲甩開允寶扶着自己肩膀的雙手,道:“辦好了,不過具體哪塊封地你明天來宮裏見了父皇當面問吧。”
“哎呀,多謝好妹妹了,”允寶喜道:“我就說妹妹神通廣大,有求必應,必定如同那廟裏的觀世音菩薩一樣救人無數普渡眾生。”
太平道:“哼,你就這麼一張嘴。”
允寶卻是哈哈大笑,又一把扶住太平雙肩,輕聲調笑道:“我除了這張嘴,難道別的好處你就沒有嘗過嗎?”說著話雙手就要漸漸往下,太平一把打開,氣道:“今天沒這個興緻,你還是陪你幾個小狐狸精吧。”
允寶聞言求之不得,哈哈一笑:“那我就先回去了哦,”轉身卻是急速跑了出去,太平再轉身時人已然跑的沒影,不由再次頓足恨聲道:“就說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至於滿臉歡躍哈哈大笑而出的允寶,卻在無人處斂了笑容露出一絲寂寥。閉目搖頭默默無語,半晌手中握緊,怒視前方,大步而去,隨之路途上又接着響起一聲聲狂笑。。。
第二日天明,允寶入宮時陳鐵尚在用早膳,聽太監通稟說允寶求見不由微微一楞。接着便命人讓他進來,等他未至自己面前尚有門口之際。陳鐵瞧着他那副樣子便忍不住譏笑道:“平日裏總不見你人來,一旦聽到對自己有利地事便跑的比兔子還快,你也算不錯啊。”
允寶面色微紅,還是照樣上前行禮,口中說道:“拜見父皇。”
“恩,”陳鐵哼了一聲,道:“你今天來就是為了昨天太平為你求封地的事吧?”
“是。“允寶答應了一聲,陳鐵道:“朕昨天想過了,要把你封的遠了,只怕你魚肉百姓朕也放心不下,只能把你封在京城附近。”允寶面色再紅一次,陳鐵接着道:“離京百餘裡外有兩個縣名為涇陽、池陽,還算富足,朕就將這兩縣給你吧。另外你也總算不小,該封個王了,這樣吧,朕就封你。。。封你。。。就叫安王吧,希望你從此安安分分,不要學太平到處惹禍。否則必不輕饒!”
“是,”允寶連忙答應,雖然只封給他兩縣未免寒酸,但意外地把一直懸而未決的王爵拿到了手中,總算也不白來,連忙謝道:“謝父皇。”
陳鐵道:“估計你也是第一次起這麼早吧?就一起在朕這裏吃早膳吧。”回身向武媚娘道:“給他添個碗,盛碗粥來。”
“是,”武媚娘答應一聲,轉身下去,片刻端了一碗熱粥進來。道:“皇上。放哪?”
“就放那吧,”陳鐵拿筷子指了指桌子側面。又向允寶道:“你坐下吧,我們父子也好久沒在一起吃過飯了。”
“謝父皇,”允寶坐在陳鐵一側,拿起碗筷小口喝了一口粥,頓時燙的嘴裏一陣麻木。
“就知道你出了宮就沒早起過,”陳鐵看着他道:“慢點喝,都忘記粥是燙的了吧?”
“不是,平常也常喝地,剛才喝急了。”允寶舔了舔嘴唇,急忙道。
陳鐵看着他的樣子也是一陣嘆氣,自從允祥出世,自己便對這個少時便玩劣不堪地大兒子關心太少,原本還看在月媚兒面上教訓幾句,但久而久之恨鐵不成鋼,見他死驢的脾氣老不悔改,也就聽之任之。便如這早起,雖然有一半怪他,另一半卻也怪自己,畢竟他一個閑散的皇子,又沒什麼官職,不上朝不理事,早起又有何用?換了自己只怕也是一個德行。
放下碗筷,忍不住伸手在允寶頭上摸了摸,陳鐵嘆道:“兒子啊,你什麼時候也做出幾件有出息的事讓朕看看呀。”
兒子啊,你什麼時候也做出幾件有出息的事讓朕看看呀!這一聲在允寶心中如同激起一聲炸雷,心中恨不得哭出來:“父皇啊,這句話你遲說了十年啊,十年啊!”允寶將頭一縮,怯怯道:“不是我不想做,只是做了你總說不好。”
“你平日不讀書,不知理,做出來的事荒唐透頂,你叫朕怎麼能不說你啊?”陳鐵想起太平所做之事惡毒,不由又覺得這個平日干盡混帳事的大兒子也並不是如何壞到頂了,一手輕輕在他頭上撫摩,將幾道發梢縷好,輕聲道:“這次朕給你找幾個師傅,讓他們陪着你到封地之後好好教你讀書,大器晚成地例子不在少數,你現在不過二十,多用點心還來的及,朕年輕時二十四五還在學。。。學堂里呢。”
允寶從未得過父親如此關心,着實感動,用力點頭道:“是,父皇,我去了封地之後一定跟着師傅好好學。”
“恩,”陳鐵點了點頭,將手從他頭上放下,端起碗將剛才剩下的粥一口喝完,再抬頭看着允寶時心裏卻是一陣感慨:“難道人老了就是如此?若是依我年輕時的性格,只怕早就把這個不孝子踢的一個跟頭滾開了吧。”
見陳鐵放下碗,允寶急忙三口兩口將碗裏的粥喝完。放下碗筷道:“父皇,我吃完了。”
“恩,你走吧,”陳鐵拍了拍他肩頭,道:“出京時就別來和朕說了,等你什麼時候覺得自己有出息了再回來看朕,不是朕不願意見你啊。實在是朕期盼你這個大兒子給弟弟妹妹們做做表率,朕對你地期望可一天也沒有放棄過啊。”
“恩。”十七年,自這一飯之中允寶似乎感覺到自己兒時父親對自己的關懷,看着陳鐵從未露出地慈祥眼神,心下發酸,哏咽道:“我一定牢記父皇的話。”
“恩,走吧,走吧。”陳鐵向他擺了擺手。道:“自己在外要多加小心。”
“恩,”允寶重重點頭,卻沒有離開半步。
陳鐵嘆了一口氣道:“痴兒,走吧,走吧。”
“恩,”允寶再次重重點頭,這才回身離開,即到門口。猛然又跑了回來面向陳鐵跪下重重磕了幾個響頭,哏咽道:“兒子以前荒唐,辜負了父皇一番心血,這次兒子離京,雖然便是雍州之內,但兒子發誓。若不能成為真正頂天立地的男人決不再見父皇!”又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站起身來轉身離去再不回頭。
陳鐵看他背影漸漸離去,雖然淚眼婆娑,卻是精神振奮,連聲喜道:“浪子回頭,浪子回頭。。。”
※
翌日,在剛剛掛上“安王府”匾額的大門前,允寶重重嘆了口氣,奮聲道:“走!”轉身上馬,揚鞭急催。身後只有三五從人緊跟相隨。大多數王府中送行僕役都是各自進門。
馬蹄急促。片刻間便出城門,正在此時卻見一人擋在路上。放聲道:“安王殿下且慢行!”
允寶勒馬駐足,那人進前報拳行禮道:“安王殿下請慢行,太子殿下這就趕來。”
“太子?”允寶微微一楞,翻身下馬。允寶的大皇子混帳之名在百官之中無人不知,旁人都是畏而遠之,唯有太子允祥並不歧視,事事都以兄長相待,允寶雖然行事混帳,但心下明白,故此雖然平日裏兩人關係看似只是不錯,但允寶心中卻最是親善允祥。
不多時,一行人由遠而近,簇擁在中間地正是太子云祥。允寶上前行禮道:“太子怎麼來了?”
允祥還是一臉慘淡白皙,強自一笑,由從人扶下肩輿,攙着上前,笑道:“皇兄遠行,小弟特地前來送行。”
“如何敢勞太子大駕。”允寶知道太子允祥極其體弱,便是陳鐵要見他時都大多是去太子府看望,極少召他進宮,這時見他這副摸樣還來相送自己,更是感動,急忙上前攙扶。
允祥被允寶一扶似乎微微詫異,轉而喜悅,回頭向從人道:“拿上來。”頓時有一名從人託了一個托盤上前,托盤上有六個小杯。允祥取過一杯,道:“皇兄,小弟我為你送行,請滿飲三杯。”
允寶越發感動,拿過一杯在手,卻道:“皇兄我必飲此三杯,不過太子你身體不易飲酒,便不要喝了吧。”
允祥笑道:“小弟淺嘗則止。”酒杯在唇邊輕碰了一下,稍稍抿了一點,將剩餘地酒撒在身前,道:“皇兄新封,此杯為皇兄賀喜。”
“多謝台太子。”允寶飲了手中酒。
允祥放下空杯,又拿一杯,與剛才一樣抿了一口,其餘地撒在身前地上,道:“這杯望皇兄不忘父皇期盼,祝皇兄日後能有一番大作為,做我兄弟表率。”
“手教了。”允寶一臉莊重,又喝了手中酒。
“這一杯。。。”拿起第三杯,允祥臉色突然變的落魄,沉吟半晌深吸一口氣方才笑道:“允祥自幼體弱,從不知一杯酒全部下肚會是何種情形,今日正好借送別皇兄之際,滿飲了此杯!”
“太子不可。。。”允寶話到一半,允祥已然飲下了滿杯酒水,頓時咳嗽連連,允寶大急,上前輕輕拍他脊背,驚道:“太子,太子。”
“咳,咳,沒事,”好在允祥咳嗽了片刻便好,揮手趕開了一旁圍上來的從人。伸手在臉上感覺了一下紅潤,笑道:“從不知飲酒有這般暢快,這次卻是皇兄幫了我了。”
允寶苦笑道:“太子你可把我給嚇慘了。”又正色道:“太子地心意全在這杯酒中,皇兄沒齒不忘。”
允祥笑道:“我皇家子弟十餘人,允祥自幼便與皇兄和允文最親,今日皇兄遠行,允祥自當送行。”又道:“允祥從小便想隨着皇兄爬樹捉蟬。可命中這副身子骨。。。不管什麼時候都有人時時刻刻看守,想做什麼事都不可得。要不是皇兄時常來逗允祥開心,只怕早已經悶死在宮中了。”允寶頓時臉色通紅,他自己做的是些混帳事自己如何不知道?少時爬樹搗蛋不足為懷,可是年長出了宮之後的所作所為卻大多為人不恥,至於與太平。。。更是有滅人倫,這允祥竟將自己少時的一點好處記到現在,着實令他慚愧。
喝罷了這手中最後一杯酒,允寶急速報拳告辭,翻身上馬揮鞭而去。允祥將手中酒杯輕輕放回托盤,這才一手捂胸一手掩口連聲咳嗽,待咳嗽稍停抬起手來,這才發覺原來不經意間自己已經咳出了一手地鮮血。。。
兩月時光轉瞬即逝,陳鐵與武媚娘不知多少次后的再一次站在那池塘之畔時,見到地已全然是十月地殘荷。
武媚娘掩口輕笑道:“這次皇上可沒有新鮮蓮子吃了。”
陳鐵也笑道:“誰說朕的沒吃了?雖然這些荷花都凋零了。但好歹也偶爾有幾個老蓮實嘛。”在池塘中着意搜索了一番,手指了池塘中心一處道:“你看,那不是還有一個?”
武媚娘道:“皇上不是說老蓮子芯是苦地嗎?”
陳鐵將她手拉在掌中,輕輕握住道:“可是媚娘的這雙手採回來的,朕偏是愛吃。”
雖然兩月里兩人親密了不少,但武媚娘依舊大羞。急忙將手抽了出來,跳開道:“那我再去為皇上采來,到時候皇上你可得吃。”
“君無戲言,朕一定吃。”陳鐵假意嚴肅道,轉而笑道:“媚娘,你快去,快去。”
“好,”武鎇娘答應一聲,熟練地解開小船纜繩,跳上船兒。拿起漿往池塘中心劃去。
看着小船兒劃開。陳鐵心中歡愉,自蘭陵過世之後自己難得如最近三月一般快活。心中暗道:“此女真乃天賜於朕。”
“父皇,”
陳鐵身側有人道,轉頭看去卻是從河南賑災歸來地允文,微微打量了一番,從他身上看不出什麼風塵之色,笑道:“怎麼了?這麼快就趕回來了?不是說前幾日才辦完嗎?不在洛陽多待待了?”
“兒臣思念父皇,既然洛陽事了,也就不想多待了。”允文道。
“呵呵,回來也好,”陳鐵笑罷,轉頭看向池塘,小船兒已然駛到了池塘中心,武媚娘正在摘取蓮實。
允文順着陳鐵目光看去,距離有些遠,看不清那宮女面目,笑道:“這宮女倒也手腳麻力。”
“呵呵,她可不只手腳麻力哦,”陳鐵眺目看去,將武媚娘臉上一喜一笑都看在眼裏,微笑道:“朕現在可是一時半會都離不開她的哦。”
“呵呵,父皇既然寵愛她,何不將她收了?”允文此時尚不知自己在自掘墳墓,依舊笑道。
“收了?”陳鐵心裏一動,半晌搖了搖頭道:“現在不急,等看看吧。”
允文聞言便也微笑不語,這時武媚娘采了七八個老蓮實已然開始望回划,只是她一邊操槳一邊低頭小心躲避兩邊殘荷枝莖,所以直到她快到岸邊,兩人還不知對面之人都是自己心中所念。
“媚娘,小心,朕來接你。”陳鐵等船兒靠近,站到岸邊準備拉武媚娘上岸。
“皇上,我采來了,你可一定要吃哦。”武媚娘左手捧在胸前,右手將七八個蓮實小心揀了起來,放在懷裏小心捧着,伸出右手拉着陳鐵手臂跳上了岸來。
“哈哈,朕不是說了嗎?金口御言,豈有失言的道理,”陳鐵拉着武媚娘手向小亭走去。一旁允文早已呆了,木然道:“媚娘你。。。”
陳鐵聞言一楞,站住奇道:“允文,你認識媚娘?”
武媚娘這時也已經呆了,手中蓮實也掉在地上。兩人對望了半晌,允文終於回神,急忙掩飾道:“啊,不是,我只是奇怪我怎麼好象在哪裏見過一樣?”
“哈哈,你自然是見過的,難道你沒有發覺她長地與你母後年輕時一摸一樣嗎?”
見陳鐵果然如自己所料一般說了這話,允文心下大定,故意含糊道:“那倒沒看出來,只是覺得有些似曾相識,我說第一次見她怎麼就象是在夢裏見過成百上千次一樣。”
果然陳鐵不疑有他,哈哈大笑道:“你那時還小,自然記得不是太牢了。”回頭看向武媚娘,見她手中蓮實已然掉了一地,奇道:“媚娘?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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