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蘇醒
肖凡贇顧不上其他，又轉到其餘的車窗開始砸，車窗很是結實，龜裂佈滿了車窗，砸了十來下才砸碎。這邊砸碎了兩扇車窗，肖凡贇轉到另一邊，又開始死命地砸，快，再快點，車子快沉了。
陸陸續續有人從破碎的車窗里爬出來，沉沉浮浮在江面上，岸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看到一輛公交車浮在江面，那還不明白是出了什麼事，有幾個人已經躍進江水裏，朝着這邊游過來了。
“同志們，今年上半年我們區經濟增長狀況喜人，八月開始我們的工作……”
一間會議室里，圍坐在橢圓形桌子邊的人，正聚精會神地聽着正上方的人講話。門被嘭的一聲推開，一個秘書模樣的人跑了進來，領導一蹙眉頭。
“區長，五路公交車墜江。”秘書湊到領導身邊急促的彙報。
“什麼？快走。”區長一聲驚呼，站起身來，椅子向後倒，砸在地上。
旁邊的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茶杯一抖，茶水撒了一桌子，如喪考妣。
“那市裡？”秘書追着問。
“蠢貨，這事瞞得過嗎？趕緊去報告。”區長頭也不回地罵道。
……
露在水面的四扇窗戶都被肖凡贇砸開了，不夠，還不夠，猛吸一口氣，肖凡贇扎進水裏，奮力揮着榔頭，繼續砸窗，不過這次就更難了，阻力讓肖凡贇的每一次揮動都無比艱難。
憋不住氣的肖凡贇不得不冒出水面，放棄了無謂的努力。旁邊有人正在水裏掙扎，還有幾個扒着車身，一臉驚恐。
隨手扔掉榔頭，肖凡贇揮舞着手，急切地喊道：“都出來了嗎？快走，快游啊，會游泳的帶人走，車馬上就沉了，你們在這裏等死嗎？瑪德智障，好不容易救你們出來，你們幾個還想着陪公交車殉葬嗎？
說完，向車裏張望了一眼，就準備轉身向岸邊游去。
咦……肖凡贇透過雨幕和江水，瞥到一抹紅色。
小女孩，那張絕望的臉再次浮現在肖凡贇的腦海中，夢境中無數次出現的場景，小女孩掙扎着伸出自己的雙手，遞給肖凡贇，眼神中的希冀，絕望，終至毀滅，在肖凡贇的心理留下了巨大的心理創傷，無數次的在夢中驚醒。
噩夢如陰魂似的纏繞着他的一生。
“你們快走。”肖凡贇朝那幾個人喊着，止住了身體，把頭伸進車窗里，只有車尾薄薄一層空間還沒有被淹沒，沒人？
深吸一口氣，把頭埋進水裏，紅色的連衣裙浮在公車過道中，被一隻手托着正緩緩向前，那是司機的手，正在努力向前，旁邊擠着一個男人，用力地扒拉着司機的身體，想努力的擠過去，另一隻手試圖去抓女孩的肩膀。
肖凡贇從窗戶鑽了進去，正準備向前。
此刻，公交車已經徹底淹沒在水裏，迅速下沉，水流的衝擊讓肖凡贇東倒西歪，努力穩住身子，往前探身，抓住了女孩的腳，一把扯了過來，正準備移出窗口，後面傳來一陣拉扯，女孩向前移動的身子再次停了下來。
猥瑣男子，他已經抓住了女孩的肩膀，正在努力向後扯，同時把自己的身體擠得更靠前。
公交車已經沉到江底了，車身又是一陣搖晃，司機從兜里掏出一串鑰匙，用力扎在男子的臉上，男子吃痛一放手，肖凡贇才順利的接過女孩，把她拖出窗戶，一回頭，只看到司機鼓着第一張臉，眼珠凸出，死死地盯着肖凡贇。嘴巴張大，肖凡贇看懂了，毫不遲疑地帶着小女孩向上浮。
“沉了，公交車已經看不見了。”岸邊的人驚呼道。
游得快的獲救乘客已經爬到了岸上，正驚魂未定的躺在岸邊，有些還在江中，會游泳的帶着不會水的，正陸陸續續向岸邊靠近，還有幾位熱心勇敢的路人正在向前划水。
肖凡贇托舉着小女孩，在江中努力上浮，呼……，浮出水面的瞬間，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肖凡贇內心默默地對小女孩說道，總算成功了，哥哥救你回去。
就在這時，右腿一陣劇烈的痙攣，身子瞬間弓成蝦狀，糟糕，脫力抽筋了，一瞬間，肖凡贇感到無比絕望，努力了這麼久，終究還是沒有救得了她嗎？現在可好，還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該死的腿，給力點啊，肖凡贇內心咒罵道。拖着一條殘腿，奮力掙扎在江水之中。
夏天的雨，說停就停，天氣放晴，岸邊的人看的分明，指着肖凡贇的方向七嘴八舌地呼喊。
“快看，那裏還有人。”
“還有個小女孩啊，怎麼沉下去了。”
“哎，那邊，在那邊。”岸邊着急的人忍不住指揮起還在江中的那幾位路人。
嗚哇，嗚哇，嗚哇……
唔……唔……
伴隨着閃爍的警示燈和警報器的呼叫聲，幾輛警車夾雜着救護車疾馳在城市的道路上。在另一個方向，消防車也正急速趕往現場。
“市長，各位領導。”區長打着招呼，“現場群眾打來電話反應，公交車已經沉沒，獲救的乘客都已上岸，只是……”
市長忍不住開口問：“只是什麼，吞吞吐吐地幹嘛？”
“只是還不清楚有沒有人員傷亡，還有個情況，據說有個少年是第一個到達現場救人的，也是他砸開了車窗玻璃。”這次區長沒有猶豫，趕忙一口氣說完。
少年嗎？一眾領導喃喃道。
此刻，少年已經陷入了絕境，身體完全沉入水裏了，只有一隻手還在努力的高舉着女孩的身體，還沒有人來嗎？真的堅持不住了啊。
所有人在現實和時間中的相遇，在生與死這樣的困境中的掙扎，終究還是枉然啊。
肖凡贇只有指尖還能碰觸到女孩的身體，肖凡贇用全身剩下的最後一點力氣，再次把女孩往上一頂，然後就緩緩沉入了水中。
好冷的江水啊，但願天堂里沒有車來車往，也相信天堂里沒有冰冷的江水，這是肖凡贇陷入昏迷之前唯一的思緒。
天徹底的放晴了，天空一碧如洗，如同一塊上好的藍寶石般晶瑩剔透。彩虹就在這時飄飄然出現在天邊，透過城市樓房的邊際，它那柔軟的身軀宛如一條瑰麗的絲帶飄灑地舒展開來。
……
“哥哥，救我，哥哥，救我啊……”
一個聲音持續不斷地在呼喊，可旁邊到處都是水，很重，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哥哥，救我啊……”
“啊……”
整個床都震動了起來，旁邊的護士趕忙跑過來，同時口裏欣喜地說道：“醒了，病人醒了。”
“小麗，趕緊去通知護士長。”
“啊，好，我馬上去。”
病房裏一陣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