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章 跨淵大橋
那兩輛車上裝的乃是四根造橋主繩中的一條。這幾條主繩索,每條皆有兩寸粗,三百多丈長,四千餘斤重,就算以最小的體積盤起來,一輛車還是容不下,所以是用二車合運。兩車中間那段繫着塊紅布,大概就是整條繩索的中點。
眾人七手八腳把兩輛車都拆了,只留它們的底板和四個輪子。扶搖子牽起繩索的一頭,徐徐往深淵對面飛去。有兩人登上車,一圈一圈地勻速將麻繩往外拋,使繩索有餘量拖出來,不至於被扶搖子拉到繃緊。
一刻鐘工夫,那兩人甩了幾百圈,累得大汗淋漓,總算將這盤繩索甩完。接着換兩人爬上另一輛車,如法炮製。
指揮車上的人都立在一旁觀看,隆吉真人看時候差不多了,朝艾薇兒一拱手,道:“艾小姐,讓你朋友現在出手吧。”
艾薇兒朝那名長着灰色短髮的男子點了點頭,那男子閉目念誦咒語,很快就有氣流在他周身涌動。他雙腳離地,整個人緩緩升起來,牽住繩索上系了紅布的那段,往深淵上空飛去。
如果只有這名法師一人的話,縱使他御風之術再厲害也是搞不定的,因為這巨繩實在太重。估計牽扯住巨繩大部分重量的扶搖子縱有聖境修為也是吃力非常。
此時有另一些人在移開那兩處石堆,用鐵鍬、鐵鎬等開始刨土。這兩堆石頭相距有九尺,也就是說懸索橋造成后將會有九尺寬。當土坑刨得足夠深后,就把先前已準備好的兩根接近三丈長的堅硬巨木插進去,把土夯實,留一截在外面,如此便有了牢固的繫繩樁子。
深淵另一頭有一株奇異的雙生松,兩條同根樹榦之間的距離也是九尺,正是這懸索橋的終點。此樹為扶搖子等人先前偶然尋得,覺其樹老根深,莖幹粗實,作為一道天然的橋門最合適不過,也免去了另造支點的麻煩。
扶搖子在雙生樹跟前落地,將繩頭在其中一條主幹的根部纏繞幾圈,牢牢系住。而那名御風法師則在淵口中央牽着巨繩中部,以免它往下掉。
遠處的隆吉真人看得仔細,待扶搖子系好繩子,向他作出一個手勢后,便令上百號人拽住余出來的十來丈長的繩頭,同時用力往回拉,確定那一頭的樹榦能承受住巨力而不動分毫。那麼只消等這邊的樁子打好便可將兩端連在一起了。
一個多時辰后,八輛車內的麻繩都被甩完,扶搖子和那風系法師來回幾趟,費盡苦力總算把四條主索都扯在那棵雙生樹上。其中兩條是承重索,兩條是扶索。
承重索幾乎貼地繫於樹根,扶索則比之高四尺半繫於樹榦,並用幾顆大鋼釘在其下方釘入樹中。這一圈鋼釘剛好別住扶索與樹榦的綁接處,如此便可防止扶索因受力而下滑。
而隆吉這邊的人也已把兩根地樁打好,在樁子離地四尺半高處環形削掉一圈,在大概與頭頂齊高之處則剜出來一條斜上進深半掌之距,厚度為兩寸的橫紋。
兩塊厚度恰好也是兩寸的櫟木板分別嵌進那兩條橫紋中,傾斜立於地上,頂住兩根木樁子。這兩塊木板底部中間皆有兩寸大小的方孔,兩條承重索便由此穿過,貼地繫於樁子底部;四尺半高處亦有方孔,兩條扶索由此穿過,繫於木樁的環形凹痕中。
這些事情做完,跨淵大橋便初具形狀了。接下來只要在四條主索間加以聯結,底面鋪上木板,便可行人。作為橋頭的兩根人栽木有斜板支撐,縱然前面有一座山吊著,也絕不會垮,因此安全度非常之高。
這座橋稍有些坡度,橋尾比橋頭要高一點。幾條主索並不綳得非常緊,一眼看過去,它們先是下行,彎彎地延伸到中央后變成上行。
按照離開方城之前就統一講解並演練過的鋪橋策略,每支小隊各派出六人,每人帶兩塊木板和三條麻繩。木板取材於無量山的喬木林,皆為一丈余長,比巴掌略寬;三條麻繩其中一條長一丈,另外兩條長五尺。
木板兩頭離末端大概六七寸的位置各有一條切削出來的凹痕,兩道凹痕之間的距離正是九尺。鋪橋之時把凹痕對準兩條承重索,將木板蓋上去即可。每兩塊木板間皆有一條縫,留以用長繩水平綁結兩條承重索。而每綁一條水平繩,就會在兩側各豎綁一條五尺繩,用來聯結扶索和承重索。這就是每個鋪橋人帶三根繩子的道理。
一號小隊剛在橋頭鋪好木板,二號小隊的人就出動了,緊接着是三號、四號小隊……幾百支隊伍按照號數從小到大魚貫而出,號數越大的越在前面,先行之人反而會在後面。
每個人系好各自的三條麻繩之後就原地不動,因為往前動不了,往後則會妨礙後續的鋪橋人前進。只待整座橋鋪設好,橋上的一千八百多號人先行過橋,其餘的兩千多號人則帶着物資陸續過橋。如此便是宗門高層事先謀定之策。
人們士氣高漲,幹勁十足,鋪橋勇士們前赴後繼,小兩千號人一起忙活,相信初更天時就能把橋架好。
而已經飛過去的扶搖子和那名法師,就在雙生樹底下坐着等待接應過橋的人,他們也需要時間來恢復消耗的體力。尤其是扶搖子,方才高負荷運轉體能導致體內魔氣亂竄,此時需要打坐運功來壓制。
大約第十支隊伍的人走上橋的時候,前面突然傳來一聲尖叫,繼而人群騷亂,止步不前。
來人回報說有個人掉下去了,據說掉下去的那人在剛上橋時就跟周圍的人講他頭暈目眩,雙腿有些發軟。別人都沒當一回事,他自己也不退縮,跟着大伙兒一起上了。沒想到在鋪第二塊板的時候,身子往前一搖,就連人帶板掉下去了,後面的人都沒來得及拉住。
隨彙報之人回來的一名同行者哭哭啼啼,說當時還安慰過他,只要不往下看,什麼事都不會有的。結果卻偏偏出了事,人就這麼沒了。
隆吉真人當機立斷,臨時決定給鋪橋人每人補五銀元,等人全部過了橋便就地發放。而鋪橋進度暫緩片刻,各小隊內重擇上橋人選,非意志堅定者不能勝任。
至於讓所有人都一起上,邊鋪橋邊過橋,那是不現實的。因為橋面就這麼寬,人多容易發生混亂,反而降低效率,再者全部人都上去也怕橋會承受不住。每人鋪兩塊木板,剛好夠一人之跨,結繩完畢就往旁邊一立,留出空間給其餘人通過,這已驗證過是最好的辦法。
二九六小隊這邊,黃韻清向成員們轉達了隆吉真人的話。他們隊原本商定的鋪橋人是張家寶、蘇起景麗、余滿、許方樂和吳應才,而黃韻清則帶着許胖兒他弟,與薛超的五人組原地等候,待橋完全架好再帶着物資過橋。
薛超、游錦、王氏兄弟等人都表示對五塊銀元的獎勵不感興趣,不過若有誰害怕上橋可以找他們替換,而張家寶這些人自然是沒有害怕的。
“那麼,就按原計劃行事。”黃韻清環首四顧,目光在吳應才臉上停留,“老吳,你內傷還沒完全好,就讓別人來替你吧。”
吳應才擺擺手,道:“我老吳頭非貪生怕死之輩,分內之事,無需假手於人。”
黃韻清皺了皺眉,“還是讓別人來做吧,以你的身子骨萬一吃不消呢。”
“黃老大,我自己應付得了。我不想欠別人的,也不想任何人欠我的。”吳應才板著臉道。
“隨你。”黃韻清不再多言,帶領眾人開始收拾“家當”。吳應才趁人不注意,偷偷從置物台上拿了個小瓶子藏入懷中。
太陽下山的時候,二九六小隊的六人組隨着最後一批鋪橋人上了橋。每人或橫或豎扛了兩塊板,腰間纏了一長兩短三條繩,吳應才顯得有些吃力,鑒於他的怪脾氣也沒人理他。
隊伍三人一排地緩緩推進,入夜時分,兩旁都燃起了火把,整座橋宛如一條倒立的百足長龍。遠處山頭上的千餘頭魔物或卧或立,眺望“火龍”作思考狀,似有智慧一般。
前面的人告誡後來者,眼睛盡量不要往下看,已經有幾個人只因看一眼就暈倒,幸好身邊都有人拉住,不然又是幾條人命。
不管是在橋的中間還是橋的兩邊,往下看都是一條似乎亘古不動的巴掌寬的黑痕,像幅畫一樣,稍一分心就會控制不住自己,投身到那幅畫中。
天黑的時候,下面就什麼也看不見,彷彿置身一條靜止的墨河中,總感覺黑氣繚繞下有巨大生靈斂着目光在默默注視。面對這深淵久了,胡思亂想至精神失常也不足為怪。
一個多時辰之後,張家寶終於隨着人群擠到了前頭,那雙生樹下打坐的扶搖子面目越來越清晰,還有幾十步就能到達了。他看到有幾個熟練的鋪橋手一直流動在隊伍的最前面,最新上來的人剛把木板放下,他們頃刻就能摸准木板上的凹痕兩邊同時往麻繩上一按,迅疾、默契得令人賞心悅目。
張家寶暗自猜測事了之後他們能拿到不少錢。
“張兄。”許胖兒忽然在他耳邊吹了口涼氣,陰着嗓子道:“你說……會不會有支火棒子從某人手上掉落,一場大火把這座橋變成奈何橋?”
“去你個大頭爺爺,別學烏鴉多嘴呱呱亂叫。”張家寶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