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失魂之音
天絕極音中沒有了師靡靡的歌聲,卻多了一縷尖銳的聲線,若疾射的一柄利刃,直刺耳膜。
突然的刺痛逼停了激昂的戰歌。
棲鳳瞪了一眼,原是師靡靡斜扭着身子,優雅的吹着一管奇特的哨笛。
這笛音,輕易便透過了琴聲、鈸聲,甚至戰鼓聲,奇怪的是,竟是從不同方向飛刺而來。
如鬼哭,如狼唳,冰冷而尖銳,蒼涼而犀利。
棲鳳的耳膜又開始刺痛,而且遠勝先前。
毫無功力的秋月更是痛苦的望向棲鳳,耳中再度淌出血水,而且還有泛濫之虞。
在絕美若畫的堡內,亦顯得極為恐怖。
棲鳳看着秋月面前的一大堆樂器,點點頭,聲音柔和地響起,“與子同澤!秋月,用心,演繹出最好的水平!”
秋月低頭,眼神驟然亮如星辰。三夜和秋月之前帶進來的樂器,全放在了秋月的面前。
秋月現在所處的點,乃是這個橢圓形極音堡內的黃金分割點,聲音最佳傳播點,樂器不放這還放哪?
“三夜,看着我笛子的指向,行動!”棲鳳起了個笛音,戰鼓聲再次轟響。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無衣》再響,依然壯懷激烈。
但,那一縷蒼涼而尖銳的哨笛音,隨着激烈的鼓聲,亦加快了速率,若無數利箭狂飛亂射,誓與鼓聲爭高低。
秋月強忍耳中劇烈的刺痛,雙臂翻飛,戰鼓激昂,剎那間便敲出了“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
三夜大受鼓舞,手中鼓槌不停,但眼睛卻緊盯着棲鳳的笛頭所向。
三夜一槌落下,突的高高躍起,一個鷂子翻身,驟然落向牆邊。
身子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在霧藹桃花與不間斷的清亮雨滴中,若鴻驚艷,然後,雙槌轟然砸下。
“嘩!”戰歌與極音中怪異的爆出一聲不和諧的破響。
被砸中的地面碎石橫飛,一道水柱衝天而起,如煙花一般升上去,再散落下來,亦是極為壯觀。
棲鳳忍不住止笛嘆道:“置身於如仙如幻之美境,任何行動,任何軌跡,甚至任何破壞的過程,竟都是極美的景緻啊。”
但,棲鳳沒忘了為那一串水柱煙花助興,引亢高歌:“豈曰無衣?與子同澤,與子同澤,與子同澤……”
而三夜,早已縱身而回,滿懷激情的敲着大鼓。
身上,竟沒沾上一滴水花。
效果立竿見影,不但哨笛致命的穿刺效果弱了不少,就連舞台上的琴聲和笛音都暗淡不少。
“你,你怎麼知道那下面隱匿着水缸?”師靡靡又驚又怒,尖聲大叫,“不過,即便如此,我更要讓你們死!死!死!我要讓你們嘗嘗失魂之音的厲害,我要讓你們神經錯亂,瘋魔而死!”
師靡靡扔掉哨笛,隨着琴笛節奏疾速旋轉,嘴中唱出奇怪的歌聲,歌聲似乎沒有詞,只有歌與音,突然而起又突然而下,突然而尖又突然而沉,竟神奇般能控制人的注意力,甚至全部心神,直叫人神魂顛倒,瘋狂而魔。
“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棲鳳不敢大意,帶着兩人自顧自的起舞高歌,比先前更專註,更賣力。
但她還必須分心去聽,去感受,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出其他水缸埋藏之地,因此,她比三夜和秋月,其實承受着更多的傷害,耳中已源源不斷的滲出了血水,看得人恐懼而擔憂。
正因為如此,她更不敢讓師靡靡的邪曲控制自己,哪怕一秒鐘。
而且,她也不敢讓三夜和秋月放鬆神經,既稱失魂之音,必有其霸道之處,一旦墜入,絕非能輕易爬出來。
她們都在努力讓自己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演唱中,才不至於受控。而棲鳳,明顯起着領頭作用,三夜和秋月現在都極信任她,依賴她,她更容不得有半點閃失。
所以,她付出的努力比他兩人大多了,精力早已殆盡,但她不能表露出來,必須死撐着,去尋找對方的弱點。
古時沒有電器,這利刃般的聲音如何擴的音?她想到了山西晉祠水鏡台的擴音方法,於是忍着耳膜的刺痛,再一一仔細勘別,果然發現了與水鏡台擴音方式相差無幾的疑點,那就是,以大水缸形成共振,達到舞台擴聲效果。
原本還是猜測,但三夜一擊見效,棲鳳心中大喜,隨即又快速而連續的指向了三個地方。
三夜眼中精光一閃,大力一擊鼓,兩支鼓槌突的若炮彈一般分向兩個方位轟射而去。
而身體,則猛然彈向空中,然後轟然下落。
落地之時,兩腳似聚千斤之力,卻一砸而起,又猶似蜻蜓點水般一觸而飛。
兩槌亦若脫弦之箭,幾乎同一時間各砸中一點。
隨着三聲轟然爆響,相距數十米的三個角落瞬間升起三道水柱,若先前一般,在絕美的霧藹桃花雨點中散落而下。
等水花散盡,三夜幾個縱躍,拾回鼓槌,痛快淋漓的再度敲起戰鼓,面對舞台還枉自自傲的四大美人,洋洋得意的吼起戰歌:“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咚咚——嚓!”秋月已完全沉浸在演奏之中,手中鼓槌翻飛若蝶,熟練的間或猛敲一記掛在臂上的銅鈸。
她全然不知,此時的邪曲已然小了很多很多倍,甚至都被鼓聲全然淹沒了。
“與子同澤,三夜隨我沖呀!”棲鳳抓住時機,第一個往前衝去,邊沖邊道,“秋月,留在原處,盡情釋放你的器樂天賦!”
蜂擁在艷峰、葉峰的觀戰之人,為激昂的戰鼓聲時而弱時而強驚訝不已,段棲鳳竟然能堅持這麼久?
此時,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挑戰極音殿的姑娘叫段棲鳳,而且,也知道了,戰鼓便代表着段棲鳳一行還生龍活虎的,活着。
這是極不簡單的事,因為以前的挑戰者,從沒堅持到小半個時辰便會一命嗚呼。段棲鳳這個名字,不管最終成與敗,必將讓他們終生難忘。
極音堡雖是密閉的,但那鼓聲太過激昂,甚至那“與子同澤”的歌聲都穿透了極音堡,讓他們震驚不已。
“千山大人,是否該通知護法了?”千山柚身旁的侍衛急道,“師月采,最多能堅持一個時辰,到時,後果不堪設想……”
“慌什麼?這才小半個時辰,你以為段棲鳳能堅持過一個時辰,真是笑話!”千山柚雖驚訝於段棲鳳三人是如何堅持下去的,但卻從來沒想過她們會堅持到一個時辰。對,從來沒想過,作為一個正常人,也不可能去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