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恐嚇
傅亦愷還沒有睡覺,電腦就放在膝蓋上,帶了耳機,不知是在看NBA哪一場球賽,手邊放了一罐啤酒,被他喝得差不多。
童言覺得腦子昏昏的,想起來,動作又很吃力,傅亦愷瞥了她一眼,“幫你洗過澡了。”
語氣涼涼的,輕飄飄,他說完,然後又將目光落回到電腦屏幕前。
童言:......
“要吃什麼?”
傅亦愷問童言這句話的時候,她稍微清醒了點,然後明白了——他餓了,他要吃東西,和她餓不餓無關。
他拿出手機,百無聊賴地翻着外賣頁面。
“火鍋,烤肉,還是——”
童言卻打斷,愣愣道,“我想回家。”
瞬間,傅亦愷的動作也跟着停了停,然後他抬起那雙很漂亮的狐狸眼,直截了當地盯着她。
她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可她就是想回家,特別地想。
“大聲點,沒聽見。”
他清清脆脆地敲了兩下鍵盤。
童言:......
“我想回家。”
她只能又重複了一遍,聲音很輕.....空氣也變得很安靜。
傅亦愷沒說話,只是摘了耳機,將電腦往旁邊一丟。他朝童言走了過來,高高的個子在昏昏暗暗的燈光下,好似籠罩了一層陰雲。
童言往後靠了靠,她看着他,從發梢深處落下了一滴冷汗。
“我........”
“你想回家?”
“......嗯。”
“好啊。”
傅亦愷鬆鬆眉,口吻倒是挺輕鬆,這要童言有點意外,他難得對她爽快。
她欠身,想對他說句謝謝,謝謝他今天不為難她,謝謝他放她回去,她也想下床,換衣服,快點離開。
可是下一秒,他伸出手,直接將她拎起,她驚叫了一聲,卻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傅亦愷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硬硬的骨頭硌得她不舒服,他對她很不客氣,簡單粗暴地就像拎一袋垃圾,恨不能趕緊扔掉。
童言就是這樣被他一下子丟到外面去的。
走廊里的地板又硬又涼,她甩出了一米遠,生疼生疼。
“滾吧。”
傅亦愷沉着一張臉,甩出這一句話,他依然是面無表情的,又“啪”的一聲,把大門關了。
空蕩蕩的走廊發出巨大的動靜,隨即又歸於平靜。
童言身上只穿着一件他的T恤,很大,裏面空蕩蕩,脖子是咬痕,腿間是淤青,再沒有什麼比這更狼狽。
她很艱難地爬起,膝蓋鈍痛,又在黑暗裏了幾分鐘,不知道該怎麼辦。
直到有人把門打開,傳過來一句有點睏倦的話,“是誰啊.......大半夜的,發生什麼了?”
童言看過去,原來是傅亦愷的鄰居。
她見過兩三次,差不多是個二十五歲左右的女人,長得很漂亮,聲音也很溫柔,剛才應該是被吵醒。
童言的鼻子酸了酸,心裏的委屈翻江倒海。
“我.....”
女人這下睜了睜眼睛,她打量一下她,隨即明白了,“先進來吧。”
幸虧傅亦愷還有一個鄰居,幸虧這個鄰居人好心善,又幸虧她是個女的,不至於要童言難堪到底。
她給了她一套足夠穿出去的衣服,從裏到外。
童言很感激,她想給她錢,不過人家卻沒要,只是有些好奇地問她,“那個男生長得很不錯,你和他.....”
瞬間,她緊緊閉着唇,面色青白,默不作聲,於是,女人也沒有多說。
童言穿着一套很明顯不是她風格的衣服,遊走在街上,剛好是四五點左右,天蒙蒙亮,白霧一片,街邊陸陸續續擺起了早點攤,她卻什麼都吃不下。
其實她哪裏有什麼家可以回,那個地方離這裏太遠了,她能去的,只有學校。
南高的校規很嚴,嚴到連幾點起床都精確到了小數點的程度,一班的學生平時都習慣了,所以哪怕是周末,寢室里也沒有人賴床的。
童言回來的時候,大家正在自習,室友是同學,和她一個班,都是努力的好學生。
“童言,你昨天幹什麼去了?一個晚上都沒有回來。”
室友周燦翻着書,沒忍住多問了兩句。
事實上,她經常這個樣子,總是在某個周六或者周日的白天不見人影,晚上才回來,有時候還會消失整整兩天,當然這樣算少數。
“昨天幫一個姐姐值了個夜班,她有點事。”
周燦“哦”了一聲,點點頭,“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呀,別要自己太累,馬上就要月考了。”
童言笑笑,“嗯,我知道的。。”
她一直都是這樣告訴她們的,她在兼職。
童言的家裏條件不是很好,父親去得早,母親常年卧病在床幹不了重活,她只要有空,就會賺點外快補貼家用。
這點室友們都清楚。
在南高念書的學生,大多都是本地人,沒有什麼經濟壓力,像童苗這種情況的不多。
她住在一個連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小山村,那個地方偏得彷彿被這個世界拋棄,可那裏也是童言的家,山很綠,水很清,有好看的木棉花,也有她的媽媽。
“我有點困,先睡會兒。”
“好,那我動靜小一點兒。”
“沒事的。”
童言爬上床之際,周燦又看了她一眼,眼鏡片反着明晃晃的光,“哎,你的手腕青了,是不是受傷了?”
她的動作一僵,心裏“咯噔咯噔”的,像是血管錯了位。
腦子裏又浮現出昨天晚上的事,他將她用力地按在床上,好像要把她撕裂,她哭得很厲害,卻動彈不得。
她想,她現在的表情看上去一定非常難看,比天底下最難看的東西還要難看,可她卻只能強撐着笑笑,點點頭,“不小心蹭的,不過沒有什麼大礙。”
周燦好意提醒,“這樣啊,那你記得,下次小心點兒。”
童言又點點頭,“謝謝,我先睡啦。”
“嗯,好好休息。”
她伸手,慢慢把床簾拉上,這樣,別人就看不到她在做什麼了。
真好。
藏在厚厚一層被褥里,將臉埋入臂彎,總算有了那麼一點兒安全感。
終於,她是她自己的了。
被子是用藥皂洗的,媽媽從前就很喜歡藥皂洗衣服,熟悉的味道要童言覺得,她好似就在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