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衣袂飄飄
耳邊有呼呼的風聲,眼前一片漆黑,天旋地轉,冷空氣從四面包圍過來,人在恍惚中飄浮、下墜,卻變得越來越快,他想掙扎,但是沒有用,象是有一支巨大的手,把他使勁往下拽……
要知道,白無念輕功卓絕,這澗雖說深不可測,但在一瞬間,他發現對面的岩壁有一塊突出的岩石,岩石上有一顆奇形的古柏,心想只要抓住那顆樹——
白無念已看好,他可以依靠自身功力,改變下墜方向,抓住那顆古柏的枝杈,這澗寬約兩丈多,而從高處落下,他是有可能落在那塊突出的岩石之上的。www.
只因為對面山間傳來的琴聲,深幽婉轉,變幻莫測,讓他神志不清,眼前迷朦,而這琴聲,同時減損了他的功力,體內精脈氣血,已為所亂,難以運起功力,去做他在恍然中覺得要做的事。
但是,讓他分外驚訝的是,對面竟飄來一個身影,其影隨風,將至時,分明伸出了手,要抓住他——
本來他不必驚慌,卻因損了功力,心神已亂,在恍惚中閃過念頭,“我命休矣。”
……他好象覺得自己雙腳踏在了什麼堅硬之物上,身體碰斷了樹枝,發出一陣斷裂的聲響,包括骨頭被碰斷的聲音,巨烈的疼痛,讓他窒息昏厥,而那衣袂飄飄的身影,正立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
是一位年輕的女子。
昏暗中,看不清她的臉,卻有模糊的印象—
她大概十六、七歲的樣子,有一肩流瀑樣的長發,眉目並不清楚,但眸子卻分明在微明的月光下,閃出灼人的光亮,她的聲音很輕,卻也分明,“施主,你可以跟我走。”
白無念忍住了疼痛,竟站了起來,發現自己因有這小女子伸手拉了一把,並沒有受太大的傷,心中雖有猜疑,但眼下並無他法,只好聽之任之,那小女子拉了他,“你可使些力,我才好幫你。”他明白,運起尚存之力,跳出了深澗。
一路逶迤曲折,荊棘叢生,再加上林深暗寂,顯出幾分恐怖。
走了好象不是很久,發現不遠處,變得豁然開朗,明亮了許多,只是有撲面而來的冷風,夾着潮濕的水氣,同時有嘩嘩的流水聲,盈耳而至,原來有一飛瀑,從半山處墜落下來,濺出白光一片。
走出林中,上了山道,在不知不覺中,似乎臨近了一處寺院。
這真是一道奇觀,那寺院分明懸空建在了石壁之上,在迷濛中,露出檐角斗拱。
前面來了幾個女子,提着燈籠,與這帶他來到這裏的女子耳語后,一起向前上了狹窄曲折的山徑。
那飛瀑在不遠處,從半空中飛躍而過,發出轟烈的聲響。
一道山門出現在眼前,上面有三個字還是很清晰的:玉佛寺。
步入寺院,有燭光明亮,廊上掛有燈籠,有了些異樣的氣氛,透着股寒氣,這不象是道觀,而分明是尼姑庵。
只是從來就沒有聽說過,在這太一山的附近,竟然還有這樣一個尼姑庵。
但這領路的小女子,卻將這白無念領向寺院的另一去處——
一個竟然結着冰凌的山洞,在燭光中,變幻出些奇彩般閃動的光,有了幻境般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好象容易讓人忽視了此處原有的寒意。
洞中彎曲,卻是寂靜,領路的女子,腳下只發出些細微的聲響。
似乎是到了地方:高處的燭台發出的光,要明顯亮了許多,在香火的環繞中,有一坐枱,一年老的女尼,閉目盤腿。
“玉佛爺,人領來了。”剛才領路的小女子,上前稟告。
老尼象是等了好久,嘴唇才動了動:“你是何人?”
白無念一下子沒有聽清她的問話,因為眼前的這位老尼,身材奇小,象是一個侏儒,眉白如霜,可面色竟如小女孩般的紅潤,只是聲音乾枯。
“在下白無念,只是為尋找丟失的孩子,誤入這佛門禁地,請大師見諒。”他是據實而說的。
“休得胡言,我這裏可是清靜之地,何來孩子?”老尼睜開眼,面有怒色。
這到是忘了,不該這麼說,白無念只覺得心神還沒有完全安定下來,“怪在下失言,大師莫要見怪,剛才是想起此事,一時心急,才出此言。”
老尼又去合上雙目,並不作答。
那些原先在兩邊的女子都已退下,只剩剛才救他的那位小女子,奇怪的是,這才發現,她是一身綠色長裙,俗家打扮,並非尼姑。
“你冷么?”老尼的聲音很清楚。
他如夢中醒來一般,冰寒剎時浸透了心肺,囗齒難啟。
“你功力已損,慧皎,帶他走吧。”老尼把戲面前的拂塵拿起,晃了一下。
“是。”那小女子提了燈籠,仍舊要在前面領路。
“慢着———”白無念開了囗。
“你還有何話要說?”這老尼本來已閉上了眼,現在又微微睜開。
“這樣有些不明不白。並非是我要入貴寺這佛門禁地,而是你這寺中有人施了幻術,這有何道理?”白無念象是清醒了許多。
老尼並不回答,那叫慧皎的小女子,卻接過話來:“哼,說什麼話,沒人叫你來,是你自認為了不起,知道你就是大俠‘清風劍’白無念,不過讓我看,也不過如此。”
這一說,到是讓白無念有些着惱、羞愧,卻又無可奈何,同時又帶有幾分奇怪,“莫非那彈琴之人是你不成?”
慧皎有幾分狡黠地笑,“這當然是秘密,你看我象不象呢?”
白無念不敢相信,剛才的那個假設是真的。
“不要以為你是天下第一,告訴你,天外有天,看你木頭樣的人,說了也不懂。”慧皎到是不饒人。
白無念被這一番奚落,雖是有氣,但很難說什麼,這同時和他有一個奇怪的感覺有關,不知怎麼搞的,他覺得這慧皎的臉,好象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慧皎這一番言說,已讓白無念沉默,她還要說,“你怎麼啞吧啦,說呀,你。”
老尼卻在一邊插言道,“休得無禮,慧皎。”
慧皎這邊卻仍是有些不滿,“有什麼了不起的,就說。”
老尼嘆了囗氣,“你這孩子,卻是不懂事,讓人把話說完。”
白無念向老尼拱手施禮,“大師,在下只是尋找丟失的孩子,不知為何要加害於我?”
老尼沉吟不語,慧皎卻忍不住插話,“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還算那門子英雄?來找我們要人,哼,告訴你,就是知道,也不告述你,你這種當爹的,那有個當爹的樣?”
白無念聽她這一說,象是話中有話,緊提着的心,似有緩和,連忙施禮,“小師父,方才多有冒犯,這孩子卻不是我的兒子,如果知曉下落,還煩請指點迷津一、二。”
慧皎見他一臉小心和誠懇,不覺掩囗而笑,“你不是他父親,莫非拐騙人家孩子?卻是不能還給你。”
白無念如此被惹煩得越加焦急起來,“我堂堂大丈夫,豈能做那種雞鳴狗盜之事?這孩子雖說不是我兒子,卻是受人所託,我不能失信於人,還請小師父快快還與我。”
慧皎仍然不罷休,“只有你是正人君子,反到是別人的不是,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白無念受制於此,只得連忙又去陪不是,“在下絕非此意,小師父不要生氣,此事確實事關重大——”自覺說漏了嘴,連忙止住。
那老尼卻在一邊道,“無事於心,無心於事,世人皆不能跳出這欲色之界,便造出這苦海無邊,慧皎,領他去吧—”
白無念略一愣神,那邊慧皎道,“還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