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鬧了一場,連左鄰右舍都驚動了,紛紛過來勸解,讓陶正洪大失面子,勉強將鄰里送出門,站在院門口還沒迴轉,就隱約聽到人說:是不是也要跟陶正根家一樣,鬧得兄弟成仇!
聽着這話,陶正洪臉幾乎沒黑成碳,這都說的什麼話,這能一樣嗎,陶正根家是兄弟妯娌鬧,他們家這是夫妻打架,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好不好!
悶頭回去坐在椅子上氣了半天,想起這事的起因,跟兄弟鬧騰也差得並不多了,心裏越發不得勁,他自認處事公正,好好的一大家子,怎麼就過不到一塊兒去呢!
“當家的,我瞧王氏越發不把咱們放在眼裏了,老人都不知道孝敬了!”黃氏仍為那沒吃到嘴的雞肉憋着口氣,憤憤不平道:“六兒倒是好的,就是耳根子軟,盡聽他那婆娘的話,我好好的兒子,都讓他給挑唆壞了。”
陶正洪聽着心裏又是一堵,他之前說的話,都沒聽進去嗎,他們是老人不錯,下面小輩也該敬着,可兒媳婦才生了孩子,喝口雞湯,他們還要去爭這口吃喝,這還像話嗎,傳出去還要不要點臉了?
再想想老婆子這話,竟是滿滿的怨氣,兒子、兒媳有怨氣還好說,畢竟他處理再公正,也不可能讓人人都滿意,但老婆子有什麼可怨的,就為那一口沒吃到嘴的雞湯?
想到此處,陶正洪只覺得心底一片灰暗,他做了幾十年的當家人,也不能說完全沒有見識,再聯想鄰里之前的話,也覺得家裏很像陶正根家鬧騰前的樣子,心裏不由惶惶然,難道真要分家?
兒子都是親生的,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幾十年,他是半點想分家的意思都沒有,若兒子們心下不忿,最終鬧得成仇,也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心裏糾結得不成,至到第二天下地,臉上都沒個好臉色,看他這樣,別說兒子兒媳,就連孫輩的,都沒敢在他跟前大小聲。
“爹,回家吃飯了,忙了一上午也該累了吧!”陶一平堆着笑上前:“爹,你這還在生氣呢,二弟兩口子不懂事,你犯不着為他們氣壞自個,不值當哈!”
要說陶一平還是挺孝順的,見他爹悶不吭聲一早上,想見是氣不順,這會兒不免上前勸解幾句。
“唉,你們也是長大了,我是管不着你們了。”陶正洪嘆了口氣道。
“嘿嘿,爹瞧你說得,咱們長多大,那還不是你的孩子,什麼時候你都能管着。”陶一平嘿笑兩聲說道。
聽着這話,陶正洪才覺得心裏妥帖不少。
父子倆正說著話,突然聽到“吁”的一聲,抬眼看去,就見村口停着一輛馬車,兩人看着都覺得稀奇。
他們這荒郊野嶺的地方,來往最多的也就是驢車、牛車,馬車還真是少見,不由都停下腳步,遠遠的往那邊看去。
沒多久,就見車裏下來個老者,說他老是因為他發須皆白,但看着腰背挺直,頗有幾分壯碩,卻又像個中年人,手裏抱着個什麼物什下了車來。
陶正洪眼神不怎麼好,隔得遠也看不太清,陶一平卻是看得清楚,那確實是個老者,手裏還抱着個嬰孩呢,倒是讓人覺得奇怪。
“這不是咱們村裡人啊,跑來這是幹啥,走親戚?”陶一平納悶道。
“誰家這個時候走親戚,家裏忙都忙不過來,還有閑心招待客人?”陶正洪嗤了一聲。
是不是誰家親戚,這還真不好說,人都到村口了,瞧着那四下打量的神情,陶一平不由開口道:“看他像不識路,我要不要去給人引個路?”
“我看你這是閑得慌。”話是這麼說,不過他自個也抬步往那邊去了。
陶一平見狀,立馬跟上。
要說村裡,陶家是大姓,這滿村子的人,八成都是姓陶的,就算不姓陶,那也是與陶家沾親帶故,故此,一村的人也都相處得極和睦,真要是誰家的親戚找不到路,給帶個路也沒什麼。
只見車夫從車裏卸下兩個大箱籠,隨後架了馬車便離開了。
帶這麼多行禮,還抱着個奶娃,看着不像是來走親戚的:“這位老哥,可是來村裡尋親的?”
那老者卻是打量起眼前兩人,看了陶正洪片刻,又看向陶一平,臉上頓時湧現起笑容,轉頭看向陶正洪道:“你是阿洪!”
他一把年紀,多少年沒人這麼喚他了,不由抬眼仔細打量來人:“你是……”
那人都沒作聲,只這麼笑看着他。
“你是福生哥!”陶正洪一撫掌,臉上也露出激動的神色來。
“沒錯,這麼多年不見,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周福生哈哈大笑道,想是相當的高興。
“這話說得,還是你先認出我來的呢。”陶正洪也很高興。
“哈哈,我認出你,是因為你這小子,長得跟你年輕時十分相似,不然,我還真沒把你給認出來。”周福生十分坦誠的說道。
“那也是因為你心裏記得我,看着長得相似的,才會聯想到這是我兒子不是。”陶正洪反替他開脫,隨即又指著兒子道:“這是我兒子一平,一平啊,見過你周伯伯!”
陶一平沒料到,居然還是認識的,忙恭敬的喚了一聲:“周伯伯。”
“喛,好啊好啊,兒子都這麼大了,想必孫子也不小了吧!”周福生笑着打趣道,隨手解下腰間的一塊玉佩,遞塞給了陶一平:“這個給你,我跟你爹啊,幾十年前那也是最好的兄弟!”
陶一平只覺得那玉佩冰涼冰涼的,拿在手裏卻燙手,不知該收還是不該收,這東西一看就不便宜,頭一次見面就收這麼個大禮,以後拿什麼給人回禮啊!
陶正洪掃了一眼兒子那沒出息的樣子,局促得像個少年,卻不知這早已是少年他爹!
周福生聽着,也覺得高興,多少年沒見,這也沒拿他當外人,這就很好,頓時覺得回鄉來的決定,沒有做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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