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黃氏的脾氣是來得快,也去得快,她與王氏也沒有什麼大仇,不過是因為她連生了七個女兒,一個兒子沒生下,心裏很是不憤,猶其是原本家裏是一直生男孩的,而王氏生香花兒那年,另兩個兒媳也相繼有孕,王氏前面生下香花兒,她還沒覺得什麼,覺得家裏全是男孩,有個姑娘也好,可誰知,另兩個也相繼生下姑娘,隨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姑娘一個接一個的生,到如今一屋子的姑娘。
在很久一段時日裏,黃氏都認為這是王氏起了個壞頭,讓家裏連着添的儘是姑娘,漸漸的對王氏不喜,再加上王氏這不斷的生孩子,家裏的活兒幹得就少了,其他人農忙下來,都要瘦幾斤,偏她一年到頭都養得白胖白胖的,而她男人對她還一句重話沒有,在她面前老實得跟頭驢似的,越讓她氣不打一處來。
這農家夫妻,哪有不吵架鬧騰的,鬧得厲害了,打架都有,家裏其他幾個兒子,哪個沒對自家婆娘動過手,就是她自己,年輕的時候也被揍過幾回,可王氏就是命好,她兒子六平,老實得不像樣,從不曾動過手,多年來臉都沒紅過,她有時候看不過眼了說幾句,兒子還總覺得是她這個當娘的不是,生生讓她一口氣憋回心裏。
一路殺回廚房裏,陶正根父子三個也在家吃飯,這飯菜就又得多做點,不然不夠吃的,好在家裏什麼東西都有點,多添兩個菜也不是問題。
廚房裏妯娌三個讓黃氏指揮得團團轉,就是待在屋裏的香芸兒、香菊兒,也給叫出來幫着洗菜、燒火,
干點力所能及的活兒。
倒不是沒想到叫香花兒幾個,香花兒姐妹,一大早就讓她給打發出去挖野菜了,如今正是開春的時候,田間地頭,野外菜生得到處都是,村裡得閑的孩子,多是提着菜籃子出去挖點野外菜,給家裏添個菜。
大房與五房壯勞力多,黃氏也就沒指派兩個丫頭,六房這邊卻是只陶六平一人幹活,這麼一大家子要吃飯,再不多干點活兒,也是說不過去。
黃氏這般處事,倒是讓朱氏、許氏都心平氣和,只何氏頗為不滿,但她也不是真的蠢,她真要指着這個說話,估計家裏幾個妯娌都得讓她得罪光了,所以就算不滿,也只能憋在心裏,但天長地久,這不滿便也越積越多。
“香花兒那幾個丫頭,這都快吃飯了,怎麼還不回來,莫不是故意在外頭拖着偷懶吧!”何氏陰陽怪氣的說道:“瞧瞧咱們芸兒、菊兒,都讓她們給累得出來做活了。”
這話也沒說錯,若是香花姐妹幾個在家,黃氏一準是喚她們來幫着幹活,香芸兒聽着這話,直覺得有理,心裏對香花兒幾個頓時也生出不滿,經常聽着黃氏罵六房的丫頭,耳聽目染下,她對六房的幾個姐妹也頗為輕視。
“二嬸說得對,香花兒那丫頭,就是尖滑得很,有時候明明是她做得不好,可嘴裏也是不饒人,菊兒你說是不是?”香芸兒憤憤道。
她本在屋裏做針線繡花兒,可現在卻在這裏幫着洗菜,要是把手給磨粗了,繡花可不方便,如今她花幾天時間綉個荷包,也能賺幾文錢,這些可都是她的私房,幾個哥哥都沒有她的本事。
香菊兒像極了許氏,不只模樣像,性子也像,平時並不愛言語,這會兒問到她頭上,她也只是抬起頭來笑了一笑,一句話也沒接,仍舊掰斷樹枝往灶堂里添柴禾。
香芸兒見她這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的樣子,頓時連她也看不上了,低下頭來繼續洗菜,只覺得心裏堵着口悶氣。
香菊兒不捧場,不代表沒有人捧場,何氏聽得有人接腔,頓時興緻上漲。
“芸兒說得一點沒錯,我看香花兒就是像她娘,那性子像得十足,看着柔柔弱弱的,卻是半點虧也不肯吃,你看咱們這一大家子,佔便宜的全是他們一家。”這話越往下說,何氏心中的惱恨越甚。
“二嬸說得對,我娘還是家裏的長媳呢,按理說佔便宜應該是我們一家才對。”香芸兒很會算計的說道。
何氏聽着這話卻是心裏一哽,佔便宜的六房換成大房,那還有她什麼事了?她這上竄下跳的豈不白忙活,立馬不接這話了。
朱氏卻是喝斥了一聲:“你一個小丫頭懂什麼事,就在這裏打胡亂說,一屋子的大人都在呢,有你說話的地兒嗎,再說家裏的事情,都是長輩做主,你一個小輩在這裏說三道四,也太沒規矩了,一會兒回房裏好生反醒。”
朱氏教女兒,自是沒人會出聲。
黃氏淡淡的掃了幾人一眼,什麼也沒說,仍舊拿着刀切着肉片,她這刀工極不錯,肉片切得菲薄一片片的,拿起一片來看,還能照見光。
她看似切得專註,卻也有些走神,想起昨兒晚上老頭子跟她說的,家裏幾個鬧騰着,是不是也想像陶正根家一樣,鬧着想分家,當時還想着不可能,家裏日子過得好好的,做什麼要分家,但心裏有了這個念頭,便也觀察起來,聽着何氏與香芸兒的話,這明顯是意見大得很啊,再看許氏,別看什麼話都沒說,但真要為著一家子好,也該說句勸和的話,別讓一家人心裏起疙瘩,可她什麼也沒說,足以看出她的意思了。
果然一家人是分心了嗎?
她今兒難得對王氏好脾氣,也是因為心裏存了這事,想着對兒媳還是和氣些,不想王氏那個時常挨罵的還什麼都沒表露,這幾個倒是心裏都存了事。
心裏存了事,很有些不得勁,想不明白,好好一家子過日子有什麼不好,非得要分家,不時的搞點小動作,真當她眼瞎看不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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