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要說起來,一般的農婦,其實都沒有坐月子這一說,家裏忙時,生下孩子兩三天就能跟着下地幹活了,但大河村不一樣,日子過得本就不錯,村裡又多是陶氏一族的族人,講究些門風家風,對家裏的婦人孩子都算不錯,例如坐月子、女孩兒不下地這樣的特例,也就上河村才有,因此很多外村的姑娘很樂意嫁進上河村來,而上河村嬌養的姑娘們,就算幹活差些,但當家理事卻是一把好手,更要緊的是,養得白胖一副很有福氣的樣子,比一般的農家姑娘看着漂亮喜人。
王氏坐月子,待在屋裏沒出門,家裏除香枝兒外,最小的三個跟在她身邊,香芹兒、香苗兒各自手中拿了個小綉繃子,捏着針繡花,二歲的香茉兒人太小,什麼也幹不了,搬了小凳子坐在兩個姐姐身邊,一時抬頭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
兩人繡花也都是初學,繡得並不好看,甚至不成形,王氏看在眼裏,也並不出聲責罵,只時不時的指點兩句,兩人也是綉了拆,拆完又綉,香芹兒明顯少了些耐心,凳子都坐不住,不時動來動去,香苗兒倒是耐心好,只是她更小些,動作笨拙,繡得比香芹兒更不如。
王氏又哪會看不出,微笑着道:“家裏來了客人,你們別出去添亂,要讓你們阿奶瞧見,又得討頓罵了。”
孩子們雖小,卻也懂事,並沒有鬧着要出去玩,香芹兒實在坐不住,道:“娘,我逗香枝兒玩一會兒吧!”說著,放下綉綳就去床邊,香茉兒聽聞,也起身跟着她走。
王氏瞧着,不由抿嘴一笑。
昨兒生產,才將孩子送到許婆婆家,許婆婆雖有閑暇幫着照看孩子,卻也不好總去打擾人家,農戶人家養孩子,也不用時時要人照看的,放養着都能長大,只不過王氏做母親的,總覺得孩子小不放心,猶其一家人都不待見女孩兒,她就更加小心照看了,家人都不經心,她做母親的再不多看顧點,孩子都不知會被養成什麼樣了。
“娘,妹妹醒了耶!”香茉兒奶聲奶氣的喊道,小小的身子已經趴在床沿邊上,伸長脖子往床上的小人兒看去。
躺在床上的香枝兒,睜着雙眼睛,直碌碌的盯着眼前的姐姐猛瞧,對方的小臉,都快伸到她的臉上,不太習慣與她太近,伸了手去想將她推開點。
卻不想,香茉兒以為跟她玩,笑嘻嘻的把她的小手拽在手裏,輕輕的捏了捏,轉頭還衝王氏道:“娘,妹妹的手好軟。”
香枝兒沒脾氣的垂了下眼帘,再掀起眼皮看來時,王氏已近在身前,伸手將她給抱進懷裏,習慣性的手就探向尿墊,香枝兒就更加無語了,心想她如今就是個嬰兒,完全沒有私隱可言。
待王氏抱起她所了尿,收拾乾淨,臉色便又帶出笑意來:“咱們香枝兒真乖,是個會體貼娘的好孩子。”
香枝兒聽着,不由笑了,她一個成年人的靈魂,難道還尿床不成。
“笑了,笑了,妹妹笑了。”香芹兒高興得拍起手來。
村裡流傳着一個說法,不懂事的嬰兒,對着誰笑,就能給誰帶來好運氣,正因為知道這個說法,香芹兒才特別高興,覺得自個能得好運。
王氏才不理會她們,掀了衣擺起來開始餵奶,昨兒晚上喝了許婆婆給的葯,下半夜就通了奶,香枝兒吃了個飽,早上也就沒再去熬米湯來喂,倒是省事不少,而王氏也不知是養好了些,也或是吃了雞肉、雞湯的原故,臉色也不復昨日的蒼白,氣色明顯好看了許多。
香枝兒吃得打飽嗝,王氏將她後背拍了拍,隨後就又將她給放到床上躺着了,她不由想嘆氣,初來乍道,其實她更想在外面去轉一圈,看看自個身處何方,卻也知道,她還沒有滿月,不宜出門,且王氏還在坐月子,也是受不得風,想一想倒也作罷。
這裏才安置好,就聽着黃氏大着嗓門走了進來,手裏抱着個嬰兒。
“你昨兒就通奶了,香枝兒還小,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這是你周伯伯的孫子,可憐見的落生估計就沒吃上一回奶,幫着給喂喂,你周伯伯少不了你的好處,人以後長大了,也領你的情。”黃氏嘴皮子十分利索,巴拉巴拉的一陣,說得唾沫橫飛。
香枝兒抬眼看着她,忍不住伸手往臉上抹了抹,看有沒有沾到口水。
“這周伯伯與咱們家是什麼親?”王氏問道。
“以前也是在村裡長大的,與你公爹交情極好,如今落葉歸根,以後在村裡置地蓋房子,說是不走了,都在一個村裡住着,抬頭不見低頭見,現今有這個難處,你能幫忙,我和你公爹都高看你一眼。”黃氏怕她不答應,如實說道,語氣極軟和,半點沒有昨日罵街的模樣。
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那麼多年,她是什麼性子,黃氏豈會不清楚,旁的好說,什麼都能忍讓,就是幾個孩子,不能碰一丁點,不然,她就能擺出跟你拚命的架式來,如今香枝兒才落生,就有人要分她口糧,黃氏也不確實王氏會不會答應,她是可以佔着婆婆的名份壓着她來行事,但王氏這人真不好說,有時候油鹽不進,她少不得將這些關係與她分說清楚。
王氏聽明白后,也看向她懷中的孩子,看着並不胖,卻也不顯瘦,一口奶沒吃,也能長成這樣子,足見照顧得極精心,她伸手接過來,抱在懷裏。
“家裏來了客人,娘想必忙得分不開身,孩子就交給我照看吧!”王氏通情達理道。
“那就好,廚房裏一堆事,我正忙着呢,那你就幫着照看一下。”黃氏鬆了口氣,還真怕她倔勁上來,讓當家的都跟着落面子。
王氏倒難得見婆婆如此,盯着懷裏的孩子,不由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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