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難以啟齒
第十八章難以啟齒
就像所有人眼中的書獃子一樣,她每天都戴着眼鏡,扎着馬尾,乖巧地素麵朝天。到了對男女間事懵懵懂懂的年紀,女生都開始在細節上打扮自己,她們漸漸在課間討論唇膏,衣服,桌肚裏時常夾雜着幾本時尚雜誌,而男生在籃球場上揮汗如雨,一個瀟洒進球,引得情愫在朝夕相處之中暗暗流動。
溫故的呆板在這些美好的事物面前,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顧然他們常常取笑她,“溫故,你怎麼像個傻子一樣獃獃的,難不成真的讀書讀傻了?”
溫故站定,很嚴肅地問道,“真真的嗎?”
她並非全然單純,她的心裏一直默默喜歡着一個叫紀淮的男生,那麼,紀淮也會覺得她很呆嗎?
“是是.是..啊。”
趙開七流里流氣地學她說話的模樣。那個時候他沉迷古惑仔,唐不甜是他的洗腳小妹,經常喊溫故小結巴,眾人聽完,開始鬨笑。一個外號,又流行起來。
溫故不是口吃,性格使然,說話總是溫溫吞吞,軟軟糯糯。
小結巴,小結巴。
反反覆復地這樣喊她,帶着莫名其妙的動聽。
大家明白溫故的家境,她的母親工作複雜,一年到頭難得見上一面。很多時候,溫故都是拿着學校補助生活,一個人住在棚戶區,條件困窘。她的衣服和鞋子全都是舊的,連塊橡皮擦都捨不得買,直到老師看不下去,“溫故,換一塊吧,答題紙會弄髒的。”她才訥訥地點了點頭。
不是不招人心疼。
唐不甜經常會帶溫故去她家裏住上幾天,唐父唐母很善良,經常替溫故置辦許多生活用品,男生心思粗糙,但也會有意無意地對她好,這些溫故都知道。
白白凈凈的溫故,單純得冒着幾分惹人憐惜的傻氣,沒有誰忍心傷害。顧然很仗義地告訴她,“以後誰欺負你,你就告訴哥,哥罩着你。”
有媽媽,有朋友,她已然知足。
溫故笑着點了點頭,“我知道,我都知道。”
三年後,這句話原封不動地再從她的嘴裏說出,帶着難以開口的苦澀。
可很多事情僅限於她知道,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看着乾淨,其實脫光了和你媽那個賤人一個樣。”
那天晚上,秦蘇墨在她耳邊輕笑,然後肆意折斷溫故的純凈,她哭着喊着,劇烈的疼痛從每一個毛孔傳開,“救我,救救我。”
沒有人能夠幫她。
顧然不在,紀淮不在,唐不甜,開七,統統都不在。
身體彷彿被什麼力道拉扯,冗長又絕望的夜晚消失不見,轉眼是操場上的太陽。
升旗儀式,溫故忽然暈倒,被人匆匆抬到醫務室,校醫檢查以後,面色複雜,她支開在場的男生,待溫故醒來,只冷着臉告訴她,“你懷孕了。”
那一刻,世界分崩離析,全部坍塌。
“身為一中的學生,太不檢點了。”
一言難盡的眼神掃在溫故身上,天氣悶熱,可她卻覺得徹頭徹尾的寒冷。
好友蘇知新起初以為溫故只是低血糖,從小超市買了巧克力,正踏進醫務室的門,就聽到這樣一句話。
溫故懷孕了。
手中的膠袋落下,五顏六色的巧克力撒了一地,難以置信。
“溫故,你.到底發生了什麼?”
溫故掀開被子,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單薄的脊背縮成卑微的一團,“老師,我求求你,替我保密好不好,求求你了。”
蘇知新的眼眶泛紅,“噗通”一聲,也跟着跪在地上一起求她。
路過醫務室門口的人,見到裏面的動靜異樣,紛紛駐足看熱鬧,顧然他們撥開人群,只是奇怪,“咋了?咋還哭上了,是不是病得嚴重?”
唐不甜當面狠狠地“呸”了一下,“老大,你能不能說點吉利話。”
他知道不吉利,可為什麼溫故和蘇知新跪在地上,還哭得那麼慘呢?
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可校醫只是搖了搖頭,“沒什麼,高考壓力大,回去好好休息。”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徹底忽略掉她眼底的複雜。
開七就好像自己得到了特赦令一樣,笑得眉飛色舞,“溫故,聽到沒,你可以光明正大地逃課了。”
唐不甜瞪她一眼,“哎呀,小結巴又不像你,人家是要好好學習,和老大一起考X大的。”
顧然跟着一起嘻嘻哈哈,只有蘇知新和溫故的面色蒼白。
十八歲,就擁有了難以啟齒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