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採訪當事人

第二十章 採訪當事人

大衛的專案組很快查明“華天凶殺案”是一樁惡性情殺案,並且查明是余大海新婚妻子張小潛的前男友“三哥”帶着幾名手下乾的。

各方面的情報匯總後,“三哥”浮出水面:“三哥”,真名黃三強,島城西部黃流人,三十一歲,黑社會頭領,手下幾十號人,長期蟄伏在島城開辦地下賭場,並利用賭場放高利貸及敲詐勒索。坊間傳言黃三強在島城有很強大的保護傘。

案發後,兇手消失得無影無蹤,似人間蒸發。

案情會上,大衛向專案組全體幹警下達命令,必須以最快速度破獲此案並抓捕罪犯,打掉這個在島城作惡多年的黑團伙。

大衛帶着我去醫院探訪了已脫離生命危險的余大海。

余大海,三十二歲,島城市政協委員,知名企業家。其父余鴻江是島城著名信託公司老總,已退休。余大海大學畢業后創辦一間貿易公司,業績不凡,幾年裏將公司打造成貿易集團公司。

從余大海斷斷續續的回憶中,一些人和事逐漸清晰——

余大海公司的前台有三個女孩。她們穿着修身的雪白襯衣,梳着一樣精緻的髮型,每天清純而甜美地迎進送出着公司的客人。高富帥尚且未婚的余大海一直就是公司年輕女員工們心中仰慕的男神。余大海每次經過前台,女孩子們都會彬彬有禮地快樂地叫道:“余總裁好!”

有幾天,余大海發現三個姑娘中那個更高挑更清純的女孩子臉上很是憔悴,心事重重。他覺得奇怪,剛好那天他很閑,於是把她叫到他的辦公室問問情況。按常規,偌大集團公司的總裁不可能輕易關注一個前台女孩子,更不可能叫到總裁辦公室單獨談話。這種破例只能算是鬼使神差,或者說是一種天意。

女孩進了余總裁辦公室后,很是緊張,幾乎是結結巴巴地介紹完自己——她叫張小潛,東北人,去年島城大學畢業后應聘到公司上班……

余大海打斷了她的自我介紹,強調地問道:“你畢業后就來公司上班了?”

“是的。”張小潛點頭。

余大海臉上滑過一縷笑痕,他點了點頭,語氣和藹地說:“你這些天神情不對,也打不起精神。是不是生病了?”

張小潛搖了搖頭,說:“不是……”

“工作太累了?”

張小潛又搖了搖頭,說:“不是……”

“家裏有什麼事嗎?”

張小潛埋下頭,說:“沒……有。”

“你是前台,是一個公司的形象,不能把情緒帶到公司里來,愁眉苦臉站在那裏,可不太好呵。”余大海輕聲地說。

張小潛連連點頭,說:“對不起,對不起。”

“好吧,我就不多問了。”余大海看着張小潛,突然,有些意味深長地說,“今後,遇到什麼困難,可以直接告訴我。”

這句話令張小潛的肩頭震顫了一下。她看了看余大海,眼裏再次閃出一縷嬌羞,感激地點了點頭。

從那以後,余大海似乎對這個叫張小潛的前台女孩有了些上心。每次進出公司,他都會不知不覺地看她一眼,她也會回報嬌羞的一笑。余大海覺得自己有些喜歡上了她。余大海雖然事業成功,但是個人大事一直懸着。父母也希望他早點結婚成家,而當島城所謂門當戶對名媛淑女相親演練一番后,余大海再也沒有興趣了。他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這個前台的女孩,他甚至沒有想明白是什麼原因讓他喜歡上了她——是她的清純與嬌羞,還是那一臉林妹妹的憔悴與憂傷?後來,余大海總算明白了,他更喜歡前者。這一點,對他很重要。

幾個月後,一場盛大的結婚慶典在島城唯一的七星級酒店舉行。據說,島城富豪名流有一半應邀出席。

“典型的灰姑娘嫁入豪門的故事。”我對大衛說,“對張小潛來說,這應該是一個童話。”

大衛沉吟了片刻,“可惜童話不久就變成了噩夢。”大衛感嘆道。

余大海被砍殺的時間距他們新婚僅僅兩個月。

這兩個月裏,余大海做了什麼?何至於遭到張小潛前男友那麼狠毒地砍殺?

余大海沒有告訴我們。

從他的眼神里,我們可以看出應該是難言之隱。

我與大衛決定去誠和別墅採訪余大海的妻子張小潛。

張小潛坐在豪華寬敞客廳的真皮沙發里默默地抹着眼淚,一綹陽光透過落地窗帘的縫隙照射進來,剛好落在她瘦削的肩上,呈現出一幅美麗悲情的剪影。

她確實是一個美麗的女子。

她開始拒絕我們的採訪,但是,我們一再解釋這不是單純的新聞採訪,這包含着對案情當事人的調查。張小潛用紙巾擦了擦眼睛,平靜了一下心情,給我們講述了她與前男友“三哥”的事情。

余大海在辦公室里與張小潛親切交談后,張小潛的內心便湧出了一種感激與喜悅的情愫。但是,那只是短暫的感覺。那段時間,充溢於她內心更多的是煩惱和糾結——她正陷入感情的泥淖——她的父母已經向她發出了最後通諜:必須與相戀了一年的男友“三哥”分手。

張小潛是在“三哥”的生日晚會上與他認識的。

那時,她剛進入余大海公司。無聊的晚上,姐妹們常拉着她去參加一些聚會。她也喜歡那樣的活動,可以開闊眼界,也可以認識更多朋友。那晚,當她聽說參加一個帥哥生日晚會時,出於禮節,她下班路過花店時,順便買了一束花。

“三哥”身材黝黑而健壯,聲音敦厚而溫柔,嘴角永遠掛着一縷若隱若現的笑痕——她特別喜歡他這樣的微笑。晚會上,她把花送給了“三哥”,並祝“三哥”生日快樂。“三哥”接過她的花時,眼睛與她對視了一下,那一對視,令情竇初開的她墜入了情網。

“這就是一見鍾情?”我問。

“算是吧。”張小潛回答。。

張小潛告訴我們:“三哥文化程度不高,但是,社會閱歷很豐富,懂得很多事理。為人處事也挺樂觀,無論遇到什麼事情,臉上總是一副沉靜的微笑。尤其是他的朋友很多,大家都很崇敬他,他也很願意幫助身邊的朋友。這是我喜歡他的最大的原因,可以說有些崇拜。”

大衛問:“他沒有告訴你他是做什麼工作的嗎?”

張小潛搖了搖頭,說:“沒有。我感覺他應該有一份體面的工作,有一份不錯的收入。因為,他出手闊綽,絕不寒酸。”

“你沒有想過要了解他的身份?”大衛又問。

張小潛說:“三哥常常外出,卻不告訴我去哪兒。而每次回到島城,總會給我帶一些我喜歡的禮物。這自然讓我覺得他很神秘,也讓我很好奇,我當然希望能夠對他多一些了解。直到有一天,我跟蹤他上了一輛公共汽車,來到了城西的一個小鎮……我才知道……他開賭場……”

張小潛的眼裏依稀有淚花。

她向我們講述了當時的情景:“三哥”有很多兄弟,都叫她嫂子。她當時確實嚇壞了,她哭着問他為什麼要隱瞞?他抱着她,動情地告訴她,他真的很愛她,不想讓她擔心。他說,等錢賺夠了就不幹了,回島城買一幢房子,開一間漂亮的咖啡廳——那是她的夢想。張小潛說:從那一刻起,她真正地愛上了“三哥”。也正是那個晚上,透着霉氣的鎮上旅館裏,她換上了從城裏帶來的乾淨床單,把她的第一次獻給了“三哥”……“三哥”跪在她面前,含淚發誓,永不負她。

幾個月後,張小潛遠在東北的父母知道了這個情況,立即表明了反對的態度。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同意他們的獨生女兒、一個名牌大學生與一個走黑道的男人談戀愛。恐將在外令有所不受,老兩口變賣家產,雙雙來到了島城,對張小潛進行監督與阻止——當余大海總裁發現前台職員張小潛滿臉愁容的時候,正是她受着感情煎熬的時期。

張小潛真心愛着“三哥”,卻又無法違背父母的意願。“事實上,”張小潛對我們說,“我心裏確實有一些波動,天涯海角,我與他,一個是無根的浮萍,一個是漂泊的浪子,我真的不知道與他的愛情能走多遠。”

“尤其當余大海向你表達了好感時,你對‘三哥’的愛便開始了動搖。”我說。

張小潛很誠懇地點了點頭。她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淚痕,抬起頭,對我們說:“起先,我拒絕余大海,抵抗他,甚至還將這事告訴了‘三哥’。我本以為‘三哥’會反對余大海追我,並且不會讓我走。沒想到‘三哥’語氣平淡地對我說,你走吧,只要他對你好。然後,他就像風一樣地消失了……那一個多月里,我一直等着他,他卻始終沒有回來找我。而這時,余大海對我發起了進攻,我……實在無力支撐……”張小潛的臉上再一次淌滿淚水。

大衛點了點頭,說:“你再說說你與余大海結婚後的情況吧,希望你一定要真實的、盡量全面地告訴我們,因為,這對偵破這個案子有很大幫助。”

張小潛點了點頭,囁語道,“我什麼都說……我不會隱瞞了。”

悲劇在新婚那晚如期來臨。

奢華溫馨的新婚房,余大海迫不及待地抱住了張小潛。兩人相擁,糾纏,然後……

余大海從床上躍起,先是自己撞牆,接着揪住張小潛的頭撞牆,口裏如一頭被宰殺的豬般嗷嗷堅叫——“告訴我……他是誰?他是誰?他是誰?……”

張小潛死死地抱着他,含淚央求他別這樣。可是,余大海根本無法自控,繼續哀號着:“告訴我,他是誰?他是誰?他是誰啊?!”

張小潛沒有辦法,知道隱瞞只會招來更嚴重的後果,於是痛苦地告訴了他。

“老子要廢了他——!”余大海咬着牙,眼露着凶光,對着張小潛嚎叫道。

……

空氣凝固,偌大的客廳死一般沉寂。

我與大衛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張小潛的啜泣聲打破了沉靜。“那晚以後,他瘋了,瘋了。他白天好好的,人模人樣的。一到晚上,一到床上,他就折磨自已,也折磨我……”張小潛淚水漣漣,繼續說道,“我求他,我們不過了好嗎,我們離婚好嗎?他說,我不會跟你離婚的,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余大海有極為嚴重的處女情結。”大衛對我說。

我點了點頭。

“那不是蜜月……那是血淚刑期……是地獄的日子……”張小潛啜泣着說。

我問張小潛,“他去報復‘三哥’了嗎?”

那一刻,張小潛淚眼迷茫,目光空洞,望着天花板,點了點頭,“他……找人……挑了三哥的腳筋。”聲音幽咽。

大衛看了看我,搖了搖頭,說:“我們都沒有接到報案,看來,雙方完全按江湖規矩自行了斷。”

我點了點頭。

“你知道黃三強住在哪裏嗎?”大衛問。

張小潛搖了搖頭,說:“不知道。他從不帶我去他的住所。他每次回來都是帶我去酒店。”

我們相信張小潛說的是實話,因為警方已把島城的酒店查了個遍,確實有幾家酒店留下過黃三強開房的記錄。

“你覺得‘三哥’,不,黃三強,會逃去哪裏?”大衛問。

“我不知道……”張小潛搖了搖頭,說。

“你覺得‘三哥’會不會回來找你?”我問。

張小潛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搖了搖頭,說:“我真的……不知道……”

大衛對我眨了下眼睛,暗示我不要再談下去了。

我明白,這已涉及到案情——誠和別墅早已在警方的佈控之中。

我和大衛離開了誠和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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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逃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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