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委屈
第四百五十四章委屈
而白汀州帶率領的人剛才就已經經歷過一次惡戰了,都已經是疲乏不堪,這會兒鑄劍山莊的門人才騎行而來,都是精神抖擻,隨時準備着一場激戰。
風吹草動,那些火把漸漸暗淡了,天上的星子點點都閃爍着異常明亮的光,百里鈞手執越澤劍,將白汀州的攻擊全都攔了下來,與此同時,他門下眾人也舉劍將碧落及青玉門中人包圍起來,廝殺開始。
景珏只站在一邊高地上,捂着胳膊上劍傷,眸光冷厲,寒光微爍,到了現在,他們還想用這種小人手段。只是可惜,青玉門這邊早就被他暗中盯住了。
有百里鈞前來相助,白汀州等人更是寡不敵眾了。景珏看着那情形,示意下面的人將弓拿了給他,弓弦張開,搭上羽箭,螺旋箭矢劃破空氣,直接襲向白汀州的命脈之處,頓時皮開血綻,百里鈞趁勢也將越澤劍刺向他的胸口。
白汀州的屍體轟然倒地,就躺在了白鶴頭顱旁邊,沒想到他們兄弟二人分散多年,到最後,還能死在一處。這會兒他所帶來的人群龍無首,都失了分寸。
鑄劍山莊眾人清理着剩下的殘黨,百里鈞走到了景珏的面前,見他胳膊還流着血,剛才挽弓的時候又將傷口扯開,便道:“皇上,您該先回去包紮一下傷口了。”
景珏原本看着那最後剿滅場景,只垂眸看了一下胳膊,“無礙,只是小傷而已,青玉門那邊的都處理好了?”
其實在景珏的安排之下,百里鈞及鑄劍山莊的人手早就藏匿在了蘇城當中,只等找着機會,將青玉門一舉攻下。百里鈞回答道:“如您所安排的那樣,已經斬殺了白鶴,留下來門主,又將青玉門這些年做的一些腌臢勾當都翻了出來,從此以後,青玉門便只能苟延殘喘了。”
若是依着景珏以前的性子,他只會直接滅了青玉門滿門,哪裏還會留下活口,這些年的心性沉澱,已經讓他變得仁慈了不少。一旁的追影踏着蹄子,呼吸噴洒着熱氣,景珏翻身上馬,對百里鈞道:“青玉門之事已經塵埃落定,想來鑄劍山莊日後也沒什麼可被威脅的了,你暫且先帶人回雲城去,其他目的等風聲過了再說。”
百里鈞對他抱拳,目送着景珏等人騎馬離開。時隔一年再次相見,他只覺得,這位帝王,似乎比之前更成熟,卻也更冷漠了一些。
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烏江之水映襯着漫天星光,在暗夜裏浮沉,暗流之下又藏了些多少前塵往事,多少陰謀詭譎呢。
子夜時分,寧雨宣睡得極其不安穩,夢裏夢到的,都是些牛鬼蛇神,猛然中從噩夢中驚醒的時候,她又被驚了一嚇。不知何時,她床邊赫然坐着一個男子身影,在幾眼辨別之後,才發覺是景珏,她皺眉,說道:“這麼晚了,你來我屋子中做什麼?”
景珏只假裝沒有聽到她話音中的那抹不耐,他垂着首,解釋道:“我剛從軍營中回來,只是想回來見見你,沒想到將你驚醒了。”
寧雨宣對景珏的這些甜言蜜語最是抗拒,她聞着空氣里的血腥味,起身去桌前將燭台點燃,回頭果然看見了景珏胳膊上的衣裳被利刃割破,墨色的錦衫看不出什麼來,但是那順着手掌往地面滴落的血是騙不了人的。
她眉頭皺的更深了些,問道:“你受傷了?”
要說現在的寧雨宣與之前的有什麼區別,那就是以前的她,不管有沒有愛過自己,在看到自己受傷的第一個舉動,便是去拿自己的小藥箱過來。而現在,他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處,然後放低了自己的聲音,“剛剛在城外碰到刺殺了,你能不能……幫我包紮一下傷口?”
寧雨宣沒有說什麼,只是過去將自己的小藥箱拿了過來,裏面放着的是她最近做來備用的金瘡葯,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新的用處了。她拎着走到景珏身邊坐下,亦是一言不發,逕自將他的袖子撕扯開,露出裏面血淋淋的傷口,看着有些駭人。
但是寧雨宣神情不變,遵循着處理外傷的流程,認真做着手中的事情,盡量忽視流連在身上的那道灼熱目光。沒什麼可問的,他身為景國國君,在這裏被人刺殺是正常的事,畢竟他做事風格雷厲風行,自有許多的仇家。
景珏俯首看着她低眉少有的溫婉慕言,心中不由一動,伸手向她的側臉撫了過去,就是這樣一個女子,來自不知何處的異世,來去皆自由,無心亦無愛,想她來這裏的一遭,到底是為了什麼,是佛祖看自己的殺戮太多,所以特來懲罰自己的嗎?唯一合理的解釋,大概也就是這樣了。
寧雨宣雖然沒有抬頭,但好像是預料到了他的動作,偏頭躲了過去,繼續做着手裏的活。
景珏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也沒有什麼尷尬的神色,只收了回來,說道:“我知道你沒有愛過我,但是身為景國皇后,就算是為了雲月和雲盛,你也該多考慮一些,他們是皇嗣,若是沒有了母后,日後也不會好過的。”
到了最後一步包紮傷口,聽到他的話,寧雨宣也只是手中動作微微一滯,她說:“景珏,你實在沒有必要這樣委屈你自己,你完全可以娶一個賢良淑德的女子來做你的皇后,我也相信有你的照顧,孩子也不會受委屈。”
她依舊是要走,景珏痛苦的閉上眼睛,“難道與我在一起,就讓你這麼難以忍受嗎?”
最後將白紗打好結,就算是包紮好了,寧雨宣將藥箱整理好,她微微搖頭,“我只是需要過我自己的生活,但眼前的這一切,都不是我所想要的,你向來都是有什麼便給我什麼,可你從未想過,那些東西是不是我喜歡的。”
她喜歡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喜歡行醫,學習醫書,就算是在野外採藥,也比待在那紅牆深宮中來得自在瀟洒。宮中生活雖然奢華,吃穿用度都是頂好的,但她從來都是不喜歡被規矩束縛的人。
記得當初景珏剛登基后不久,朝中大臣紛紛上諫讓他廣納后妃,但是他一點都沒有退讓。他的君主,自古以來,又有哪位帝王真正的做到了一生一世一雙人呢,如果沒有後宮的掣制,他往後的路只會走得更加艱辛,她這樣的決定,是對雙方都有利的。
但是這些原因,寧雨宣並沒有說出口來,因為沒有必要,說出來只會叫他不再死心,那樣又會生出許多徒勞來。
景珏的手無力垂下,從心底里溢出來的都是無力,他仍然不能勸服她留下來,曾經的他妄想過利用孩子挽留她,可是現在看來,這個方法也是行不通了。她這樣冷心腸的女人,心中又曾有過誰呢。但不管是誰,大抵都是極其幸運的吧。
看着她將藥箱放回了原位,他還在她的手腕上看到了那根紅繩,襯得她手腕更加纖細白皙,那紅繩系在她的手腕上已經快要有八年了,算起她嫁給自己的那一年,原來他們已經糾糾纏纏有九年之久了。
可是往事依舊如新,歷歷在目,好像什麼都沒有變過,猶記得他第一次去親吻她的時候,她當即便在自己的胳膊上刺了一刀,那傷痕到現在還在自己胳膊上留着。
最後,景珏只能妥協,她說的沒錯,只要是她自己想做的,她總有辦法去完成,“你要是想走,可以,我還是那句話,雲盛作為儲君,他必須留下來,他既然生在了景家,有些事是他的責任,他也無可躲避。”
寧雨宣轉身對上他的視線,沉默半晌,最終點頭,“你說得對,之前是我狹隘了,讓他留在宮中,自然也是一條不錯的路,”見到他終於同意自己離開,寧雨宣心中陡然鬆了一口氣,但與此同時,在某個角落中,竟隱隱有了一些異樣情緒,卻難以察覺。
隨後又聽到景珏說:“只是現在不是你離開的時候,如今正在攻打馮都,他們難免會狗急跳牆,做出什麼事情來,你先忍耐幾天,等戰事結束,一切安定下來,你再走也不遲。”
都已經被拘在這裏這麼多天了,也不差這最後幾天,想來現在馮國兵力都囤積在了馮都,如籠中之獸,待他們攻進城裏,也用不了多久,“好,待你旗開得勝的那一日,我會離開,這是你答應我的,不可反悔。”
景珏笑了起來,但臉色因為失血過多,帶着蒼白,“我答應過你的事情,什麼時候反悔過,不過這段時間,你先好好待在府中,不可隨意出門。”
說完這話,他又笑了起來,卻是自嘲的意味,他都已經派出了幾乎所有的暗衛留在這裏,又有人守在小院門口,她怎麼出得去。也不想在這裏多留了,“時間已經不早了,你好生歇着吧,”說完這話,他轉身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