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二章 疑雲未消
子時過去,眾人們看盡了歌舞,肚子裏再也裝不下什麼珍饈,持續了好多時的焰火在空中也失去了所以痕迹。
此時不少朝臣都喝得醉醺醺的,相互間指手畫腳不顧儀態,陛下見時辰不早這才宣佈國宴結束。
眾人們三三兩兩的被僕從扶起起身告退,唯獨宴心還坐在席上動也不動。
“小姐,我們還不走嗎?”
路芒帶着疑惑,彎下腰來準備扶她。
宴心搭上她手的同時,小聲關照道:“你去跟着這個費大人,看看離席之後他要去哪裏,又和什麼沒人結交,順便觀察一下他家裏的情況。”
關於柳絮絮的事,宴心方才一直在心中反覆思量,還是決心要一探究竟。
“那您呢?”路芒領命,但是現在已經是半夜,她放心不下宴心自己回去。
宴心知道她的擔憂,畢竟今日是國宴,沒有人會大膽倒在這會兒掀起什麼是非來,況且柳亦辰馬上也就當值回去了,路上也必定不會有什麼事。
“一會兒我還有點事,哥哥會在宮門口等我的,我們晚點驛館見。”
“我這就去。”路芒扶着宴心一路走到殿外,先是搜索了人群中費大人的影子,之後鎖定了目標后才與宴心告退。
見路芒離去,宴心立在殿前影單影只,秦玄琅便找到了機會上前與她攀談。
“不如我送柳小姐回去?”
眾目睽睽之下秦玄琅表現的倒還算得體,舉止間也到位。
宴心搖了搖頭,笑道:“不勞煩二皇子了,兄長會在宮門口等我。”
“那也順路。”
秦玄琅不在意,執意要送她到宮門口,此時宮道兩邊的宮燈已經盡數點燃,因為今天日子特別,宮人門特意穿上了喜慶的顏色。
正好宴心也有事要請教他,便沒有拒絕,只是笑問:“您也不怕落人口舌?”
“朝臣們都知道我和柳小姐在瀾州那是一見如故,若是現在刻意疏遠,那不是欲蓋彌彰么?”
他倒是坦蕩,想的也足夠周到,宴心自然也就欣然接受了。
錯開了不少宮人的目光之後,宴心才緩緩開口:“今日的局面我真是沒有想到,不知道二皇子是如何說服那位嬤嬤的?”
那位曾嬤嬤怎麼看都是太后的親信,不到一定時候必然是不會輕易打臉太后的,而且她都已經這個年歲了,沒有理由要站在秦玄琅這一邊。
秦玄琅不以為意,好像在宮中收買一個人是這世間最容易的事了。
“當年父皇在太后離去不久要送這些宮人出宮安頓,可是曾嬤嬤卻要了別的恩賜,我派人調查才知她有一個侄子在皇宮裏做侍衛,可惜一直不得志。”
宴心順勢猜到:“然後您就給了她侄子一個高升的機會?”
秦玄琅不置可否,糾正道:“我只是給了她一個說出當年事情真相的機會。”
宴心沉默,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繼續順着宮道往外走,看來這個男人的心機是一早就養成的。
在席間人人都喝了幾杯,這會兒有風從他們兩肩之間劃過,宴心因為之前飲了熱酒,也未覺得寒冷。
今天的種種,其實不只是宴心心中有疑問,秦玄琅也同樣存疑在心,他繼而又道。
“宮裏這些人,在意的不外乎是錢財名利罷了,操縱起來也算容易。其實我更想知道,心兒是怎麼說服那些羌族使節的,為何他們會願意配合我們呢?”
之前在讓羅雲溪做這件事之前,她就已經猜到了秦玄琅必有此問,而現在她不過是把準備好的消息轉述給他聽而已。
“世人都知道羌族偏僻落寞,成為了周邊部落打壓的對象,其實若他們在國宴上表現好了又能怎麼樣呢,不過是一些單一的賞賜,可若是讓陛下覺得對他們有所虧欠,可就不一樣。”
“所以他們答應了你,決心搏一搏,反正就算真的失敗了,天榆也絕對不會因為和羌族這個小小部落計較而丟了大國風度。”
他也跟着往下猜測,兩人一問一答也算是默契非凡。
宴心低下了頭,表現得十分自責,“只可惜皇后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獲罪。”
“不礙事,其實我也沒有指望這件事能夠撼動皇后的根基,這不過是一個開始,以後我們有的是機會,再說這件事已經交給大理寺查辦了,既然做了手腳也不妨礙多做一些。”
他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如果皇后真的這麼容易被扳倒,那麼也不至於他到現在也沒有代替太子的位置了,但宴心今天還有一件反常的事情,讓他多問了一句。
“我不明白的是,心兒為什麼要在大殿之上如此堅持不懈的要和阿善部開戰?”
宴心很快調整了自己的狀態,嬌俏的讓他自己猜一猜,“二皇子覺得我是因為氣不過他們對我出手而泄憤么?”
“不會,我了解心兒不是這樣魯莽的人。”
秦玄琅沒有遲疑,十分懂得拿捏女孩子的脾氣。
宴心也不讓他繼續猜了,只是迅速的打消了他的顧慮,直言自己的心意未變。
“皇后和太子身後除了朝臣還有宗法,他畢竟是嫡長子要想東山再起太容易不過了,但如果您能夠在這個時候立下戰功,那麼民心所向自然有能力調整局面。”
“戰功?”
秦玄琅心動了,天榆以武聞達天下,可惜近幾十年來毫無戰事,要是有一個表現的機會,肯定讓那些老頑固改變主意。
宴心見他的表情微妙,已然猜到了他的心中所想,便又添了一把火:“若是開戰,父親必定會鼎力相處,保證您勢如破竹名聲大振!”
未等秦玄琅反應,身後突然多了一個人聲。
“皇兄!”
宴心與秦玄琅兩人都被嚇了一跳,趕緊回頭。
秦玄琅迅速遮掩了方才的行徑,笑問:“三皇弟?你怎麼來了?”
“今天的事還需要多謝二哥幫忙,要不然我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和母親團聚。”
秦玄明恭敬的彎腰,行了個大禮,似乎因為今天的幫助全然忘了之前幽禁之事。
但既然三皇子能夠抓住這個時機上來表達情感,那麼秦玄琅自然要趁這個機會提點幾句。
他虛扶了一把,在宴心面前表現得和這個皇弟關係十分親近的樣子,拍着秦玄明的肩膀。
“區區小事不足以掛齒,皇兄一直都知道你心中並無權勢,只要你保持本心,未來一定能夠順風順水。”
秦玄明又不傻,他匆匆與宴心對視一眼后,裝作了和宴心是第一次見面的樣子,隨意調侃了幾句。
“謝皇兄指點,今日看來柳小姐和我皇兄果然是一對璧人,若是今日真的讓皇後娘娘搶了先機,這才是最可惜的。二位慢聊,玄明告辭。”
望着秦玄明快速離去的背影,秦玄琅驀地開口,“心兒覺得我這個三皇弟為人如何?”
“初嘗甜頭,不得不防。”
秦玄琅沒有答話,宴心也知道這是他的試探,若這會兒宴心為三皇子開脫,秦玄琅這班疑心病重的人,指不定又要瞎想。
“對了,今日費源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他恐怕只是一是開懷忘記了場合。”
他說的是那個稱自己長得像柳絮絮的費大人。
“若真有如此相似之人我倒真想見一見。”宴心輕描淡寫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秦玄琅微微點頭,不忘了解釋賜婚一事,“今日事情太多,還沒有來得及和父皇提那件事,不過心兒放心,我必然不會食言。”
對於他的這些承諾,經歷了一次的宴心權當他是放屁,半點沒往腦子裏進。
“無礙,總會有更加合適的場合,只是目前太子情況頗有好轉,還望您早日解決麻煩。”
太子品行不端,實在不是繼承大統的人選,加上之間結下的梁子,宴心對他並無好感可言,所以在宴心的計劃中太子的生死也是一個能夠剋制秦玄琅的轉機。
今日她勸秦玄琅儘快動手,也是為了早點找到契機制衡罷了。
“自然。”
不多時二人已經走到了宮門口,秦玄琅已經換下了宮裝等在檐下,看到與秦玄琅同行的宴心后,微微俯身接過並未多言。
“今天可把我嚇壞了,你在大殿之上未免太不給群臣面子了。”
柳亦辰想着今日宴心的所有言論,宴心暗自為她捏了把汗。
而宴心卻不在意,想着陛下如今的局面,和自己父親兄長的職位,陛下就算真的生氣也不敢冒然有什麼行為。
再說了,今天宴心所作的哪一件事不在情理之中呢?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哥哥不必擔憂。”
柳亦辰沒有繼續挑她的錯處,只是詢問道:“路芒呢?”
“我師兄還在公主府,我現在不便現身,只能讓她走一趟幫我帶話。”宴心一驚,差點就暴露了路芒的身份,只能說了謊。
對啊,師兄還在公主府呢,現在羅雲溪的身份尷尬,在演完這齣戲之前不好隨意出面,不如讓顧白修陪自己走一趟晴川閣。
那位柳絮絮姑娘煞費苦心,若是宴心不給個面子,又怎麼對得起這些入局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