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三章 他鄉故知

第二一三章 他鄉故知

貞榮三十四年的第一天,全京城都是歡聲一片,百姓們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慶賀新的一年。

有人和家人團聚,有人還守着鋪子,還有人聚在了玉帶河邊。

這天晚上宴心一早就來到了玉帶河邊,身後還帶了從瀾州跟來的護衛。今天為了方便混進花船里她和路芒都換上了男裝,還黏上了小鬍子,帽檐壓得夠低。

他們佔據了較好的位置,等着晴川舫的花船路過,她倒是想要看看這位柳絮絮姑娘究竟是何許人也。

昨天她讓路芒探過那位費大人的家世底細,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一個朝臣,並不是愛喝花酒的人,所結交的也都是些同級小官。

宴心看來他也是一心想要高升的,實在是不可能平白無故斷送前程,宴心也想不到這對他來說有什麼好處,便親自來看個究竟。

她問過知情人,得知清源橋是花船最終停靠的地方,只要在這裏出價最高的便可以和柳絮絮小姐一度春宵。

天氣雖了冷,可是也被圍觀人的熱情壓了下去。

柳絮絮所乘坐的花舫並沒有多大,上面還堆滿了花簇,大概有五六盞不同形狀的燈圍繞着花舫上檐,花舫後面還有兩位評彈姑娘咿咿呀呀的唱着好聽歌曲子。

在花舫內部的燈光的映襯下,依稀能夠看到花舫中坐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她一會兒提筆畫眉,一會兒慢慢梳頭,舉止間確實是優雅。

目睹着玉帶河邊的男子們憧憬的目光,和岸邊鴇娘花枝亂顫的笑臉,宴心便也觀察了一路,跟着緩緩而過的花船行至清源橋。

“我總覺得裏頭那個人我在哪兒見過。”

宴心看着那個身影,總覺得似曾相識,可她努力回憶着上一世的記憶,她知道那些皇室後人、閨閣貴女、部落族人,一張一張的面孔在腦海中閃現,可她卻無法聯想到這個女人身上。

“怎麼會呢?”路芒也蹙了眉,想不到會有誰。

歡鬧聲持續了一會兒,鴇娘一扭一扭的走到了眾人面前,笑着問道:“諸位客官,規矩我就不說了,不知今日有哪位準備和我們家柳絮絮小姐一見呢?”

這話音落下,全場的男子都沸騰了,爭相恐后的往前擠。有些手裏那這綉包,有些攥着銀票,好像柳絮絮是九天上的仙女一般,瞧一眼就能長命百歲。

見這些人為之瘋狂,宴心看時辰差不多了,便揮了揮手,讓在暗處的護衛上前來拉開眾人,繼而沉聲喊道。

“京都藐視皇權的,竟然有這麼多人,真是叫人吃驚。”

他的這一句話一下就把這氣氛打破了,有人注意到了她,不禁回身問道:“你是什麼人?”

宴心沒有着急回答,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徑直走到鴇娘面前,朗聲解釋道。

“眾所周知玉帶河是京都的護城河,是天榆最重要的河流水域,水流百年來不斷絕,被譽為是天賜之河,從古至今都是為了防止敵人進入的。玉帶河環繞整座京都,其中還包括皇宮。它是城牆的屏障,是禦敵的良方,百年來維護城內安全。”

她解釋了一通之後,就有人看不明白了,這玉帶河確實是這個用處啊,有什麼不對的么?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鴇娘也有些不明所以,這一個月來她見了不少為了柳絮絮瘋狂的男人,這些男人撒潑打滾裝腔作勢,而搞這一出的還是頭一個。

宴心笑了笑,將手背在身後,挺直了腰板,“我的意思很明確,晴川舫的花船有礙京都防衛,本官身為御前都尉理應查證。”

這也是沒辦法,宴心總不能真花銀子去見這個柳絮絮吧,只能動用他大哥的名號了,反正今天柳亦辰不需要當值,而且昨日在宴會上搞了那麼一出,為了自己的妹妹來見見這個柳絮絮又有什麼不對呢?

“柳少將軍?”有人認出了他的身份不禁試探的問道。

宴心不置可否,故意誇大了事實:“京中有傳言說晴川舫藐視皇位,聚眾叛亂,本官就想來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是他們的同謀。”

此話一出,有人罵罵咧咧,還有人緊握雙手,看上去是把柳亦辰當做了整個京都男子的敵人。

但大多數都是不願意惹禍上身的,斥責了兩句便甩袖而去了,只是認為柳宴心今日破壞了氣氛。

民不與官斗是自古以來的真理,鴇娘也不願意得罪了這位新上任的都尉,只能賠笑。

“大人,這都是妄言!我們都是出來做正經生意的,怎麼可能聚眾叛亂呢?”

宴心忍俊不禁,反問:“正經生意?你們晴川舫也能算是正經生意么?可有在官府下有名錄?有京都審批?”

“這……這……”鴇娘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看了看身邊的小廝們也有些詫異。

這些東西當然是不會有的了,秦樓楚館本就不是正經營生,怎麼會有官府名錄呢?她的目的也不是真的找茬,就是為了趕走眾人,目的達成也就不再張揚了。

她笑了笑,命人將花船靠近,自己提起衣擺道:“罷了,今天本官心情好,容我見見這位柳姑娘再行決定如何處理。”

鴇娘沒有法子,只能應下。

宴心才登上花船,裏頭就傳來了女子的點評。

“你一點沒變,還是喜歡裝腔作勢。”

這聲音無比熟悉,頓時宴心毛骨悚然,她聽了腳下的動作,隔着一層薄紗問道。

“你……你是什麼人!”

裏頭的人沒有準備隱瞞什麼,直言不諱,“不過三個月沒見而已,姐姐這麼快就把我忘了?”

不可能!

柳糖兒的臉已經被毀了,又怎麼可能成為京城炙手可熱的花娘呢,而且她還有死罪在身,誰又那麼不長眼睛願意捧她?

見她愣神不回應,坐在裏頭的柳糖兒便開口邀請道:“怎麼不進來坐坐呢,這麼勞師動眾不就是來見我么?你們都以為我死了,卻不料我成為了京城所有男子想要一度春宵的對象,你羨慕了?”

宴心努力平反了自己的心情,舒了口氣直接撩開帘子走了進去,同時嘲諷道:“皮肉生意罷了,你以此為榮,可在我看來是恬不知恥。”

雖然在進去之前宴心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誰也頂不住在一艘花船上見到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吧。

“你!”

那張臉和柳宴心簡直就是一個模子立刻出來的,她都要以為柳糖兒有什麼巫術,竟然能偷走自己的臉。

她的驚恐在柳糖兒看來卻是一出好戲,不由得伸出一雙玉臂斟了杯酒,咯咯笑出了聲。

“天底下能人異士這麼多,不過就是製作一張人皮面具罷了,你不是以為所有男人都會聽你的,站在你那邊么,今日可不一樣。他們都願意成為我的裙下之臣。”

宴心沒顧得上聽她說話,只在意了她裸露在外的肌膚。

這寒冬里她穿的淡薄,全身上下只有一層細紗,若影若現讓人浮想聯翩,她周身上下不見一絲疤痕,完全沒有之前受刑的痕迹。

柳糖兒見她看直了眼睛,煞是滿意,又一次開口道:“但是作為交換,我也要付出點代價。”

“你和阿善部做了交易?”

宴心剛開始實在是想不出來,究竟是誰能在瀾州城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走柳糖兒,又有誰能在京城為她鋪下一條花路。

可是聯繫到現在自己最大的敵人,還有現在天榆的局勢,唯有阿善部最有可能。

兩人就這樣隔着一張小木桌直視着對方,一個嫵媚一個憤怒,一想到她用自己的臉做這種見不得光的腌臢事,柳宴心的心裏有一團火焰蓄勢待發。

可柳糖兒從袖中漫不經意的丟下了一根細釵,扔到了宴心面前,示意她好好瞧瞧。

宴心心有顧慮,沒有直接拿起來,只是低頭仔細端詳。

良久之後,她才認出了這是鸞兒貼身帶的東西。

“用完顏舊景來換她的命。”

柳糖兒見宴心神色一變,料想她是回憶起來了,簡潔明了的對着宴心下令,算是默認自己的人抓了白鸞兒。

如此宴心才後知後覺得意識到一件事。

“你竟然通敵叛國!”她憤慨萬分,想不通這個女人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柳糖兒聞聲,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捶胸頓足笑得止不住。過了好一陣子她才整理好了情緒,重新提起笑意來,睨着柳宴心字字誅心。

“什麼叫通敵叛國,我生在天榆,但天榆對我有什麼用呢!我堂堂大將軍的女兒,結果卻淪為階下囚供人侮辱褻瀆!我還不如捨棄了這天榆子民的身份為自己謀一個好前程,為自己所受的苦難復仇呢!”

見宴心久久不答,她可沒有耐心,瞪着眼睛警告道:“你若是多耽擱一點,她就少一線生機,你也不想她因你而死吧。”

宴心也不甘示弱,她面對眼前這個喪心病狂的女人,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態度。

“你憑什麼覺得自己能威脅我?你不過也是阿善部的棋子罷了,就不怕我現在就讓你血濺花舫么?”

她滿是敵意的威脅在柳糖兒看來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絲毫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反而姿勢越加嫵媚。

“姐姐以為這麼久不見,我所擁有的僅僅是這一副好皮囊么?萬一二皇子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是否還會娶你做皇子妃,那到時候不止救不了人還把自己也搭進去,可划不來呢。”

柳糖兒的每一句話都刻在了宴心的心上,她倒是忘了,自己楚國聖女的身份已經被泄露出去了,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那麼她的計劃就將功虧一簣。

她收起之前的魯莽,掩飾好所以情緒,真心褒獎道:“確實是有所精進。”

“還是姐姐教導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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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有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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