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留守山村夢不多(4)
葉軍長嘆一聲,滿是心疼和傷感地說道:“還不是他媽的小鬼子乾的!”
“這和他們有什麼關係?”葉崇新更加不明白了。
“說起來也是宿怨!”葉軍一邊蹲下清理着近前墳上的雜草,一邊說道:“據說這裏本來還有一塊很大的石碑,上面記錄的是戚家軍北上修建長城的故事。後來抗戰時期日本人掃蕩到這裏時發現了墓園,知道這是戚家軍的墓地,不禁聯想到當年戚家軍在東南延海大敗倭寇的往事,一氣之下毀了這些墓碑!”
“畜生不如!”葉崇新也很氣憤。
“碑是找不全了,咱們經常過來收拾一下,也算是對得起先祖了!”
聽了父親的話,葉崇新幹得更起勁了,他們先除掉了雜草,隨後又添了些土。等忙完了已經是午後了。兩人滿身是汗地坐在樹陰下休息,葉軍點着了一支香煙。
葉崇新指着旁邊那一堆碎石塊問道:“這些應該就是被毀的石碑吧?”
“嗯,是當初村裏的老人收拾起來的。”葉軍點點頭。
葉崇新走過去翻弄着,果然在上面看到了一些破損的文字,可惜破壞得太嚴重,根本無法拼接在一起。
“也許那溝里還會有一些文字碑……”葉軍指着山坡下說道:“我當初就在那邊發現過幾塊,估計是當初鬼子扔的。”
“咱們一會兒再去看看?”
“你也別抱太大的希望,這是要靠緣份。”
“我知道。”
葉軍吸了一支煙,隨後就帶着葉崇新鑽進了山溝。山溝兩旁長了不少野果樹,酸棗已經快要到了成熟的季節。葉崇新頑性大起,摘了幾顆剛咬了一口就被酸得直咧嘴。
葉軍看着他笑,說道:“再過一陣更好吃。”
葉崇新一邊走着一邊翻看着雜草和碎石,突然說了一句:“總這樣不行,還是要宣傳起來!”
“沒那麼容易啊!”
“我覺得唐寧說得對,要是把這裏搞成旅遊區就好了!”葉崇新腦中不禁浮現出了那個充滿陽光的少女。
葉軍深深地看着葉崇新,那笑容看起來有些“不懷好意”,他說:“你還想着那丫頭呢?”
葉崇新老臉一紅,扭開臉說:“你扯哪兒去了!”
“那是個好姑娘,我看比楚鈺好!”
提到楚鈺,葉崇新更加不自然了。他本以為早就想開了,可提到她心裏還是不舒服。他不知道如何解釋這種感覺,不是思念,也不是懊悔,總之讓人惆悵。他承認父親說得對,相比於楚鈺,唐寧更加真實,也更加可愛。
“是你的早晚都是你的,不是你的想也沒有用啊!”葉軍意味深長地勸解道。
葉崇新苦笑道:“沒準人家早就把我忘啦!”
葉軍深知兒子最近心情不好,他也是從這個階段走過來的,便不再提這個話題。兩人延着溝底翻了兩遍也沒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眼看太陽要落山了,調頭往家走。
母驢還老老實實拴在林子裏,小驢也圍着它撒歡兒,並沒有遠跑。葉崇新一路沉默着,心事重重的樣子。晚上吃飯的時候,空氣異常悶熱,屋外不時地傳來雷聲。三代人都默不出聲地吃飯,彷彿受到了天氣的影響。
還沒等躺下外面就下起了傾盆大雨,伴隨着狂風,飛沙走石各種聲響聚集到一起,令人膽寒。葉軍擔憂地站在窗前觀望着,喃喃自語道:“應該下不了多大一會兒。”
“你是怕長城被雨衝倒?”
葉軍嘆息道:“這麼大的雨要是下一晚上,肯定有城牆被毀啊!”
“不會的。”葉崇新安慰道。
果然,不出半小時風就停了,雨勢漸微。葉軍的臉色這才恢復了正常,回屋躺着去了。
葉崇新卻沒有躺下,聽着那滴滴答答的聲響,他的大腦異常活躍,各種事情就像電影膠片似的不停在腦中循環着。他想到了只有虛影的母親,還有高傲的楚鈺,以及天真無邪的唐寧……
他眼前浮現的是莽莽大山和一望無際的荒野,還有倒塌的敵樓和懸崖上的斷牆。他就像一個為追求夢想而迷失在大山裏的孩子,滿目蒼茫沒有方向。他不停地奔跑,卻永遠看不到路的盡頭。他突然感覺自己和山中的長城一樣被拋棄了,再這麼下去長城沒有倒,他卻差不多廢了。
葉崇新起身走到門外,冷風夜雨撲面而來,夏末秋初的山裏已經有點涼了。他鋪開畫紙,毫無章法地揮灑着筆墨。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畫什麼,冥冥中似乎有什麼在指引着他。兩個小時候過去了,畫紙上初現端倪,一段殘破的城牆和一個岌岌可危的敵樓,還有一個背身的少女孤坐在敵樓上面,她面對着懸崖峭壁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天上飛着一隻孤鷹,整副畫面顯得蕭瑟無比。
葉崇新獃獃地望着這副初稿,滿目猙獰,伸手一扯又團成一團,憤怒地扔到了一邊。這不是他心中想要的畫,他想看到陽光和希望,可是下筆后就黯淡成了這個樣子!少女的笑臉在他心中很清晰,可他就是無法描繪下來,他想從畫中尋找方向,可最終失敗了。
沉默了一會兒,他又重新鋪上一張畫紙,繼續勾勒着心中的陽光少女。他這一次落筆很慢,彷彿每一筆都傾注了生命。他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勞累,最終還沒等畫完就倒在床上睡著了。
葉崇新起來的時候已經快要中午了,他坐在床前看了看自己昨夜的畫,失望地搖了搖頭。他起身來到外面,父親不在,只有爺爺坐在院裏曬着太陽。經歷了昨夜的大雨,空氣隔外的清新,路兩邊又冒出了不少小草,就連青山都比往日翠綠了許多,就像被大雨洗去了灰塵。
葉崇新全身酸痛,一邊伸着懶腰一邊問老爺子:“爺爺,我爸呢?”
“他害怕長城被水衝倒了,飯都沒吃就走了。”
“那我找他去!”
“他說不用你去了,你要願意溜達,就去遛遛驢,讓母驢啃點新鮮的青草。”
葉崇新笑道:“他可真是操心,這驢養得比養個孩子還麻煩!”
“你懂個啥,母驢吃得好了,奶不就好嘛,奶好了小驢駒子長得就快。”
葉崇新有點小鬱悶,好像自己在家裏的價值還不如這兩頭驢。他臉都沒洗,牽着驢就出門了。母驢早就記住了小主人,十分的乖巧,不用牽着也知道往哪個方向走。到是小驢駒有些淘氣,時不時地用頭頂他兩下,像是在逗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