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山河悲壯故事多（2）
“你還別說！”安叔也接過了話頭，“我以前聽我家老爺子說過，村頭那邊也有牆根，還挖出過石碑呢！”
“石碑哪兒去了？”葉崇新興奮地問道。
“當時村裡人都以為是給死人立的碑，感覺不吉利，砸了扔山溝里了！”
“哎！”葉崇新心疼得直拍大腿，“安叔，你知道扔哪個山溝了嗎？”
“那誰記得，這都是我家老爺子小時候的事了！”
葉軍和葉崇新相互對望了一眼，全都看出了彼此的失望。
安叔不理解葉氏父子的心情，幾口酒下肚，話也跟着多了：“咱們這村子別看窮，可是歷史遠着呢！過去發現過不少古東西，可惜都不值什麼錢！老人們都說這城牆上發生了許多事，每一塊磚都有來歷呢！”
“那你們還不知道保護！”葉軍氣道：“如果早點保護，也不至於毀成這樣，現在連個像樣點的證據都拿不出來！”
“保護有什麼用？能換來錢啊？這村子眼看都沒人了！”安叔直接和葉軍犟了起來：“再過一百年……不說一百年，我看都不用五十年村裏的人也就沒了！以後像崇新這樣的年輕人還會回來嗎？到時候這城牆留給誰看？還不如早點拆了蓋房子呢！”
“你胡說，這城牆已經被縣裏定為了文物，還指派我好好守着呢！”葉軍氣得喝了一大口酒。
“哼，他們也就是說說，這都多少年了，一共派多少人來過？又給過你多少錢？好好的村長不幹了，你還想咋的？”
劉姨真怕他們吵起來，連忙勸道：“這老葉平時還好好的，只要一提到長城就來勁兒，這些年為了守長城，都把村裡人得罪光了！”
“那是他們不懂！”葉軍急得拍了拍地：“這可是老祖宗留下來的寶貝，是歷史的見證！國家早晚有一天會重點保護長城的！村長不幹就不幹，反正也沒幾個人了，還要村長有個屁用！”
“哼，上次分地就你家吃虧，你心裏還沒點數？這些年他們背後給你使過多少壞？那年你腳讓夾子給夾了，骨頭都差點折了，你怎麼就不能老實點！”安叔連連搖頭，看得出來他也是心疼葉軍。
葉崇新不知道還有這些往事，連忙問道：“安叔，這是怎麼回事？”
“都是過去的事了，還提他幹什麼！”葉軍威脅安叔不要講出來。
安叔沒理他，看着葉崇新說：“你爸這些年為了保護長城沒少被人整，先是村長讓人給轟下來了，後來又被人在路上下了夾子，還有一次柴火都被人點了！反正哪年都不消停！老人們都說這‘長城久遠故事多，塊塊磚石有傳說’，在你爸身上就不知道發生了多少事！”
“是啊！”劉姨也點點頭：“你爸這些年受的委屈太多了，大家都罵他是瘋子，總想着法給他使絆子！”
葉崇新心裏難受，別人欺負父親就像欺負他似的。他氣得捏緊拳頭，問道：“腳沒事了吧？”
“沒事，早就好了！”葉軍無所謂地擺擺手，“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這些年好多了！”
“可不是好多了嘛，這幾年村裡也沒什麼人了，人家都外出賺大錢了，哪有空管你！”安叔冷笑道。
“賺到大錢就好了？拋家舍業有什麼好，我就不信他們這輩子不回來了！”葉軍幹了杯中酒，氣呼呼地說道。
“好了，好了，別喝了，差不多就行了。”劉姨及時收走了酒瓶，還真擔心這老哥倆打起來。
葉崇新不解地問道：“他們不保護也就算了，幹嘛妨礙你？”
安叔解釋道：“是他妨礙別人了！”
“哦？”葉崇新越聽越糊塗。
安叔說道：“以前大家都去城牆上放羊，順便采點藥材，翻翻蠍子啥的，這些東西都能賣個好價錢。可是你爸老攔着人家，你說這不是妨礙別人嗎？再有，大家看着那磚沒什麼用，就想拉回家砌個牆，蓋個豬圈，可他還是攔着，就連砍長城邊上的樹他也不讓！大家氣不過，在選村主任的時候就沒有人選他了！”
葉崇新明白了，這城牆的磚裏面藏着不少蠍子，想要捉蠍子，自然要就要破壞城牆的磚。而牆內外的植物對長城也能起到保護的作用，因此父親才會攔着他們。他很慚愧，父親這些年受到辛苦和委屈太多了，關鍵又沒有人理解，連說個心理話的人都沒有。自己身為他唯一的兒子，竟然也莫視了他的付出，真是不應該啊！
“也不知道你爸圖個什麼！半點好處沒撈着不說，村裡人都像躲着瘟神似地躲着他！那年你上高中，還差五百塊錢學費就是湊不上，村裡人誰也不借他，後來還是我和你劉姨知道后給湊上了！”
葉崇新鼻子一酸差點沒哭出來，這些年他只顧着自己，對這個家虧欠得太多了。
“我圖什麼？你瞧瞧那長城……漂亮不？要不是我這些年攔着早就毀了，這就是回報！”葉軍自豪地指向山峰上的長城，也不知道那破敗的城牆能否看到他的付出。
“還有呢，我現在可是鎮上任命的長城保護員，這可是公家給的稱呼！”葉軍得意地說道。
“那有什麼用？能當飯吃啊？”安叔冷笑道。
葉崇新從安叔的身上就能看到村裡人對父親的態度，連他的發小好友都不理解，更別說其它人了！
“人活一輩子不能就想着吃飯睡覺，總歸要干點什麼事！”葉軍語重心長地看着他們：“也許你們現在不懂，但是我相信早晚會有人明白的！咱們是長城修建者的後人，如果連我們自己都不重視，別人就更不重視了！”
“你就是個瘋子！”安叔氣得大罵，“等你進了棺材板，我就帶着人拆了這城牆！”
葉軍知道他說得是氣話，笑道：“老子死了還有兒子呢，兒子沒了還有孫子呢，我看誰敢動！”
“行了，你們倆也別吵了，不值得呀！”劉姨苦笑道，說完又看向葉崇新說：“他們就這樣，為了這長城吵了一輩子！”
葉崇新卻笑不出來，都說這長城修得悲壯，可是父親這位保護專員也挺悲壯的！他默默地看着葉軍臉上的老褶，內心更加堅定了。父親說得不錯，他沒了還有兒子，兒子沒了還有孫子，只要有人保護着，這長城就不會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