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靈堂起火
盛延茗死在大婚之夜,叫沈妤說,這也太巧了。
早一天,盛沈兩家聯姻便不會成;晚一天,沈妤同他圓了房,便再也不能提回沈家的話。
只有不早不晚就是那一天,才能讓盛沈兩家既有了姻親之實,又不會讓她陷在盛家守一輩子寡。
這位盛家大爺,看來也不簡單吶。
謝長里無言地矗立片刻,答非所問道:“大爺是個好人。”
說罷,朝她行了禮便退下了了。
兩人都未看到,重重簾幕之後閃過的身影。
沈妤打開盒子翻了翻,見裏面有一沓厚厚的銀票,還有些房契地契之類的,雖貴重卻不至於引人覬覦。
盛家大爺,思慮的果然周到。
沈妤承他的情,跪靈跪的又多了幾分誠心。
靈堂四下一片安靜,沈妤跪累了便倚在棺材上,望向高高在上的靈牌。
“不知道人死後會去哪裏,能否在天上看到這三千世界?”
“若是大爺您在天有靈,能夠看到老頭子的話……勞煩您,替我多看顧他一些吧。”
沈妤閉上眼,回想起那張歷來冷峻如風中礁石的臉,他手把手地教自己認茶,碧螺春、雨前龍井、六安瓜片……
一室茶香。
後半夜沈妤守靈守得累了,不知不覺便眯了過去。
醒來時只覺熱風撲面,在這深秋時分顯得格外詭異。
沈妤一下子站起來,這才發現四周的帷幕已經燒起來了。熊熊火苗舔舐着厚重的幡布,飄舞的白幡頃刻便化為灰燼。
着火了!
沈妤咬住下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繞着靈堂轉了幾圈,發覺裏邊擺放的都是些香燭紙錢白幡披掛之類的東西,只消給一把火,能把靈堂燒的乾乾淨淨。
靠她一人之力大約是救不回這靈堂了。
當務之急,還是保命為上!
沈妤將靈堂里放的幾壺涼透的茶水往自己身上一澆,又撕下塊衣角拿水浸濕捂住口鼻,辯清方向後心一橫咬牙沖了出去。
哐當!
靈堂的橫樑不堪重負搖搖墜下,沈妤好險倒退幾步躲過。人倒是沒受傷,可前路已經堵死了!
她四周一望,入目俱是張狂的烈焰,沈妤一回頭,只見盛延茗的牌位高高在上地看着她。
牌位……
沈妤心念急轉,靈堂佈置的時候為了圖個吉利,將兩間屋子打通了,這樣便憑空多了面窗戶,不知道這扇窗戶開在了哪裏?
“大夫人!我們小姐還在裏面,求求您救救她吧!”
嘉禧院外,荷香跪在地上不住地朝大夫人磕頭,額前一片青紫。
大夫人陸沁芳一腳將她踢到一邊,罵道:“這個喪門災星連累的延茗靈堂被燒,無法入土為安,便是活活燒死在裏邊也抵消不了她的罪過!再者說了,現下火勢這般,我派人進去救她,豈不是害了別人?”
她面上閃過一道得意,怨毒道:“這賤人早就該死了,我又容她多活幾日,已是大發慈悲為我兒積德了。”
荷香氣得身子發抖,靈堂失火她最先察覺,可還沒來得及趕過來便被大夫人一行堵在了嘉禧院外。大夫人還攔着不叫人去喊救火隊,荷香眼睜睜看着方才還可以控制的火勢失控席捲嘉禧院。
小姐……
她是沈家給小姐送的陪嫁丫鬟,早在沈家是就聽說這位寄居在府里的小姐是個再好不過的人。
不遠處,一群人匆匆趕了過來,帶頭的正是盛延卿,身後跟着謝長里。
“長里,趕緊帶人滅火!”
“是,二爺。”謝長里說完,便帶着一群人去滅火。
然而大夫人卻是一下子怒了,恨恨道,“盛延卿!盛家還輪不到你當家作主!我說了,不準去救!”
盛延卿眉目不動,看向大夫人的眼神冷漠又透着嘲諷,“盛家不能讓人說一句草菅人命,大娘想要手上沾血,我卻不想大哥走得不清靜。”
說完,也懶得與大夫人再說下去,轉身消失在黑夜裏。
大夫人氣得臉色青白,眼神里更是淬了毒一般。
就在這時,“轟”的一聲,靈堂里橫樑墜落,將進出的門堵得嚴嚴實實。
荷香終於忍不住哀嚎一聲,痛哭出來:“小姐!!”
“荷香?”
荷香看着眼前一身素縞站在眼前的人,臉上滿是不可置信:“小姐你,你沒死?!”
沈妤彎腰將荷香從地上拉起來,輕聲道:“靈堂後邊有扇被掩住的小窗,我跳窗出來的。”
荷香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見只是衣服有些濕,別的都還好,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兩人這邊沒說幾句,大夫人便氣勢洶洶朝她走來,見了沈妤二話不說,揚手便是一巴掌!
“賤人!你怎麼不去死!”
沈妤避閃不及生受了這一巴掌,臉蛋登時腫了起來。
“哎喲,大嫂怎得在這裏就開始教訓新媳婦了?”
沈妤循聲看去,一群人簇擁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走來。
大夫人身邊的丫鬟們紛紛行禮:“二夫人。”
二夫人,宋寶琴。
沈妤垂下眼眸,思忖着之前從荷香處聽來的小道消息。
二夫人也是出身商賈之家,比大夫人晚進門大半年,平生最不忿之事便是掌家之權落在了大夫人身上,三不五時地便要與大夫人尋些事來。
果然,宋寶琴見了沈妤挨打,捂着嘴驚呼:“大嫂這一巴掌也太重了些,這嫩豆腐似的小臉怎能受得住這些?”
“嘖嘖,這小模樣還真是招人疼。”二夫人修得尖利的指甲劃過她的臉蛋,“只可憐我那大侄子沒福分,生生浪費了這麼個如花似玉的美人。”
她這話是往陸沁芳肺管子上戳,大夫人臉皮漲得發紫,恨不能把宋寶琴的嘴撕爛。
“你什麼意思?!”
“哎呦,大嫂怎得還生氣了?”二夫人抿唇一笑,“不過幾句玩笑話罷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這大侄媳婦的命數,和大嫂簡直一模一樣呢。”
沈妤知道她就要拿陳年舊事做文章。
大夫人先是青年喪夫寡居多年,后又中年喪子膝下無依,府里說她命硬的流言也不在少數。
“宋寶琴!!”
“二嬸這話我不大懂。”沈妤忽然站了出來,對宋寶琴道,“方才我看二嬸過來,還以為是見靈堂着火,您擔心侄子侄媳,特意趕來的。可如今聽您這麼說,卻知道是我誤會了您的意思——但凡有些長輩的樣子,也不會硬往晚輩身上按上‘克夫’的名聲。您今日過來,怕只是看熱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