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做自個兒想做的事情

第404章做自個兒想做的事情

陸沉在信上說了好多話，比他以前一個月在家裏說的都多。他說他知道走得時候元小滿已經醒了，而他是個不擅長離別的人，不知道該這樣嗎面對這樣的場景，故意說了那種話，希望元小滿不要怪他。

元小滿還給陸沉的銀錢他都好好收着，放在那個包袱裏面，那裏面還有一百兩的銀子，是他打獵攢下來的，都交給元小滿了。逃荒路上坎坷，讓元小滿照顧好自個兒，他去打仗又花不了啥銀錢。

還有讓元小滿好好吃藥，養好傷最要緊。元小滿打開包袱，裏面除了不少碎銀子之外，還有兩張銀票。銀票上面壓着一塊兒銅牌，銅牌上面雕着一隻老虎，張嘴咆哮，看上去兇巴巴的。

陸沉說這是他留給元小滿的信物，她要是有想做的事情就大膽去做，日子過不好了就就換個地方試試。只要有這塊兒牌子在，去哪兒都會有人給她開城門。他還絮絮叨叨說了好多……

元小滿從未想過陸沉也能像個普通男子那般嘮叨，更未曾想過，一場離別竟是會讓她再次體會到了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生離竟是如此讓人痛苦。元小滿抓着銅牌欲哭無淚，立春走了，立夏立秋也被抓走了，現在陸沉也走了……她身邊在意的人都這麼一個個離開，如同從她身上剜下一塊塊兒兒血肉，渾身都撕扯着疼。

隔壁立冬醒來沒有看到元小滿，以為她丟了，頓時嚎啕大哭，哭聲一下子在院中散開了。元小滿的思緒被哭聲喚了回來，大步走回去抱住立冬，又是哄又是安慰。

立冬哭得抽抽噎噎，“怕，姐姐，我怕……你別不要我……”

元小滿聽了又是心酸又是難受，“我咋不會要立冬？我家立冬這麼乖，我咋會不要你呢？姐姐在這兒，在這兒呢，不怕不怕啊。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該留下你一個人在屋子裏，結節影以後不這樣了好不好？”立冬得了元小滿的保證哭聲才漸漸停止，仍是不肯鬆開抓着元小滿的手。元小滿也捨不得放開立冬，她道：“立冬，我的好立冬啊。姐姐現在只有你了……只剩下你一個人了……”

姐妹兩個人抱了許久才緩過神來。元小滿手裏還抓着那塊兒銅牌，手指輕輕摩擦着，臉上的淚水已經幹了。立冬哭累了睡著了，元小滿找出包被將立冬包上，綁在身後，帶着她出了門。

她在意的都這樣被一點點兒奪走，如今只剩下這麼個妹妹。世道何其不公，那些害她至此的人，元小滿一個都不想放過。她帶着立冬回了村子，也不往別的地方拐，直奔陳家。

畢竟主張篡改立春生計簿的人都在這兒不是嗎？她感受到的痛苦，也要那些人好好嘗嘗。

整個村子靠近邊境，縱然有群山環繞，炮火襲擊也讓整個村子受到了不少的重創。陸沉把馬車留給了元小滿，她駕着馬車回了村子，一路走開看到的皆是被炮彈燒毀的農田，坑坑窪窪的土路還有被燒到半邊的村子，破敗的猶如經歷過戰火的焚燒，不見一絲人影。

見不到也好，說不準這些人都逃命去了。元小滿心思平靜，她把馬車停在了陳家門口，定定看着陳家的大門。陳家的情況看起來比村子上許多人都要好太多了。

院子的牆壁完好，不見分毫戰火焚燒之後的痕迹，木門緊閉，門上除了沾染些灰塵，也沒啥衰敗的樣子。元小滿走到門口，一腳踹到門上，輕易踹開了這緊閉着的木門。

灰塵激蕩，元小滿捂住口鼻，小聲說道：“立冬，捂住嘴巴，小口呼吸，咱們要進去了。”她大步走進院子中，看清了這院子中真正的景象。

屍臭味兒撲面而來，元小滿緊緊捂住口鼻也難以阻隔這些氣息。她皺着眉頭往前走了兩步，只聽院子中門輕響，一個男子手拿着菜刀從屋子裏踉蹌着跑出來。

那人披頭散髮，衣衫破爛，他腳步並不快，只有一條腿蹦躂着，另一條腿無力垂在地上，像是拖着他難以前行一般。元小滿看了一眼，輕嗤一聲，問道：“陳家只剩下你一個人了嗎？”

陳家老大聽到元小滿的聲音，震驚地看着元小滿，鬍子拉碴的臉上滿是錯愕，轉瞬變為憎恨，厲聲問道：“元小滿，你還沒死嗎？”

這還盼着她死？元小滿面無表情冷聲道：“讓你失望了，我還活着。”陳家做出這種混賬事情，也該盼着她死了。這樣就沒有人能找他們算賬了。

“這咋可能……那些士兵不是說你死了嗎？”陳家老大提起那些士兵就覺得太陽穴跳着疼，他身子微微一顫，手中的菜刀重重落在了地上，茫然看着四周說：“他們都說你死了啊，你絕對死了……不然也不會這樣啊，也不會這麼對待我家……”

七個士兵，元小滿和立春一共殺了三個，還剩下四個。那剩下四個士兵去哪兒了，陸沉沒有告訴元小滿，元小滿滿心都是幾個弟弟的事情，對他們也就不關心。這會兒陳家老大突然起來，她才開始意識到不對。

活下來的那四個人做了啥事兒？看陳家老大這樣子，不過是過了幾天，咋跟過了幾個月？他是個讀書人，又是村子裏最年輕的秀才，走哪兒都是一副矜傲的模樣。啥時候會這樣邋遢地活着，元小滿看了一眼陳家老大拖在地上的腿，那條小腿應該是斷了。還有院子裏的屍臭味兒，得有多少屍體才能有這樣的屍臭味兒？

元小滿打量着四周，在地上看到了斑斑點點暗色的血跡。先是零星的血漬，隨後是摩擦之後拖出來的血痕……她順着血印一步步往前，屍臭味兒越來越濃。

陳家老大發瘋一般喊道：“你咋沒死？你為啥沒死！明明那些人都說你死了，你已經死了啊……就是你死了，蓮花才會讓他們，他們……”他說不下去了。

元小滿也不需要陳家老大繼續說下去了，她已經看到了。院子就這麼大地方。左右都是屋子，她走到了一邊，錯過了屋子的格擋，看到那裏發生過的事情。

陳蓮花躺倒在一片葡萄藤架子上，長發散亂纏在葡萄架上，雙眼發灰，臉上除了可怖的疤痕還有斑斑點點青紫的痕迹。這些痕迹順着她的臉頰一路往下，處處可見。渾身的衣衫破爛成布條，有的垂落在地上被寒風偶爾捲起，有的卷在葡萄藤架子上，沾染着血跡。

她再也沒有辦法跳起來咒罵元小滿，訴說她滿心的怨毒了……陳蓮花已經成了一具僵硬的屍體。她腳邊是仰面倒下的士兵，士兵身上鎧甲被刺穿，渾身都是血窟窿，血液已經乾涸。

士兵屍體旁邊是陳家嬸子的屍體，她手中還抓着剪刀，面上的憎惡已經凝固。陳家大伯就倒在陳家嬸子身邊，他手裏長刀刺入了另一個士兵的心口……

整個場面像是一場鬧劇一般，揭示着這裏發生了啥樣的事情。元小滿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只是讓立冬捂好眼睛，不許偷看。她看着這一切，面上是詭異的平靜，連半分報仇雪恨的暢快也沒有，更沒有分毫地震驚。

陳家老大跌坐在地上，拖着斷腿往前爬，雙手摩擦在地上，喊道：“看到這樣你就滿意了？元小滿，你是不是滿意了？你高興了？世道不公啊世道不公，讓你這樣的人好好活着，卻讓我陳家遭此大難！世道不公啊，我不服！”